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醒來後一陣恍惚,腦子裡亂糟糟的,隻閃過一個清晰的念頭:
段戈和蘇馳不是一類人。
蘇馳是變態,被他看一眼都能抱著垃圾桶吐上三天三夜。
而段戈……
我想起他黑亮的雙眼和昨晚通紅的耳朵,這哪能是壞人。
分明是乖乖小狗!
可我還是耐不住好奇,點開了校園論壇。
聽陸庭的意思,那件事在學校轟動應該挺大,可我翻遍了論壇,也隻看到幾張蓋了教務處紅章的通報文件。
下達的時間在蘇馳被退學的一周後,正好是我請假出去散心的那幾天,怪不得對這事沒什麼印象。
正思索著,文文提著早飯站在我床頭:「你發什麼呆呢?快下來吃飯。」
我快速洗漱,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知道段戈打架那回事嗎?」
她吸溜一口粥,「大二那年的事吧?我當然知道!」
「就在女生宿舍旁邊那條路上,據說下了死手,救護車來的時候那人都快沒氣了!」
我大為吃驚,想到他手腕上那條扭曲的長疤,下意識問:「那段戈沒受傷嗎?」
她咬包子的動作一停,「你的重點……是不是找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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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我尷尬地笑笑,聽她繼續說。
「反正他倆被人發現的時候身上都有血,隻不過一個躺著一個站著,那種場面,應該沒人敢去細看吧。」
腦海裡浮現出這幅畫面,我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怎麼突然問這個?看來昨晚你們聊得不錯嘛。」
確實不錯。
我看著他七點多發來的那張健身照,不由勾了勾唇角。
他狀似不經意地撩起大半邊的衣角擦汗,露出塊塊分明的腹肌。
咱就是說誰能拒絕大清早看肌肉猛男。
反正我不行!
捂嘴尖叫之後,我正經道:「不錯。可是就這一個動作多少顯得有些單調。」
他:「知道了。」
我以為他又要搔首弄姿地去拍照,左等右等終於等來他的下一條消息。
「下樓吧,親眼看會發現更多樂趣。」
臉頰微燙,我矜持道:「那多不好。」
下一秒,取下陽臺的外套就往樓下跑。
然後我們就來到了圖書館。
他遞給我厚厚的一本書,上面幾個大字:
《人體解剖學》。
看我捏著書脊的手指抖了抖,他笑得更開心了。
「這裡邊的圖,更生動。保證讓你印象深刻。」
我隨便翻了兩頁。
呵呵。
確實生動,連肌肉走向都給我畫明白了。
13
大四結課後,空閑時間多了許多。
秦薇早早離校找工作,從朋友圈得知,陸庭也去了首都的一家大廠實習。
仔細算算,距上次那場不歡而散的見面已經過去一個半月的時間。
我竟然沒怎麼想起他。
段戈有事沒事就往我宿舍樓下跑。
論壇裡有人拍下他每天守望女生宿舍樓的照片,客氣詢問:
校霸是在搞什麼行為藝術嗎?(PS:沒有說校霸不能做行為藝術的意思。)
求生欲拉滿。
段戈當著我的面回復:這邊視野開闊空氣清新鳥語花香。
我看著滿地焦黃的落葉,心說你就吹吧,這大秋天哪來的鳥語花香。
幸好他的這種行為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我開始去排畢業晚會的舞蹈。
他總是站在門外,雕塑似的,扒著窗玻璃眼巴巴地往裡看。
每次我無意間看過去,都能和他對視。
他原本繃直的嘴角會慢慢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無聲道:「好棒!」
我被誇得飄飄然,多少有點喜不自勝,下一秒,就在光滑如鏡的地板上摔了個狗啃泥。
保持著摔倒的姿勢沒動,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太尷尬了!
我試著站起來,手剛撐起地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環住。
段戈幹燥的大手穿過我層層疊疊的裙擺,穩穩託在我的腿窩,一陣天旋地轉後,我飛了起來。
竟然是公主抱!
朋友們你們看到了嗎?
他好會!
正羞澀著,段戈突然抱著我往上顛了一下。
我忍不住「啊」了聲,他挑著眉頭笑吟吟的,「別怕。」
什麼啊,我才不是害怕呢。
是這個距離……也太近了點。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撲閃撲閃的睫毛,挺翹的鼻尖,陽光灑進眼裡的輪廓,還有紅潤潤的嘴巴。
看著就很好親。
也許是我的目光過於炙熱,他僵直著脖子避開我的視線,腦袋硬挺挺地往後撤。
一副禁止瑟瑟的堅貞模樣。
「忍一下,我帶你去醫務室。」
練舞室在學校最東頭,醫務室在最西頭,我倆就保持這個姿勢招搖過市。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本人社恐發作,恨不得把頭埋到他脖子,即便這樣都能感覺到路人投來的火熱視線。
好羞恥。
突然,我眼睛一亮,拍拍他的後背:「你把我放下來。」
他目視遠方,表情堅毅,安撫道:「很疼嗎?馬上就到了。」
說著又加快了步子。
我頭上冒下兩條黑線,忍不住扶額說道:「不是啊,這附近有共享單車。」
他步子一頓,「……哦。」
語氣裡莫名透著惋惜。
14
五分鐘後,我們到達醫務室。
我坐在長椅上,等段戈去找醫生。
沒一會兒,他黑著臉出來。
「這醫生一點都不專業,我帶你去學校外面。」
話音剛落,他身後跟來位穿白大褂的年輕男人。
段戈聽到動靜,立馬把我擋在身後。
隔開所有視線。
那醫生開口,聲音清朗:「別遮了,是沈顏吧。」
是肯定句。
我更疑惑了。
他怎麼會認識我?
