「聽說她最近總是來打擾娘親。」
我精神一緊,「不用理會她就是,就當是……看在她長得像嫡姐的份兒上。」
蕭晗掂了掂手裡的折扇,沒再說話。
隔天,我就聽說柳如月感染了風寒,半個月沒能出門。
而她病好後,倒是不來煩我了。
卻成天跑去蕭晗的必經之路上去偶遇。
頗有點禁忌文學那味兒。
直接煩得蕭晗去貓小院住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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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把我弄糊塗了。
如果柳如月真的是重生的,直接去找男主不好嗎?
何必非要來侯府走一趟。
而這個答案,在三個月後揭曉了。
那天,我正在屋裡排練將蕭晗鎖在房間的小劇場。
突然闖進了一隊官兵,說安遠侯涉嫌謀逆,要查封侯府。
彼時,柳如月逆著光站在官兵的身後,眼裡是說不盡的快意。
顯然那些所謂謀逆的證據,是她放的。
她看著匆匆趕來護住我的蕭晗,無聲地說了句,「這輩子,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陷害他。」
蕭晗看不明白,我卻是懂了。
作為大反派,後期不但對女主追妻火葬場,還瘋狂針對陷害男主。
但問題是,男主現在遠在邊關。
這一切別說沒發生,連苗頭都還沒有。
眼看著官兵就要將我們拿下。
突然有個太監從門外跑了進來:「聖上有旨,召安遠侯夫人、安遠侯世子進宮觐見。」
18
被帶進皇宮的前一秒,我還是蒙的。
蕭晗衝我笑了笑,讓Ŧű₃我不要怕,說一切有他。
直到我們被請到御花園的涼亭。
我看到穿著明黃色龍袍的李日紹正在擺弄撲克牌,才明白過來。
我的好大兒,下了一盤大棋。
「拜見陛下。」
「蕭兄,夫人,你們來了,平時都是朕到侯府做客,今日也讓朕邀請你們一回。」
然後我和蕭晗就陪李日紹玩起了鬥地主。
「還是跟你們玩有趣,那些太監總是讓著朕,無聊得緊。」
說著他對蕭晗擠了擠眼睛。
「現在朕能認夫人當義母了嗎?」
蕭晗呵呵了兩聲,丟下個王炸。
李日紹輸了,卻哈哈大笑起來。
有了這層關系,安遠侯府的事情得以被徹查,但礙於名聲,安遠侯還是被撸掉了在朝的職位,徹底成了闲散宗室。
而柳如月,早在侯府亂成一片的時候,趁機逃跑了。
19
時間很快來到了原著中蕭晗參軍的日子。
他收拾好行囊來向我道別。
我含淚演了半天。
就在他要出門時,我突然說這幾天睡不好覺。
讓他幫我看看床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他乖乖俯下身去。
「娘,你這床下有個匣子。」
我應了兩聲,讓他幫我拿出來,然後趁機助跑、關門、上鎖。
一氣呵成。
等他反應過來拍門時,回應他的是我得意的聲音。
「給你報名了鄉試,筆墨紙砚在桌上,床下的匣子裡都是書,我這幾天去住貓小院,好好復習吧你。」
我走時,把連翹留了下來。
我讓她這兩天辛苦一下,看好小胖墩,別讓蕭晗忽悠著,把他哥放跑了。
連翹應了,叮囑我跟阿婆說一聲,下次小貓生崽崽的時候,給她留一隻,聘禮她都準備好了。
我坐上馬車,輕輕吐出一口氣。
總算是過完我的劇情點了。
……
蕭晗被放出來那天,還是去參加了鄉試。
我有點愧疚țṻ⁵。
躲在貓小院好幾天沒回去。
安遠侯自從柳如月事件後,越發在我面前底氣不足。
我不回去,他也不敢來叫。
而蕭晗,也不知道是不是氣得狠了,考完也沒來見我。
直到幾天後,鄉試放榜。
有人在門外喊:「恭喜夫人!蕭公子中了解元,特地讓我來通知一聲。」
來人憨憨笑著,說本來是要敲鑼的。
但是蕭公子叮囑小院貓多,讓他在門外喊一聲就好。
所以這就是他這麼多天不來的原因?
說好的不喜歡讀書呢?
