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三年,夫君亡國,我用清白從蠻人手裡救下他妹妹,帶回京都,錦衣玉食,精心教養。
可後來,她卻在我生辰宴上拿出玉佩,說當初救我新驸馬的人是她,以我早失貞操為由,逼我籤下休書。
驸馬與她並肩而立,狂妄開口:「以後沒有我做靠山,記得夾著尾巴做人。」
我直接嗤笑出聲:「李崢,你不會真以為,我當初隻救了你一個吧?」
1
我去北疆和親那年,隻有十四歲。
生辰宴的煙花還未落幕,便傳來了邊境戰敗的消息,太子哥哥眉宇間的愁緒像化不開的濃霧:
「君華,世間多苦,民生多艱,我們的百姓又要顛沛流離,飽受戰亂之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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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忍他為難,主動地跪伏於父皇的桌案前,學著曾經自請和親的大皇姐請旨:「兒臣生於天盛,享萬民供奉,亦有護佑百姓之責。」
但其實,我是有一點私心的。
我希望能以此鞏固太子哥哥的儲君之位。
他是父皇的長子,是三個皇子裡最仁慈純善的一個,卻偏偏出身卑微,生母早逝,並無奪嫡資格。
八年前,是大皇姐犧牲自己,自請和親,才助他一舉登上太子之位。
但這些年,他在朝堂並無太多助益,儲位依舊搖搖欲墜,日子並不算好過。
可他一直待我極好,又因著大皇姐的關系,我必須幫他。
父皇正為北疆之事焦頭爛額,自然恩準我的請求。
送嫁那日,太子哥哥紅了眼眶。
他大概是想起了慘S北疆的大皇姐,一直緊緊地抱我在心口,一遍又一遍地說他會迎我回來,一定會迎我回來。
我當然信他,也更信我自己。
和親三年,我憑借絕世的美貌與謀略,利用大皇姐遺留的勢力,三嫁三S三代汗王,將整個北疆攪得天翻地覆,暗暗地籌劃將它歸為我天盛版圖。
唯一的意外,是夷族異軍突襲。
當時整個王宮都被攻陷,血流成河,所有人都逃了,隻剩下我和十二歲的王姬寧靈格。
她躲在床榻之下,滿眼淚水與驚懼,害怕得渾身發抖。
我為了護住她,扔掉長劍,踩著尊嚴,軟下身段,爬上了蠻軍首領的床榻,以身飼狼,一刀斃命。
最後輾轉回到母國時,已是幾個月之後。
那地獄般的經歷,我絕口未提,因著太子哥哥的護佑,也沒人敢問起,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天盛素來重文輕武,外戰不力,大皇姐不是第一個和親的女子,我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所以之後三年,我拒絕再嫁,放棄子嗣,一心教養寧靈格。
於內,親授六樂五禮,騎射武藝,兵書謀策,樣樣通涉。
於外,請遍四方名儒,廣建宣閱學堂,置古今史書典籍於其中,選才俊之女為伴讀,規培訓導,恩逾常格。
可她十五歲及笄之後,卻在我的生辰宴上,當眾拿出一塊玉佩,宣稱當初救下驸馬的人是她,要我和離,成人之美。
2
我盯著玉佩上的裂痕,思索良久,才隱隱地有些印象。
半年前,我帶兵去城郊剿匪之時,救了一個被打劫的男人,他身中奇毒,目不能視,說自己名叫李崢,是進京趕考的學子。
我憐才惜弱,精心照料,不僅遣人為他治好了病,更留下千兩白銀資助於他。
他雖昏沉月餘,卻一直感念於心,難得清醒之時,強撐著將一塊玉佩贈給了我,說定會娶我為妻,報我恩情。
我轉頭就將那不值錢的玩意兒丟了,一塊劣玉就想娶本公主,想得倒美。
早知道就該把他丟半路上。
所幸他還有些用處,在恩科之中,一舉奪魁,狀元及第。
我與太子哥哥素來默契極高,互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朝堂中,三萬禁軍教頭之職空置已久,他和其他兩位皇子皆想將自己人安排上去,卻一直未得父皇允準。
如今李崢狀元及第,已成御前紅人,若是能趁熱打鐵,一舉得授教頭職位,自是再好不過。
於是我不著痕跡地提起了剿匪之事,將主功盡數地歸在了他的身上,說若非有他出謀劃策,投遞消息,此行未必會如此順利。
父皇十分驚喜,對他更為賞識,果然將禁軍教頭之位給了他,授定北侯銜。