我扯扯段戈的袖子,眼神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他明顯誤會了。
急忙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腳腕:「是不是又疼了?」
我咧咧嘴,心想該怎麼說已經疼了一路。
然後醫生就把他推開了。
他也蹲下來給我檢查腳腕,邊看邊說:
「我是市人民醫院的外科醫生,今天來你們學校坐診,治這點傷還是綽綽有餘的。」說著掃了眼段戈,「少聽我侄子胡說。」
他竟然是段戈小叔?
這也……太年輕了吧!
段戈十分不服氣地站在一旁,重重地「切」了聲。
檢查結果還行,踝關節輕微扭傷,要休息十天半個月左右。
就是暫時不能排練高難度的舞蹈動作。
這也就意味著,我不能登上畢業晚會的舞臺。
總不能讓大家都等著我養傷。
我有點遺憾,回去的路上垂著腦袋沒怎麼說話。
段戈不緊不慢地跟著我,像在思考什麼。
好一會兒才輕輕開口:「沈顏,你願意跟我一起表演節目嗎?」
我不理解,但我大為震撼。
「散打配舞蹈?這,不大合適吧。」
恕我實在想象不到這個畫面。
他嘴角抽了抽。
「是鋼琴……不是,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形象啊?」
我隨口打哈哈,一臉崇拜的表情,及時轉移話題:「你還會彈鋼琴啊!」
他揚著腦袋,像隻開屏的孔雀。
「十級,哥們可是很厲害的。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有些遲疑:「可是節目單在半個月前就已經交上去了,我們臨時往上加,是不是很麻煩?」
他笑笑,「這還不簡單,這種小事交給我就好。」
我想了下,點點頭。
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隻要選個輕柔的曲子,我應該能完成。
跟我一起排舞的同學也表示理解,替補成員開心上場。
恨不得拉著我的手磕一個。
我休息了一個星期,能自如活動後就去找段戈排練。
他在球場,看見我時眼睛一亮,興沖沖跑過來。
留下身後球友一臉懵圈。
「臥槽,段哥重色輕友!」
旁邊有人「呵呵」一笑,「你才知道嗎?」
15
段戈彈琴的時候很認真,半點沒有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倆配合得十分默契,文文有次在旁邊觀摩,表情復雜地看完全程,結束後把我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又激動異常地問:
「你倆是不是有情況?」
我滿頭問號:「什麼情況?」
「少裝!你倆那眼神都拉絲了!」
她聲音猛地拔高,我捂住她嘴,幸好段戈擺弄琴鍵,並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她繼續小聲說:「你就大膽承認吧!學校論壇裡你倆的CP粉都能湊夠三個營了。」
我驚訝,「你也在裡面?」
她毫不謙虛道:「哈哈,我是粉頭。」
我:「……」
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很快就到了畢業晚會那天。
我在後臺隔間裡換好衣服,剛推門出來,就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是陸庭。
穿著一身妥帖的西裝,單薄的肩上早已褪下少年的青澀氣質,看起來沉穩了不少。
他原本在盯著墻壁,口中喃喃自語,聽到動靜猛地轉過身,然後呆住。
目露驚艷。
想來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認真看我穿演出服。
最後還是我先出聲:「你怎麼回來了?」
他回過神來,定定地看著我:「你都好久沒有跟我聯系了。」
??
好嘛,我說城門樓子,你說胯骨軸子。
「之前你總嫌我煩人來著。」
他嘴角扯出一個頗為嘲諷的笑,「我之前還說自己分得清愛情和友情呢。」
還沒等我思考這句話的深意,他又說出句:「顏顏,我和秦薇分手了。」
我震驚,分不清他這語氣是想聽我說恭喜還是節哀。
最後隻嘆了一句:「哦,這樣啊。」
他目露悲傷,想來抓我的手,「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
我躲開,心說這倒是還不至於。
「顏顏,我和她從來沒發生過什麼,那次也隻是在山上露營。」
他說的應該是表白成功的那晚。
他在跟我解釋。
從他突然出現在這裡,再到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要是再猜不到他的潛臺詞,那就顯得我多少有些智商問題了。
陸庭想說他也有喜歡我,隻是錯把這種感覺當成了友情。
而我早就知道他在感情上有多遲鈍。
在秦薇出現之前,他身邊隻有我一個異性。
青梅竹馬也好,普通朋友也罷,我總歸是特殊的。
陸庭有意無意地給過我太多他也同樣心動的證明,引誘著我再試一次。
然後再殘忍地告訴我:這次還是不行。
我安慰自己沒關系,總能等到他茅塞頓開的那一天。
現在看來,終於等到了。
在他和別人經歷過一段不算成功的戀情之後。
可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