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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語句艱澀,「我想和你結婚的,真的。一直都想,五年前想,現在更想。」
他難以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卻沒有任何猶豫地反握回來。
給了我更多開口的勇氣,「其實五年前,我——」
他的電話再一次不合時宜地響起。
「辛總,查到了,您說的這位杭小姐,五年前就結婚了呀。」
「我把資料發到了你的郵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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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劃動了幾下手機,手速越來越快。
然後閉了閉眼,自嘲地笑出聲來。
「我可以解釋的,我不是真的結婚,那個婚姻其實是假的。」
「我——」
然而他揮開了我的手。
冷漠的眸子落過來,我就被震懾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抬手捏住我的下颌,恨意一字一句地咬出來,「結婚是假的?還記得五年前你是怎麼和我說的嗎?」
我恍惚想起。
五年前,我蜷縮在他懷裡,指著手機裡的新聞和他分享,「你看這個,一個男人外遇了想離婚,就騙他媳婦買學區房辦假離婚,讓她淨身出戶。這個女人可真蠢啊,要是我才不會上當,世界上哪有什麼假離婚,離了就是離了。法律蓋章的事實可比人心更靠譜。」
我說不出一句話。
他用力磋磨著我的下巴,「一次次將我玩弄於掌心,很有趣,是不是?」
「看著我功成名就了,想來試試,我還是不是你手裡牽繩的狗?」
「不是這樣的。」
我眸光湿潤,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起。
這五年的事太多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起這個頭才能讓他的怒意最快地消散。
他的電話再度響起。
「溪風,你真的不要我了嗎?」邰心宜在電話裡哭起來。
「好,如果你要退婚,我還你自由。」
「安眠藥應該不會疼的,對吧,一瓶子應該也夠了。」
眉峰迅速地聚攏。
他急切地說道,「心宜,你別衝動,你等我過去。你不是想去新西蘭度蜜月嗎?我票已經訂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還有婚紗,婚紗也訂好了,我們直接結婚,好嗎?」
我名義上的丈夫邵信明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喝多了。
在家裡跳舞。
又瘋又笑,他牢牢把我扶住,湿了一條毛巾給我擦臉。
「你多久沒去醫院了?」
「醫生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
「我不用去醫院,我已經S了。」
我探頭看他,笑得開懷,「已經S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無奈,「你去見他了,對不對?你五年前的男朋友。」
「他要結婚了。」
「他恨S我了。」
「我都要S了,他還是這麼恨我。」
我拉著邵信明絮絮叨叨,哭得不可自持。
直到昏醉過去,滿腦子還是辛溪風充滿恨意的眼神。
我夢到了我們分手那天。
我剛得知自己得了絕症。
我揣著檢驗報告,每一步都好像走在雲端上,那麼不真實。
回到家,卻看見他和邰心宜親昵地擁抱在一起,她甚至沒穿衣服,而是穿的我的浴袍。
漂亮精致的大長腿,那麼誘人地露在外面。
我徹底崩潰了,大喊大叫地叫他們都滾。
起初,他還肯耐心地和我解釋,她是因為在我們家洗了一個澡,腳滑要摔倒他才伸手扶了她一下。
5
當我一度糾纏他為什麼能夠允許她在我們家洗澡,允許她穿我的睡袍的時候,他焦頭爛額地和我解釋,「我在屋裡做文件,我以為她走了的,她自己拿的,我出來才看到,我總不能讓她脫下來吧。」
「我看你就是想叫她脫下來!她晃著一條白腿在屋裡晃,我不信你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你不叫她走,你還讓她留下來裝摔倒,你還扶她?如果我不回來呢?你們是不是就要—」
我歇斯底裡地哭喊。
他忍無可忍般摔門而去。
他在的時候,我吵得很兇。