不過這也讓我心裡好過一些。
20
蕭晗來接我那天,我難得有幾分不自在。
他倒是神色如常,說總算不辜負我這麼多年的教誨。
我問他:「既然你這麼會讀書,做什麼想著參軍。」
他嘆息一聲:「讀書太慢了,參加了鄉試,還要等明年的會試,殿試,再一級一級升上去。我想……早點有資格讓您自由。
「不過既然您希望我安安穩穩地讀書,那便讀書吧。」
我心頭一顫。
看著他鄭重說道,「不是我希望,蕭晗,是你要想清楚自己想走的路,你不需要為了任何人,如果你真的想參軍,明年也來得及。」
跟原著裡不同,我知道他從來都不想接受安遠侯府的餘蔭。
過完了劇情節點,我不會幹涉他的決定。
這是他的人生,他有權力選擇。
蕭晗抿了抿唇,鄭重地表示他會想清楚。
21
次年,蕭晗沒有再提過參軍的事情,如期參加了會試、殿試。
殿試這天,我略感焦慮地在房間走來走去。
連翹放下手裡給小貓縫到一半的衣服,勸我坐下來歇會兒。
我現在算是理解當年高考考場外家長的心情了。
要不是宮門口不讓停留。
我非得搬個椅子過去不可。
就在這時,忽然有門房興高採烈地跑了進來:「來了!來了!世子回來了!!世子騎著大馬回來了!」
他前腳剛進來,後腳又立刻有人來通報。
「中狀元了!!我們世子狀元及第了。」
我心裡一喜,提起裙角跑到了門口。
府裡其他人也聽到了消息。
侯府門口。
蕭晗穿著一襲紅衣,自馬上一躍而下。
當年面黃肌瘦的小孩,邁過了時光ṱū́ₜ,變成了挺拔如松的少年,一步一步向我ţù⁸走來。
他在我面前站定,剛撩起袍子。
突然一道女聲自人群中響起。
「蕭晗!你真是瞎了眼,竟看不出這女人的蛇蠍心腸,還要跪她。」
人群分立開來,柳如月緩緩上前。
她指著我說道,「你以為她有多疼你,其實都是為了毀了你。」
圍觀群眾議論紛紛。
柳如月見此繼續說道,「她不過就是你的繼母,你以為你小時候在後院受那麼多苛待,連飯都吃不上是誰的授意?你以為她為什麼從來不督促你讀書,又有哪一戶正常人家會教孩子賭博,還有你十歲那年染上天花,就是她故意讓染了天花的家丁給你送東西。」
話音剛落,站在我身旁的安遠侯、何姨娘,連小胖墩都看向了我。
唯有蕭晗。
他冷笑了一聲,開口就是一句:「你沒娘吧。」
眾人:……
「抱歉,我是說,你是孤兒吧。」
這句話的攻擊力更是強到沒邊兒。
「我認得你,你是兩年前誣陷侯府謀逆的柳姨娘,怎麼現在又來誣陷我娘?你說我娘苛待我?呵,你吃過奶油小貝、蛋黃酥、姜撞奶嗎?恐怕連名字都沒聽說過吧,這些都是我娘特地為我研發的點心。你娘會給你的衣服上繡小柿子嗎?你娘在你被欺負的時候,會讓你親手出氣嗎?你娘會借著賭博,教你見識人性嗎?你娘會在你生病的時候不惜與神明做交換,隻求一命換一命嗎?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過是嫉妒我娘疼我。」
柳如月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立刻被侯府家丁拿下了。
蕭晗轉過頭,一句質疑的話都沒有,他隻是略帶激動地對我說,「娘,我來接你了。」
然後當眾把我接去了新府邸。
這無異於在大庭廣眾下與侯府割席。
氣得安遠侯直呼逆子。
蕭晗也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天,就替我進宮請旨和離,又請封了诰命。
他說,娘,你自由了。
22
後來,趁系統脫離前,我問它女主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有第二次機會去找男主。
系統沉思了片刻說道:【命運如同缧好的絲線,稍加撥弄就可能指向不同的方向。她得到了特殊的機會,卻傲慢地覺得能掌控全局,到頭來竹籃打水,想再復制前路,卻是再也不可能了。】
我聽了一頭霧水。
直到蕭晗有一年作為軍師被派到邊關。
我才知道,正常情況下女子根本進不了軍營。
連普通人想要進入,都要經過層層盤查。
柳如月無奈之下,想再回來引起蕭晗的注意,復制前世接近男主。
但蕭晗早就不是從前的陰鬱反派。
【既然如此,她何必非要執著於男主,她可以過好自己的生活。】
系統說,【鑽牛角尖的人是想不明白的,她們一心隻想更正所謂的錯誤,讓結果圓滿,卻忘了完全有另一種選擇,沒有任何男主男配的選擇。
【好了,我不能再停留了。
【肖涵,祝你今後生活愉快,再見。】
窗外陽光正好,我摸了摸跳到我手邊的大白貓。
【謝謝你,再見。】
番外——蕭晗
蕭晗後來回憶起,那實在是秋天裡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他照例幫後門的門房去喂狗,然後換得了一個冷饅頭。
考慮到這是一天的飯食。
他將饅頭掰成了兩半,打算留下一半晚上再吃。
他知道自己是侯府世子,但僕人們說起來總是帶著幾分嘲諷地看著他。
仿佛他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沒關系,能活著就好。
蕭晗這麼安慰自己,起身想將剩下的半個饅頭藏起來。
不想這時,突然一個家丁破門而入。
他看著他手裡攥著的饅頭,眼裡有一閃而過的興奮。
隨即便粗魯地扯著他來到了侯夫人的院子。
從僕人時不時的闲話中,蕭晗知道這裡從前住的是他的親娘,現在住的是他的小姨,都與他血緣親厚。
但對他來說都像是陌生人一樣。
他不敢抬頭細看,他怕看一眼,就知道人該怎麼活了。
他不能知道,不然會活不下去的。
直到家丁指控他偷饅頭。
他沒偷!
