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閃閃,你醒醒吧,你還真以為他愛你啊?你也不想想,你跟賣的有什麼區別?不過就是人家是單次零售,你是按年批發。」
我從未想過,初語有一天會這樣貶損我。
腦子還是亂的,倒是嘴先反應過來。
「所以,許砚南沒找你批發,你這個零售的急了,是嗎?」
難怪當初在聽說我與許砚南正式交往後,她會又哭又笑。
甚至比我們同時接到烽盛科技的試用通知時還激動。
原來她不是為我開心。
而是在為自己難過。
初語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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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知道的,我這個小鎮上長大的孩子,嘴皮子向來不饒人。
她咬著唇看了我半晌。
「你們認識的第二天,他就跟我睡了。」
「那天你告訴我說,他跟你達成了每個月五萬的清水協議,所以在他送你回宿舍後,我尋機去找了他。」
「我本來沒報什麼希望,但他痛快地答應了我。先提條件是必須瞞著你。所以這兩年多以來,我們一直在暗地裡保持著這種關系。」
「每周六,我都會去他的公寓陪他,否則你以為這清湯寡水的兩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難不成靠手嗎?」
我承認。
就算我現在向天再借五張嘴,也敵不過她這輕飄飄的幾句。
我茫然地盯著她翕動的嘴唇。
她聳了聳肩。
「林閃閃,你少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我沒什麼不同,都是協議女友,不過就是葷素的區別。」
她的話,如刀子一般不停地扎向我。
「你不知道吧,他說你在床上無趣得像塊木頭一樣,他的確喜歡你這張臉,但他最貪戀的,還是我的身體。」
「說起來好笑,你竟然不知道那件圍裙是情趣用品嗎?那是我落在他那裡的,你竟然穿著去做飯了。對了,那天要不是你穿著圍裙打翻牛奶,你以為他會突然動情?」
「你知道我穿著那件圍裙跟他做過多少次嗎?你知道在那張床上,他撕過我多少條內褲嗎……」
我的頭嗡嗡作響。
最後一刻,緊繃的弦斷了,我抬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6
「啪」的一聲。
她的頭被我打偏,白皙的臉上印著通紅的手指印,頭發也散亂開來。
她沒哭。
隻是恨恨地看著我,說了一句。
「從前總覺得你救過我,對你有點愧疚,現在,我們扯平了」。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她留在地上的煙蒂,五味雜陳。
在同一天,我失去了愛人,和最好的朋友。
悲傷的夜總是特別漫長。
其間接了許砚南換號碼打進來的幾個電話,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我都直接掛斷了。
我數著外面的燈火直到天亮。
第二天強撐著去上班。
卻在公司樓下看到了許砚南。
他將我拉到車上,再度急切地解釋。
「閃閃,那些信息真的不是我發的。」
「嗯,我相信你。」我看著他略顯憔悴的臉,淡淡回他。
「那你肯跟我和好了?」
我抿著唇不說話。
他眉頭微蹙:「你不肯?你真的認為我小?我小嗎?我怎麼可能小?閃閃,別再說這種氣話好嗎?」
看著他亂了陣腳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好笑。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許砚南。
他一向自信。
大概隻有在這個話題上,才會讓他這麼割裂吧。
我深吸口氣,衝他淡淡笑著。
「許砚南,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初語昨晚來找過我了。」
7
這句話觸動了他的神經。
一向沉穩的他,連眉眼都緊張起來。
「她說什麼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我揉揉自己酸澀的眼眶,「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就像你說的,我們好聚好散吧。」
話說出來,車裡一陣寂靜。
直到車窗被人叩響。
初語站在車外面。
過了一夜,臉上被我打出來的紅腫依舊未消。
見到許砚南,她一如既往地乖巧。
「砚南,我昨天喝多了,拿你的手機胡亂發了一通,後來又找閃閃胡言亂語了一番。」
「閃閃一向善解人意,應該不會跟我生氣的,對吧?」
「要是實在生氣,也可以再打我兩下出出氣的。」
她倒是實實在在將自己去找過我的事說了出來。
卻也沒忘了將我打她的事參了一本。
不出所料,許砚南看了我一眼。
「你打她了?都是我的錯,你何必遷怒於她。」
他伸出手去,觸碰了一下初語的臉頰,語調溫和。
「抱歉,讓你跟著受牽連了。」
初語感動得眼裡閃著淚光。
「不,是我不好,都怪我當初主動去找了你。」
她聲音哽咽,「我心裡是知道的 ,你隻是可憐我而已。」
許砚南面色發苦。
我甚至能猜到,如果不是我坐在旁邊,他一定會出聲否定。
看著這兩人難分難舍的勁,我差點吐了。
直接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許砚南回神,緊緊抓住我的手臂。
再看向初語時,好似很艱難地下了某個決心。
