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沒回我信息，就自作主張給你點了東西。」
「冰美式不加奶不加糖，吞拿魚無醬蔬菜沙拉，我應該沒記錯你的口味吧？」
我掏出手機。
秦耀生在我開會的時候發信息問我想吃什麼，我沒回。
他把點的東西推到我面前。
還是一點沒變。
笑著看著我，遞過叉子，用無聲的目光逼迫我接受我不喜歡的一切。
「熱量很低，不會胖的。」他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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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又怎麼樣？」我自信笑開。
舉手示意服務生過來。
「嗯，麻煩幫我點一份 M6 牛扒，一份白醬龍蝦意面，至於甜品和飲品，讓廚師給我配就好。」
秦耀生瞪大雙眼，似乎在為我的食量感到驚訝。
畢竟從前跟他在一起時，我吃一份沙拉加小半塊白肉，他已經要叫停我了。
過生日時吃蛋糕，他也隻允許我嘗一小口沒有奶油的部份。
「你吃得完嗎？」
他詫異地看向我，「那我給你點的......」
我把沙拉和美式推到他面前，用他看我的微笑目光回望。
「秦總吃吧。」我把叉子塞進他手裡，「秦總看起來比我更需要節制飲食。」
我笑了笑，目光在啤酒肚上停落。
能看出來，秦耀生為這次的見面費了不少心思，不僅染了頭，還找人化了個淡妝。
可啤酒肚還是沒遮住。
松垮的臉皮也沒招架住我意有所指的嘲諷，他赤紅著臉挺直脊梁，用力吸了吸肚子。
他局促地扯了扯嘴角，顧左右而言他。
跟我聊起這五年的近況，他問一句我答一句，頭也不抬，隻盯著盤裡的食物。
「笙笙......」
「秦總還是叫我何念笙，或是何總吧！」我用餐巾紙擦了擦嘴，「我習慣了這個稱呼。」
他臉色一變。
我禮貌笑笑。
「我查了查，原來你在大馬知名度這麼高。」秦耀生呵呵兩聲像是自嘲，「都怪我不看大馬新聞，否則......」
「沒關系。」我低頭看表，「這麼久了您再不入正題的話，我就得離開了。」
我站起身。
秦耀生也跟著站起來。
「等等。」他摸了摸西裝口袋，朝我張開手心。
那是兩枚銀戒指。
款式像極了當年我們親手打造的那對，可惜是仿冒的赝品。
可我沒揭穿他。
也沒接過來細看，隻是禮貌地笑笑。
「秦總這是什麼意思？」
「笙......念笙......當年的事是我做錯了，你有今天的成就我也很為你高興......」
是啊，我能在秦耀生的眼裡看到崇拜和欽慕。
如今的我叱咤商場，跟大馬拿督關系非淺，比起他的前兩任太太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他想來找我復合。
「我們能生......生個孩子......畢竟聰聰和雯雯都準備在國外繼續進修......秦家也需要個新生命......」
秦耀生把戒指往前遞了遞。
我垂下眼睑，沒忍住笑出聲來。
「秦總，您今年貴庚，還想著跟我生孩子呢！」
「四十三......」，我搖搖頭，嘖嘖兩聲，「本來年齡也不是什麼問題，但我不喜歡對自己身材沒有要求的男人。」
就像當年，秦耀生對我說的那樣。
我告訴他，要是真的想追我，至少要減到 140 斤，有六塊腹肌。
「看來秦總還得去做個醫美拉拉皮。」
我捂著嘴輕笑兩聲，「您臉上的褶子，都深到能夾S蒼蠅了。」
恰好，這時候鄧宇恆來接我，去參加今晚八點拿督的慈善晚宴。
秦耀生的臉色從紅轉白再轉青。
他想上前攔我，卻被鄧宇恆一句話生生噎了回去。
「秦總要是還想要在大馬做生意，就識相點讓開。」
秦耀生是個商人。
他最善於權衡利弊。
我充其量不過是個女人，比起他的商業帝國又算得了什麼。
他會放棄我，意料之中罷了。
9
咖啡館告別後不久。
我收到消息，秦耀生突然乘坐早機飛回國內，好像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情要處理。
這些日子以來，他幾乎每天都要給我發幾十條消息道歉。
有時候派人買首飾買花送來我家。
甚至訂購了一艘遊艇給我。
我轉頭就買了一艘更貴的還給他。
他像隻蒼蠅一樣難纏，我拉黑他一個電話，他就申請更多的號碼來糾纏我。
所以他突然回國，一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再次見他，是在大馬最大商業中心的開業典禮。
我身穿寬松廓形西裝，梳著背頭出席宴會。
憑著自信的笑容成為人群的焦點。
秦耀生就是在這時候突然出現的。
他擠進賓客中央，從人堆裡把我拉進角落。
我以為是什麼狂熱的粉絲，回手就給了他一個肘擊。
「秦......秦耀生？」
他捂著肚子疼得額角冒汗。
「你來幹什麼？」
他顧不上腹部劇痛，扯住我的衣袖，「笙......何總......求你看在我們過去的關系上，幫幫我。」
顧婉婉逃回了國內，第一件事就是向法院遞交訴狀，把秦耀生告上法庭。
罪名是家暴害得她流產。
她還向媒體曝光秦耀生有特殊癖好，對女性的身材樣貌指指點點，多年來 pua 她導致她抑鬱焦慮。
顧婉婉有心理醫生的評估報告。