他卻跪於大殿,以狀元之身,剿匪之功請旨,求娶於我。
為了將他拉攏到太子哥哥麾下,我雖然心裡煩得要命,表面卻依然假做嬌羞,點頭應允了婚事。
自始至終,我隻提了一個要求,那便是不能委屈了寧靈格。
他自然答應,發誓必將她當成嫡親妹妹對待。
可寧靈格得知之後,卻大鬧了起來,連聲質問我:
「成親?你還敢成親?誰答應了?誰允許了?誰批準了?」
侍女銀竹看不慣她的語氣,詰然反駁:「你這說的什麼話?公主憑什麼不能成親?」
寧靈格冷哼一聲,輕蔑道:「她生是我北疆的人,S是我北疆的S人,就算埋進土裡,都是我北疆的屍體,憑什麼嫁人?」
一番言論讓銀竹都聽懵了,滿臉的不可理喻:「笑話!公主的終身大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置喙?」
「什麼公主!嫁到我北疆,就該遵我北疆之禮。」
寧靈格眯著眼,睥睨地朝我望來,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
「你知不知道,你原是該給我父兄陪葬的,像你這種不貞潔之人,要活人放血,以水銀灌之,潔洗清滌後,才能入葬。是我良善仁慈,才留了你一條命,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淡定地飲了一口茶,反問她:「可這是聖旨賜婚,不得違逆,那怎麼辦呢?」
「我管你!」她一把拂落了我面前的茶盞,霸道地命令,「反正你不能嫁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哦?你要如何不客氣?」我挑一挑眉,來了興趣。
她被我無所謂的態度氣得臉都紅了,惡狠狠地瞪了我半天,咬著牙丟下一句「等著瞧!」,便怒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3
原以為她是被我寵壞了,任性幾天就好了。
可我生辰那日,她卻不知從哪兒搜羅出那塊玉佩,當眾給我難堪。
李崢一見到玉佩,神色立刻激動起來,仔細地端詳半上,連連說道:「沒錯,這正是我給救命恩人那塊。」
他目色灼灼地看著寧靈格,滿臉的不可置信:「當初救我的竟是你?」
寧靈格眼中含淚,隱忍地點了點頭:「我原想著自己委屈便罷了,不打擾你和嫂子。可我來天盛這三年,寄人籬下,受盡欺凌,是你教我騎馬,為我溫茶,還煮粥給我喝,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她話裡話外,都是說我撫養不善,欺壓苛待,再配合著掉幾滴眼淚,更是惹人憐惜。
李崢心疼地為她拭淚,語氣亦不自覺地溫和:「靈兒別哭,有錚哥哥在,以後斷然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
他倆一唱一和,深情對視,不知不覺間已然成了這場生辰宴的主角。
周圍目光各色投來,多有豔羨,間或混雜著對我的鄙夷,不少人竊竊私語:「原來公主竟是這種人。」
寧靈格暗暗地聽著,眼底閃過一絲得意,演得更來勁了,蹙著柳煙眉對我道:
「嫂子,我知你生性多情,恨嫁多年,然放浪不羈的名聲在外,京都的王孫公子都不願迎娶,心中苦鬱難消。
「可是錚哥哥文武雙全,天縱英才,理應喜結良緣,婚與良配,娶一個幹淨貞潔的女子,而非你這種伺候過蠻夷軍的女人。
「若真被迫奉旨與你成婚,我都替他感到萬分不值。」
她說話間,不知是疏忽還是刻意,將蠻夷首領說成了蠻夷軍隊,模糊了整個範圍,果然一語既出,滿堂哗然。
所有人都看向我,眼中密密麻麻地都是窺探到當年秘辛的興奮。
我並不在意,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淡定地問:「那你欲如何?」
她咬了咬唇,楚楚可憐地垂下眸子,怯怯地說:「我,我也不知道,我隻是好心,不想讓錚哥哥吃虧,其他的沒敢想那麼多,嫂子你不要逼我了。」
話音未落,又恰到好處地紅了眼眶,泫然欲泣,梨花帶雨。
李崢見狀,心下更是憐惜,將她溫柔地擁進懷中,對我怒道:
「秦君儀,寧靈格求我許你和離,而非休書一封,是念你恩情,尊你敬你,你莫要拈酸吃醋,不識好歹,為難於她。」
哦,合著你們早就密謀好了,擱這兒跟我演戲呢!