「但是現在閃閃接受不了我們這種關系,所以,往後我們隻能做普通朋友了。」
初語的眼淚奪眶而出。
「對不起,砚南,以後我再也不會惹閃閃不開心了。」
「至於我們的關系,決定權在你,我一切都聽你的。」
她抹著淚,轉身朝辦公樓跑去。
這一幕,倒顯得我驕橫無比。
許砚南看著她纖瘦的背影完全消失,轉頭對上我冷漠的臉。
我才意識到,我似乎根本就不了解這個男人。
「許砚南,什麼叫我接受不了你們這種關系,所以你們以後隻能做普通朋友了?」
「如果我能接受,你們還要繼續嗎?」
「壞人都讓我來當了?你倒是撇得幹淨!」
與他相識兩年多,在昨夜之前,我從未對他有過如此惡劣的態度。
他大概有點無法適應,一時皺緊眉頭。
他讓我不要摳字眼,並保證以後不會跟初語上床。
可我還是堅持分手。
「許砚南,我很後悔當初協議到期,沒有清醒地轉身離去。」
真可笑,我原以為成為他真正的女朋友,是生活給我加了點糖。
沒想到,加的卻是荒唐。
大概因為他從未這樣麻煩地哄過女孩子。
他語氣裡突然多了幾分煩躁。
「閃閃,你真的不用那麼較真,初語從來沒有要取代你的想法。」
「當初她來找我,說自己同樣需要錢,她可以陪我睡,每個月隻要五千,其實,在我們三人這段感情裡,她已經活得夠卑微了。」
他鎖著眉,慢慢回憶著與她的過往。
「這兩年,她一直恪守本分,後來因為我們正式確認了關系,她突然沒了安全感,才主動約了我幾次。」
「我不是沒察覺到她的變化,所以昨天我赴約,其實是想告訴她以後不要再來往,但是……」
他將頭埋在方向盤上,好像不忍心說下去。
所以,我替他說。
「但是,你最後沒忍住,還是跟她滾到一起了,是嗎?」
他想來抱我,被我推開了。
他痛苦地靠向座椅。
「她說分手之前再做最後一次。」
「還說反正你也不會知道……」
「她跟了我這麼久,一個女孩子主動提出來,我不忍心駁她面子。」
「可事後又非常後悔,所以吃飯的時候就多喝了點酒。但我沒想到她也喝多了,拿到我的手機,在群裡發了那些……」
8
他的解釋蒼白又無力。
好像在訴說自己的無辜,同時也在坦白自己犯下的錯。
又好像在替初語辯解。
這復雜的一通敘述。
我一時竟不知道,究竟是誰對誰錯。
許砚南見我出神,以為我開始動搖,嘆了口氣勸我。
「閃閃,你要知道,男人的性和愛,有時候是可以分開的,初語她懂得這個道理,你為什麼就不懂……」
我實在無法再接受他言語上的凌遲,於是打斷他。
「別說了,你可真讓我惡心。初語能共情你這種行徑,也同樣讓我惡心。」
我這個人,從不會跟差點意思的人糾纏。
我需要純粹的感情。
步子可以慢一點。
但是,不可以不堅定。
我摔了車門上樓。
去茶水間給自己泡咖啡時,初語緊跟著進來。
她傲慢地看著我。
「林閃閃,作為朋友,我得提醒你一句,這家公司是許砚南家開的,既然你跟他都分手了,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我不知道烽盛科技這個全國知名的上市公司跟許砚南有關系。
畢竟許砚南雖然有錢,卻從未提過他是烽盛的少爺。
我沒給初語什麼好臉色。
「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請你不要在這裡狗叫。」
「是不是他家公司跟我有什麼關系?你要是看我不順眼,你可以離職。」
「我隻是失戀了,我可沒想失業。」
初語被我懟得沒了最基本的表情管理。
看我的眼神透露著實打實的嫉恨。
她這副面孔,讓我感到陌生。
實在跟當年那個熱心的初語,搭不上半點邊。
進入大學後,因為我一直忙著兼職,和所有室友都保持著不近不遠的關系。
直到大三那年。
那年,我爸出了車禍,急需八萬的醫療費。
平常交流不多的初語開始熱心地幫我四處籌錢。
窮途末路時,甚至拉著我一起去貸款。
好在我及時發現那是個裸貸,兩個人才沒掉入魔窟。
後來,我偶然結識了許砚南,跟他籤訂了那個協議,幫我爸交了手術費。
我爸術後撿回一條命,我跟初語的關系也更進了一層。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老天爺好像很討厭聽見別人長時間的歡聲笑語。
大三下學期,初語查出一種罕見的血液病。
唯一有可能治愈的途徑,就是幹細胞移植。
可她家裡人配不上型。
那段時間,我幾乎成了淚失禁體質。
見了風哭,見了雨哭。
飯裡面吃出個沙礫都能讓我哭半天。
未來一籌莫展。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去查我的配型。
這世界果然是個大大的盲盒。
我非常幸運地抽中最想要的那一個。
我跟她配型成功了。
初語治愈後,我們的友情更是堅不可摧。
我們變得形影不離,畢業時還一起接到烽盛的試用通知。
我原以為這份友情會跟我的愛情一樣長久。
卻不料這兩個,竟然同樣命短。
9
初語不大喜歡我的態度。
她皺了皺眉,低頭在手機上鼓搗了一陣。
不一會兒,同期試用的幾個人就都聚到了茶水間。
所有人都在陰陽怪氣。
你一言我一語。
無非就是想逼我離開。
還真是,一方有難,八方來賀。
我沒那麼傻,不會讓人家蛐蛐幾句就上腦。
我們這批進公司的實習職員是八個,到期隻能留下四個。
而三天後,就是公布名單的日期。
這時候退出一個,其餘幾人祖墳就多冒一縷青煙。
我慢悠悠將咖啡喝完,剛潤好嗓子,就聽其中一個衝我「嘖嘖」兩聲。
我沒給她發言的機會。
「嘖嘖什麼,嘴裡有耗子嗎?長得像也就罷了,配音也非要跟得上?」
她的臉憋得通紅。
我冷笑一聲。
「怎麼沒動靜了?是便秘了嗎?用不用賞你瓶開塞露抹抹?」
我頂著青黑的眼圈,沉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