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我剛初上任,定是事務繁忙,就不日日去你房中了,等我得了空再去尋你。」
我手撫上小腹,淡笑應好。
也不必再來尋我了,有了子嗣,我還用得著你?
12
我懷有身孕,除了身邊親近幾人,旁人並不知曉。
前世難產我越想越不對勁,產婆摸著胎兒位置正常,體型也不大,怎就難產了呢?
莫非……
所以這次,我必然要小心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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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袁少軒被方語蓉勾得流連痴迷,不再來叨擾我,能讓我靜心養胎。
方語蓉在紅塵中浸淫已久,又得老鸨精心調教,床事花樣懂得多,沒有男人能逃得過。
袁少軒職務清闲,從宮中早早回來便鑽進她房中。
若還有事務未辦完,便叫了方語蓉去往書房紅袖添香,環境一變,兩人辦起那事來更得趣味。
一時間,蓉姨娘風頭無兩。
我能坐得住,可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被忘在腦後的蘇芷柔日子更不好過,可她痛苦的不是處境更糟,而是害怕她那心上人變了情誼。
便用鮮血染了銀絲線,連夜在素帕上繡了兩句詩,派貼身丫鬟紫英給袁少軒送了去。
正巧袁少軒對方語蓉的新鮮感有所減退,見此勾起了心底那一抹昔日柔情。
便又去了蘇芷柔房中幾日。
方語蓉立馬痴纏著爭寵,袁少軒為了安撫,流水般的賞賜送到她房中。
時興的琉璃簪,少有的重蓮綾,新獵的鹿肉,除了我的那一份,剩下通通都給了方語蓉。
反倒是辛苦伺候的蘇芷柔,絲毫未得。
她也不怨,晨起伺候袁少軒穿衣時,情深義重道:
「我得了軒哥哥的心,就已滿足。
「那些俗物,豈能和我們二人的心意比?」
十分感動地袁少軒在她額頭烙下一吻。
「芷柔,隻有你懂我。」
轉眼,就將外邦使者贈的水銀鏡,送到了方語蓉和我房中。
你看,他明明知道如何疼愛一個人,可他不願不肯。
那這份隻在口頭上的愛,到底是不是真愛呢?
13
在我派人有意透露之下,方語蓉得知袁少軒會偷著去尋蘇芷柔。
意識到了不對勁。
於是,在我赴宴歸來的時候,就被匆匆請到了方語蓉院中。
女人渾身湿透,正披著棉被指著蘇芷柔哭訴。
「侯爺,就是她把我推到湖中的!我的婢女可以作證!
「定是她嫉妒我得了恩寵,於是趁著夫人不在府中,想要害S我!」
說完,又垂首嗚嗚地哭出聲。
我一個眼刀飛過去。
「像什麼樣子!還不快讓丫鬟們給你更衣!如此這般,是想要糟蹋自己身子不成?」
方語蓉抽抽搭搭:
「我也不想糟蹋自己身子,我就是想讓侯爺和夫人看看,看看這個女人是多麼的歹毒!」
說罷,才肯被丫鬟簇擁著轉身入了臥房。
我望向坐於上首的袁少軒,他把著折扇,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侯爺,此事您看……」
他回過神來,深呼吸後朝著堂下跪著的女子發問:
「蘇氏!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恍恍惚惚的蘇芷柔被喝醒,呆愣愣地開口:
「我我……我沒有做。
「芷柔百口莫辯……望軒哥哥明察。」
我瞅見袁少軒額角的青筋繃起,良久,他咬牙切齒道:
「就是說,你拿不出證據證明你沒推她?」
「她如此汙蔑我,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蘇芷柔,袁少軒又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女子撲通一聲跪在蘇芷柔身側。
是她的貼身丫鬟,紫英。
「蓉姨娘尋了借口將我支開,隻留姨娘一個人,當時情況如何除了她們三人,誰也不知。」
「侯爺您是知道姨娘的,她不爭不搶,為何又要冒著風險害蓉姨娘呢?
「依奴婢拙見,恐怕是蓉姨娘自己跳湖,讓她的丫鬟做假證,以此來陷害姨娘!