他憤然抬頭,然後看到了他的小姨,哦不對,他應該叫母親。
然後看到了名義上的母親處置了家丁,還要給他雞腿吃。
蕭晗試探性地接過,見不是陷阱,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滿桌子的菜,吃到後來,他其實已經吃不下了。
可他想的是,多吃點,再多吃點。
這樣至少能有兩天都不會再感到飢餓。
而之後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母親忽然轉了性,給他換了房間,搬了院子。
他偷聽到她跟身邊的丫鬟說,要把他當兒子。
蕭晗這個年紀,單純,也不完全單純。
他在懵懂的時候,見到了太多人性真實的嘴臉。
他想,她需要一個兒子,所以才對他好。
那他就演好這個兒子,做好侯府的世子。
這很公平。
蕭晗本想把這當作一場交易。
一切又出乎了他的預料。
母親對他太好了。
他長那麼大,從沒有人誇獎過他,也從沒有人親手為他做過衣服。
那天,母親做的點心被蕭安搶走時,蕭晗其實是滿心戾氣的。
從前他每次撞見蕭安, 蕭安都會讓家丁來欺負他。
他明明擁有那麼多東西。
為什麼總是跟他過不去。
蕭晗腦海中有一閃而過的可怕念頭。
他想趁人少的時候, 把蕭安騙到池塘邊, 然後……
好在他及時清醒,趴在地上裝可憐。
他從前不敢反抗,現在不能反抗。
他不想讓娘親覺得他是個壞孩子。
可沒想到,娘親趕來後,不但沒有責罰他, 還親自讓他出氣。
他打起蕭安肉墩墩的屁股來,一點沒手軟。
何姨娘嗓子都哭劈叉了。
不知不覺間, 他心底的那股戾氣,突然就散了。
可大抵是老天看不慣他太幸福。
他生了病。
是很嚴重的天花。
換作以前, 活下去對蕭晗來說是種執念。
但太幸福的時候反而會讓人軟弱。
蕭晗覺得如果熬不過去, 其實也沒有什麼遺憾。
至少S前, 娘親還不顧自身安危來陪他。
他的眼皮漸漸沉重。
直到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空靈的聲音,說要【一命換一命】。
誰的命?
娘親的命嗎?!
不行!不可以!
他悚然一驚, 隨後感覺到嘴裡被塞入了一顆藥丸。
再次醒來,他的病就好轉了。
他不顧大夫勸阻,飛奔著去找娘親。
娘親沒事, 她坐在桌邊好好地在吃點心。
蕭晗撲到她懷裡,說著還好, 還好。
日子漸漸過去, 蕭晗慢慢長大。
而娘親給他上的第一課,就是人性。
娘親教他賭博。
府裡沒人敢一直讓他輸, 奴僕們欺下媚上,這是人性。
賭坊門口, 有人賭咒發誓,跪地求饒。
有人傾家蕩產, 典妻賣女。
第二天依舊。
這是人性。
蕭晗看得多了,心性慢慢堅韌了起來。
這可比書本上寫得直白多了。
那天,他窩在賭坊的角落看熱鬧。
突然一個少年闖進了他的視線。
別的不說, 他打眼一看,就看到了他腰間的蟠龍佩。
他暗示少年對面在出千,少年會心一笑,然後他們成了朋友。
而這份情誼,確實也在柳如月陷害侯府的時候幫了他。
平心而論,其實他早就發現了柳如月的異常,但是蕭晗覺得安遠侯應該有屬於他自己的報應。
他隻要保證娘親和他能夠順利脫身就是了。
至於侯府, 保他們一命, 已經算是寬容。
……
他想去參軍, 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娘親脫離侯府。
從此山高水闊。
但娘親想讓他走仕途,他嘆息一聲。
還是乖乖蹲下身去,「娘,你床下有一個匣子。」
隨即他聽到咔嗒的落鎖聲。
好在之後的事情一切順利, 侯府落魄是早晚的事情。
但關他什麼事, 他仕途光明,能給娘好的生活,足夠的自由, 這就夠了。
可笑柳如月還敢站出來汙蔑他娘。
真心假意,從來不是別人空口白牙說出來的。
蕭晗這樣想著,默默提穩了手裡他娘讓他帶的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