也有當年流產後醫院證明。
她收買了王媽和其他幾個佣人出庭作證。
秦耀生坐早機回到國內時，即使出動整個律師團為自己辯護，依然被判罰了一半身家給顧婉婉。
不僅如此，他公司的幾位當紅模特都紛紛同他解約。
秦氏集團股價大跌。
即將舉辦的那場秀，國內幾位設計行業的大佬都會出席，可是秦耀生手底連一個撐場面的模特都拿不出來。
他來求我。
希望我聯系大馬的模特朋友幫幫他，更希望我可以以親善大使的身份出席秀場。
可他還不知道。
給顧婉婉做評估的心理醫生，是我介紹給她的。
謝婉柔在暗中發動媒體制造輿論，把「抵制家暴，女性在婚姻中在承受著什麼」這個話題推到風口浪尖。
甄臻在出訪幾個鄰國發言時，特意提到女性如今逐漸提升的社會地位。
在外網也掀起了一陣女性思想的覺醒潮。
「幫你？」
我看著秦耀生，笑了笑，「秦總這是在......求我？」
「是的，我求你。」秦耀生咬緊牙關，眼底流露出急迫的懇求，「你要是不幫我，我們秦氏企業就會遭受重創。」
道理我都懂。
秦耀生把秦氏企業看得比他的生命還要重。
我也知道那場秀的聲勢空前浩大，而且還有不到一周時間就要舉辦。
邀請帖都發出去了。
絕對不能在此時突然掉鏈子。
秦家是做服裝行業起家的，在國內多個城市有屬於自己的名品店。
這場秀，他好不容易邀請到來自意大利等多個國家的著名設計師合作。
一旦失敗, 將會給原本就低迷的股價一記重擊。
那是秦耀生最後翻盤的機會。
「我可以幫你打電話給模特朋友。」
「但我有個要求。」我頓了頓，笑道，「我想請秦總當著在場所有賓客的面發誓。」
秦耀生愣在當場。
「我要你大聲告訴他們，你對不起我，我嫁給你的那三年，秦耀生對不起何念笙！」
我要秦耀生作出選擇。
在秦氏的百年基業和他的面子之間作出選擇。
無論他怎麼選，都會損失慘重。
最後，秦耀生赤紅著眼, 拳頭捏得咯吱作響，一步一頓地走到人群中央。
我站在他身側。
「各位！」秦耀生從喉嚨裡生生擠出幾個字，「我有事要跟大家闡述。」
不少人認得他，是國內的名流，秦氏集團的董事長。
揣測的目光如芒刺背。
他很難受，也許比我當年遭受的還要痛苦。
可我隻是這麼靜靜地站著，笑著，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秦耀生對不起何念笙！」
人群中朝我投來目光。
一片哗然。
「我娶她進門三年，從沒有過一天讓她真正快樂, 反而是一直逼迫她節食減肥, 維持美貌和身材。」
「我不允許她做自己，剝奪了她作為女人的權利，是我對不起她！」
「今天，我趁著商業中心的開業慶典, 在這裡跟何念笙鄭重道歉！」
秦耀生轉向我。
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朝我深深鞠躬。
那一低頭抬頭的瞬間, 仿佛將我這三年的委屈娓娓道來。
腦海中如走馬觀花般回轉, 最終停落在秦耀生初見我時的那日。
彼時我在秀場崴了腳，他買了球鞋送到後臺, 告訴我穿球鞋走秀也可以很美。
」女人的美不應該被定義。」
他曾是我的老板, 高高在上的人向我彎腰。
我穿越時光, 跟那時候的自己重合。
「滾吧。」我對秦耀生吐出兩個字。
代替當年的自己。
結局
我履行承諾, 給模特朋友們打了電話。
可她們個個都有工作沒法抽身。
我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秦耀生怒氣衝衝地打電話來質問，為什麼秀場連一個模特都沒來時。
我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
「我隻答應你打電話找人，至於她們有沒有空來, 不在我的控制範圍內。」
我掛斷電話。
把秦耀生在開業典禮鞠躬道歉的視頻發給了國內的媒體。
一時間, 關於他的負面新聞鋪天蓋地。
他丟了臉面。
寬厚手掌攀上肩膀，秦耀生將我扭轉過來仔細打量，目光在腰身停落。
「作（」最後落得個門店關門大吉, 公司倒閉, 員工四散跑路的局面。
聽說他在國內銷聲匿跡了。
也有人說在泰國街頭看見個賣芒果的人很像他。
更有甚者說他瘋瘋癲癲，在街邊跟野狗搶盒飯吃。
還有人說他承受不住打擊, 自S身亡。
這些消息大多是以訛傳訛的。
我忙著跟拿督和鄧宇恆打高爾夫球，沒功夫聽無謂人的近況。
「好球！」
我一杆進洞，拿督連連稱贊。
「沒想到何小姐人美, 做生意厲害, 連打高爾夫球也不在話下。」
「不知道以後誰這麼有福氣能娶到你？」
他說這話時，朝鄧宇恆使了個顏色。
鄧宇恆會意，連忙迎上來遞過一瓶擰開的水。
其實我自己帶了水。
可我還是接過了鄧宇恆手裡的那瓶, 瞧著拿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不少。
「謝謝宇恆。」
鄧宇恆深吸一口氣, 眼底全是驚喜。
這是我第一次沒稱呼他為，鄧先生。
我是這麼想的。
以後還得在大馬發展做生意，拿督的支持必不可少。
鄧宇恆嘛......算是個不錯的丈夫......
也許吧, 我是說也許。
我有自己的事業，也不愛他，我們興許能安安穩穩地走到生命盡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