「望侯爺不要僅憑一家之言就定罪!」
思路清晰,牙尖嘴利。
是個有勇有謀的丫鬟,我難得正眼看向這個紫英。
蘇芷柔拼命地點頭應和。
這話仿佛說進了袁少軒心裡,他輕聲道:
「我知道芷柔為人,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依你所說,蓉姨娘用苦肉計也不無可能。」
「沒有這種可能。」
方語蓉掀簾而入,氣哼哼地衝到袁少軒身前,拿起他的手往她的小腹探去。
「我已懷有身孕,豈會拿侯爺的骨肉以身犯險?」
14
蘇芷柔被關了禁足。
被拖走的時候,還在喃喃自語:「軒哥哥你該信我的……」
前世也有這麼一出,隻不過那次我伸出援手,耗費心力徹查此事,還了蘇芷柔清白與自由。
可這次,我不打算再插手了,樂得清闲不好嗎?
隻剩愛尋根究底的冬蕊,時不時在我耳邊念叨幾句:
「侯爺又偷偷去看柔姨娘了,倆人緊緊抱在一起,一個念叨著:『時間會還你清白,我這是在保護你。』,一個感動得淚眼汪汪,說:『我知道你信我。』」
「明明是侯爺親口讓柔姨娘禁足的,他還這般樣子,有這功夫,趕緊派人查明真相啊!」
我聽後搖了搖頭。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身為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算得上什麼男人?
他因畏懼我的母家權勢,又為了提防方語蓉的下作手段,便將所愛之人摈棄到塵埃裡,一絲尊重都不願給,還美其名曰「保護」。
這般不願光明正大的「愛」,恐怕也就蒙騙蒙騙蘇芷柔那個蠢女人。
又或者說,正是因為蘇芷柔的S心塌地,他才敢拿她當玩物般糟踐。
等前世我S後,他立馬將蘇芷柔高高奉起。
於是他又沉浸在這份自以為是的「深情」中,女人便又成了彰顯真愛的牌匾。
「不過話說回來,看柔姨娘那不爭氣的樣子,也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難不成真的是蓉姨娘自導自演?」
我翻了頁書卷,眼都沒抬,「富貴險中求,不是嗎?」
冬蕊湊近,又緊接著問上一句:
「那蓉姨娘懷有身孕,小姐……您就不怕?」
「怕什麼,她生不下來的。」
前世方語蓉也有過一個孩子,可因她在青樓自小吃了太多秘藥,身子糟蹋得不中用了,腹中胎兒沒堅持多久,便化作一攤血水流了出來。
況且,就算福大命大能生下來,也不過是一個庶子,影響不了我腹中孩子的位置。
15
袁少軒去看了兩次蘇芷柔,就再沒去過。
方語蓉那處他也去得少了,可能是顧慮到她懷有身孕,不能再與之肆意玩樂。
後來聽前院小廝的回稟,袁少軒近日常跟隨同僚去往煙花柳巷之地,應該是在那裡又得了新歡。
我也不曾去勸誡。
婆母又被氣得上山常住禮佛,加上隆冬將至,府中事宜繁多,我可是忙得很呢。
忙到沒空理會禁足的蘇芷柔。
她院中的下人早在禁足之初,便抽調了回來,整個雨竹軒隻剩了她和紫英。
凡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不說,還面臨缺衣少炭,食不果腹的困境。
主僕二人整日飢寒交迫,辛苦勞作。
我隻假裝不知。
可即便如此,蘇芷柔仍沒想過自己去查明真相,洗刷掉冤屈。
似那菟絲花般,奢望著她的真愛終會將她拯救。
後來她倆實在挨不下去,又如前世一般,夜以繼日地繡帕子,指望偷偷拿出去賣掉,換取銀兩改善境況。
可沒了我高價收購,她倆凍得紅腫的手繡出來歪歪扭扭的繡帕,根本沒什麼銷路。
白白辛苦一場。
到了最後,因炭火不足,門窗漏風,再加上雨竹軒地處偏僻,陰暗潮湿,不久主僕二人就得了風湿之痛,夜夜難熬,聲聲哀呼。
也不知道袁少軒知不知曉,反正他始終無動於衷。
現在想來,前世袁少軒為了向我表忠心,變本加厲地欺虐蘇芷柔,無非是依仗著我在託底。
有了第一次我伸出援手之後,他便知道了我的好心,定不會讓他的所愛之人受太多苦。
可若沒有了我,他就會切實去減輕對方的苦難嗎?