他走了,我卻感覺到那麼孤單。
空洞洞的房間刮著涼風。
我攥著檢驗單子,越哭越無力。
我想給他打電話,我想服軟,我想求他回來,別留我一個人。
可是我鼓足勇氣把電話撥過去。
回應我的卻是他那麼不耐煩的態度,「什麼事?」
「你能不能回來?我有事和你說。」
「溪風,你過來敬杯酒啊,這次你能接到單子,呂總可是功不可沒。」獨屬於邰心宜的甜美嗓音歡快地傳出來。
然後他掛了電話。
那一晚,我等他等到很久。
他才回來。
滿身酒氣和香水味道。
但是他心情很好,完全忘記了和我的爭吵。
他抱著我一連轉了很多圈,開心地說,「我成功了,綺雲,拿下這個單子,公司可以正常運營,我馬上就可以讓你過好日子了!」
「如果我要S了呢。」
他皺了皺眉頭,「琦雲,我這麼好的心情,你別說喪氣話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和你吵架。」
我攥緊的檢驗單還不等拿出來,他就抓起我的手指,高興地親吻。
「求求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你不替我高興嗎?」
「我替你高興。」我輕柔細語地回答他,卻也拋下了一個誘餌,「但是你知道,邰心宜這麼賣力地幫你,是因為她喜歡你,她想得到你,她付出一切也要感動你。」
他偏頭看向我,不理解我想說什麼。
「你能不能也給我一句實話,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動心,會不會和她在一起?」
「溪風,我想聽一句實話,隻要你告訴我,以後我再也不鬧了。」
「真的?」
我肯定地點點頭。
大概是平時我的吵鬧實在太讓他心煩。
大概是他那日真的太高興,所以醉得毫無分寸了。
他認真地想了想告訴我,「我不喜歡她。但是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給彼此一個嘗試的機會,讓時間來驗證是否合適。畢竟她確實付出很多,我也能感覺到,她確實很喜歡我,說毫不感動是假的。」
「但也隻是感動而已,不是愛情,因為有你,所以我知道什麼是愛情。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擔心我會愛上她。」
「利用她擴建人脈,可能確實我做得不夠磊落,可是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公平的,靠個人實力根本就連那些大企業的門都攀不上。」
「那些不認識我的人,連五分鍾看我方案的時間都不願意給。」
「而那些實力不如我的人,靠資源人脈地位把我壓制得SS的。我隻是需要一個被看到的機會,她介紹的那些大老板也不是傻子,也不可能憑她一句話就用我,歸根結底合作能成,還是因為我的能力。」
「我讓合作的公司賺到錢,然後我再給她佣金,或者是股份。總之,我不會欠她的,所以你更不要擔心,她把我從你手裡搶走。」
我安靜地聽完,乖順地點了點頭。
「以後我不會再鬧了。」
畫面一轉,變成邰心宜和我坐在咖啡店。
6
「要多少錢,你才肯離開溪風。」
她望著我的神情冷漠又鄙夷,一反在辛溪風面前的嬌小可愛。
我睜開眼的時候,邵信明正端著一碗醒酒湯走過來。
「你還沒走?」
清晨的陽光有些耀眼,照得我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他隨手拉過窗簾,一面將醒酒湯遞給我,「你喝得這麼醉,我怎麼走。」
我默默地喝。
「你夢裡一直在哭,在叫辛溪風的名字。」
他抬頭凝視我。
「去找他吧,把一切都說清楚。」
「告訴他,你五年前會收邰心宜的錢是因為生了病。告訴他你會和我結婚是一場鬧劇,這些都是可以說清楚的。」
「不要給人生留遺憾,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邵信明凝神望著我,「如果你覺得難以開口,那麼我去,我去幫你解釋。」
「不。」我下意識拒絕。
如果是他去,那麼他的一些私人問題就免不了要暴露。
我還是不願意朋友因為我受到異樣的眼光。
我定了定心神,下了決定,「我自己去。」
五年前,我是因為恐懼而提出分手。
是的,是恐懼。
我看著他們越走越近,看著邰心宜眼底的勢在必得。
我惶恐不安,隨時都在等待分手的恐懼裡。
直到那個夜晚,喝多了的辛溪風告訴我,如果沒有我,也許他會因為她的付出而感動,而和她嘗試一下。
他以為他這麼說,是給了我一顆定心丸。
讓他相信對我的情意和愛情。
可是他不知道,這句話,引爆了一切的恐懼暗芯。
這句話讓我產生無限聯想。
如果他知道我得了絕症,如果邰心宜知道我得了絕症,他們會怎麼樣呢?