寧靈格素來聰明,已然察覺他話中的不對,急忙怯怯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輕輕地搖頭。
李崢目色一軟,拿她沒辦法似的嘆息一聲,語氣無奈而寵溺:「你總是如此良善無爭,寧願自苦,也不願傷害別人半分。」
我都聽笑了:「要退婚便退婚,別磨磨嘰嘰的!」
4
下人呈上筆墨,我迅速地寫好了退聘書,但交給李崢之前,我還是將目光落在了寧靈格的身上。
一個男人而已,我壓根就不在意,但我親手教養多年的玫瑰,即便有刺,仍是不忍漠然丟棄。
「寧靈格,你我曾同甘苦、共患難,情同姐妹,這些年我錦衣玉食,精心培養,教你學文習武、讀書治世,是期你知書明理、志存高遠;望你識得乾坤、猶憐草木;要你至尊無上、權傾朝野,以俯視之姿睥睨群雄。
「大皇姐未曾得到的,我未曾擁有的,會統統地予你掌心,唾手可得。
「而今日,你與我決裂容易,破鏡重圓卻難,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她還沉浸在苦情戲裡,仰起巴掌大的小臉,嬌弱而倔強地哀求:「嫂子,我是真心地愛慕驸馬的。」
「不後悔?」我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她卻擲地有聲地落下二字:「不悔。」
「好!我成全你。」
我抽出旁邊侍衛的佩刀,挑起裙擺,揮刀而斷:
「從今日起,你我一刀兩斷,恩義兩絕,你不再是公主府的永昌郡主,貶為庶民,滾吧!」
5
二人被我趕走不久,太子便匆匆而至,開口就是要我去給寧靈格道歉。
「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我們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你得罪李崢有什麼好處?」
「好處?」我漫不經心地剪掉花枝,佯裝認真地想了想,「沒什麼好處,就單純地不想受他們的鳥氣。」
「秦君華!」他見我毫不在意,愈加生氣,嚴聲地訓斥道,「你如此任性,是要將我們多年的籌謀毀於一旦嗎?」
「什麼籌謀?」我抬眼看著他,目光清澈而天真,「是踩著大皇姐的屍體入主東宮,還是踏著我的脊骨鞏固地位?太子哥哥不明言,華兒怎麼會知道呢?」
他完全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愣了愣,眼底快速地閃過一絲心虛,但仍舊嘴硬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說什麼,太子哥哥再清楚不過。」我隨手將剪刀扔到一邊,拿過帕子擦了擦手,「這些年,我也裝夠了。」
該算一算賬了。
可還沒開口,卻見李崢猛一腳踹開門,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
「秦君華,你去給靈兒道歉!」
我理都懶得理他,徑自走向內室,他卻先一步地攔在我的身前,逼迫道:「她回去就一直哭,說自己愧對於你,幾欲尋S,誰勸都不肯聽。」
「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腳步停都沒停,直接越過他。
他卻一把拉住我,不依不饒:「你必須給她道歉!」
我挑眉看他:「若我不肯呢?」
他擰緊眉頭,手中的劍抵上了我的脖頸,語色威脅:
「靈兒現在是定北侯府的當家主母,你卻再沒我這座強大的靠山,勸你還是趁早與她跪地求饒,若能哄她歡顏,我納你為妾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直接笑出了聲:「李崢,你不會真的以為,我當初隻救了你一個吧?」
6
自從我說不止救了李崢之後,銀竹就一直纏著我追問還有誰?
我但笑不語,第二天就帶著她從京都最臭的水渠內,撈上來了一個男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