恐怕也不盡然。
16
沒過多少時日,方語蓉卻突然來尋我。
她跪在堂中,聲聲懇切。
「妾這條賤命是夫人所救,這腹中孩子自然也歸夫人。
「妾出身卑微,孩子留我身邊,怕誤了品性,糟蹋了侯爺血脈。妾希望待孩子出生後,能夠抱到您身邊養育,望夫人成全。」
我將茶盞輕輕放下,笑容不變。
「他既託生到你肚子裡,那便是與你有緣,我怎能奪人所愛。
「我看你是孕中多思,且放寬心,好好養胎。」
「夫人——」
方語蓉還想說什麼,卻被冬蕊打斷。
「蓉姨娘,夫人剛見完各鋪子莊子管事,很是疲累,要歇息了。」
她聞言止住話頭,自知再出言懇求,恐會引我不滿,便強顏歡笑行禮請辭。
看她失魂落魄地離去,冬蕊很是不解。
「蓉姨娘也太膽小了吧,孩子還沒出生呢,就怕自己教養不好。」
我長嘆一聲,「也是慈母心懷。」
方語蓉這既是在尋保護傘,也是為她孩子謀個錦繡前程。
她不知我已有孕在身,若我應下,自會護她順利生產。
待這孩子抱到我名下,受主母教養,長大出去後也會被高看一眼。
冬蕊輕哦一聲,嘟了嘟嘴。
「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侯爺明明那麼寵愛她。看她頭上那碩大的夜明珠,腕間陽綠鮮亮的絞絲镯,更別提身上的浣花錦,一匹更是千金之數。
「我看穿戴,都跟小姐差不——」
未等她說完,陳嬤嬤突然開口,語氣急迫。
「夫人,以後離她遠點。」
我望向她那凝重的眼神,當即察覺出不對勁。
「……可是?」
陳嬤嬤鄭重地點了點頭,「她身上佩的香囊,內裡含有通寒草。
「通寒草源自西南苗疆,氣味清澈幽香,可是卻有活血之效。若有孕之身聞久了,不是小產便是難產。」
「我曾伺候順太嫔的時候見識過此物……」
後面她再說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渾身止不住地發冷顫抖,頭腦嗡嗡作響。
香囊,通寒草,活血,難產。
前世,袁少軒曾親手給我佩上一個香囊,味道跟方語蓉身上的一樣。
他說,這是送我的隨身信物,望我時時不要忘卻他對我的情誼,我便日日佩戴,片刻未摘。
卻沒想到,內裡有貓膩。
陳嬤嬤和冬蕊見我狀態不對,趕緊來扶我。
「怪老奴多嘴,嚇著夫人了。」
「小姐您沒有香囊,您別怕。」
我緊緊把住她倆的手背,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兩行淚順著腮旁不斷滴落。
鋪天蓋地的仇恨將我整個人席卷。
原來,前世,我的S是人為的。
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父親,親手S了我倆。
我曾以為他隻是無情無義,卻沒想到他比我想得還要禽獸不如,心狠手辣。
他是惡魔。
17
休養了幾日,我的心頭無比澄明。
重生回來,我雖恨袁少軒玩弄我,但並未想過要取他性命,隻是要他不好過。
可現在看來,這人是留不得了。
正巧的是,在我稱病的這段時間,府中出了個英姨娘。
原是蘇芷柔的丫鬟紫英再也不想跟著吃苦,便賄賂看守的小廝,偷偷從雨竹軒跑出來,爬上了袁少軒的床。
她樣貌姣好,又善於做小伏低,乖巧可人,袁少軒自然來者不拒。
這樣雨竹軒隻剩蘇芷柔一人。
她守著待打掃的房屋,大堆髒掉的衣物,苦苦等著紫英回來。
她不知道,曾經甘心為她當牛做馬的紫英,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我卻去了。
我到時,就見蘇芷柔單手託腮,坐在院內唯一有陽光的地方,望天發怔。
還穿一身白衣呢,怪不得紫英哭訴天天有洗不完的衣服。
身處破院,沒人伺候,有些事便要自己親自去做,普通衣服尚且容易髒染,白衣豈不更甚?
也是難為紫英了。
蘇芷柔聽到聲響,頭也不回就叫道:
「紫英——」
「府中沒有紫英了,隻有英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