更加我行我素地來往,或是在面上避嫌,將一切往來換在暗面。
也許背後,他會安撫她,「再等等,她就要S了。」
然後他們每天都在等著我、盼著我。
我無法忍受這樣的畫面。
完全無法忍受。
大數據仿佛在監控我的生活。
那幾日,當我在坦白和謊言間猶豫不決時。
某小視頻軟件給了我推送了一條搞笑視頻,內容是一個患了絕症的女生百般找借口同男友分手,男友情深似海,怎麼也不同意,一番糾纏後女生感動了,說出了實情。男生卻立刻被嚇跑了。
那天我像一個瘋子一樣又笑又哭。
我不僅選擇了分手,我更為了自己顯得不那麼可憐,收了邰心宜的錢,以拜金女的人設來背叛他,背叛愛情的方式離開。
後來,我總在電視上看到他。
他總是眉帶闲愁,即使是笑著都不那麼開心。
有一次,主持人問他,現在這麼成功,有沒有什麼遺憾?
他晃神片刻,有些落寞地回答,「遺憾大概就是人生很多事是單行路口,並不能確定所做的選擇都是正確的。也許回到過去的某個路口,我可能不會做這樣的選擇,也不會得到現在這麼大的成就。」
就是這句似是而非模稜兩可的話,讓我輾轉反側地睡不著。
一直被壓抑的思念,有了自主意識般,瘋狂蹿長。
於是我找了一個那麼爛的理由跑去見他。
邵信明說得對。
我不應該再讓恐懼支配,讓五年前的錯誤,一犯再犯。
但是當我真的見到辛溪風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全身的勇氣似乎都要散幹淨了。
因為他正攬著邰心宜的腰在親吻她。
我就站在那,感覺渾身無力,一雙腿拼了命地想往回跑。
可腦子裡卻有個聲音在阻止,「如果這次再逃走,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7
「最起碼要把誤會解釋清楚吧。」
「可是,他在親吻她!不愛一個人會親吻她嗎?也許在這你看不見的五年,他們已經把所有親密的事都做了。」
我閉了閉眼。
用盡克制,才沒有掉頭就走。
邰心宜嬌羞地推了推他。
他淡笑著放開她,然後他的視線好像掃到了我。
他微微一滯。
長腿一邁向我走過來。
「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談談?」
邰心宜如臨大敵,緊步跟上,挎著他的胳膊嬌裡嬌氣地說,「楓哥——」
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沒事,我和前女友之間的事,沒有什麼你不可以聽的。」
他眉峰微挑,說不盡地風流味道,「你想說什麼就在這說。」
「我們馬上要結婚了,沒什麼事是我妻子聽不了得。」
我咬了咬牙,「其實我當初和你分手,是因為——」
「不會是絕症之類的爛理由吧?」他突然打斷了我,散漫地笑出聲。
我愣住。
他嘴角調侃的笑意更重,「還真是?」
「也是除此之外,你也找不到更好的謊言來圓了是吧?因為得了絕症所以和我分手,狗血劇都不這麼演了,你還真敢編啊。」
他的目光認真地打量了幾下。
「別說,你的妝容還真挺顯蒼白,像個病人。怪不得我上次見你,就覺得怪怪的。」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我沒有撒謊,我得的是胃癌,你不是調查過我嗎?這些信息,你的偵探沒有告訴你嗎?」
「我來找你,隻是想告訴你,我的結婚隻是為了幫好友的忙。他—他喜歡的人家裡不同意,所以我才假結婚幫他先躲過家裡的催婚。」
他不耐地皺了皺眉,「你不會真的以為這錯漏百出的謊言,我會信吧?」
「告訴你,我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