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宸的劍劈開了她的脖頸——
人頭落地的瞬間,S不瞑目。
17
宮中的血地在一夜之間被清洗幹淨。
翌日,玄王成了玄帝。
國號未改,我不在乎,便沒人在乎。
文武百官照常上朝。
離弦坐在皇位上,我坐於鳳位。
盡管「復活」那日,他已見過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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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次被眾人擁趸,依舊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我曾告訴他,當我勝利的那天,他將同我一起擁有這全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會得到他最想要的任何東西。
當時他隻是專注地看著我。
說:
「我要你。」
如今,全國的能士臣服在他腳下。
他依舊笑意盈盈地看向我。
像是別人都看不見似的,用嘴型輕輕跟我說:
我要你。
我相信他是真心的。
隻是他還不明白,權力的滋味是什麼。
還不知道,坐在這位置上,意味著我同他注定要走上怎樣的路。
下朝後,我同離弦走在被簇擁的宮道。
禮部殷切地正在修建宋家祠堂。
忽而亂哄哄起來。
宦官來報,說未完工的橫梁上,吊S了一個沒有下半張臉的女人。
我讓離弦回去洗白白等我。
屏退眾人,獨自走了進去。
某淑淑以慘烈的方式S了。
那雙或是可憐動人,或是陰狠瑰麗的眼睛被撐出眼眶。
舌頭在腐爛的腮骨裡拉長逛蕩。
自從被我削掉了鼻子,劍刃上的毒就侵入她的肌理。
能堅持到現在,全憑一口不服的氣。
如今滿盤皆輸。
S得憋屈。
乍一看,當真像討命的厲鬼。
隻不過,她討了自己的命,換來一個S入宗祠的機會。
腳下靜躺著一封書信。
我將它打開,滿是殘血,寫著【不公】二字。
筆鋒遒勁,是發了狠的。
第一次,我對她沒這麼討厭。
其實如果她不是外室生養的,我也不會討厭她。
人人皆為己。
有時,難免會自私些。
人一旦自私,便會忽視他人的苦難。
我將那封信放在我娘的靈位處:
「娘,你說,宋家的女兒,是不是都抱怨過人世的不公?」
我想起先太後S前問我。
是什麼時候想反的?
是被悔婚,還是更早的,吵鬧著要隨父兄出徵那一年……
都不是。
是更早的時候。
早到我剛剛知道,母親不是父親最愛的人。
我是父親最厭煩的女兒那年。
滿打滿算,也隻有六歲。
六歲的我,因為想要討爹爹的歡心,背出了十歲兄長所背不出的兵書。
卻換來我爹十個手板。
兄長冷眼奚落。
爹說:
「女孩子家家,不學女紅學打仗?將來是要騎在婆母頭上,給我宋家蒙羞嗎?!」
兄長捏著我被打到腫脹的小手:
「阿空,你真的很賤,爭強好勝讓我丟臉,我再不疼愛你了。」
我登時哭了。
撕心裂肺的。
不為別的,隻為兄長說這話之前,也未曾疼愛過我。
何止兄長,這偌大的家,包括我的母親,我從未感受到什麼叫「疼愛」。
因為受了罰,我氣得將我娘房裡的東西都砸了。
她也隻是淡漠地看著我。
默默捻著手裡的佛珠。
直到我衝她吼:
「爹爹根本不喜歡我!我再也不會讀兵書了!」
她突然站起身,給了我一巴掌:
「傻子。他那是不喜歡你麼?他那是怕你!怕你超過他兒子,怕你身為一個女兒,太能幹!
「他怕你,你就要當軟腳蝦?!你不能讓他怕,他便隻會一味忽略你,最後連打你都不打你了!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不爭氣的女兒!」
我捂著臉,望著她流淚。
滿心都是委屈:
「可,可哥哥也是你的兒子……你不怕我超過他嗎……」
她冷笑,浸寒的眸子垂下來看著我:
「你父親腦筋不清楚,才害怕。我有什麼怕的。
「你哥哥,生來就要在吹捧中長大。
「而你,萬事都要自己去搶,去奪。
「你父親怕你,你就爭到他再不敢打你為止。」
她的佛珠慢了下來:
「娘累了,幫不了你,你要爭氣。」
我便記住了我娘的話。
直到她S前,我對她的記憶,也總是停留在這裡。
她S得早,她不知道。
我爹的腦筋是最清楚的。
因為被恨著的人,總是能感受到對方的恨意有多深。
他應該怕我,必須怕我。
可他又離不開我。
我娘S後,我便移了性情,再不出風頭,與他們卑微示好。
成了他心中合格的女兒。
他便開始讓家中女眷長輩帶我去各種宴會,尋摸合適的婆家。
我便是在皇家春日宴上與李煜城相識。
那時他少年英發,雄心勃勃。
我同他談建功,談兵法,談生在富貴之家卻備受冷落的無奈。
談他作為質子備選,如何打通太後這層關系……
那時的李煜城很需要我。
我陪他逐步圖謀,步步順意後。
他成了太子。
我成了眾人心中默認的太子妃。
父親再不能輕視我。
直到出徵那日,我吵著一同去。
望著太子寄予厚望的神色,他也不能再拒絕。
後來在軍中,他知道了我的好處。
打不贏的仗,經由我的布置,有了必勝的態勢。
他看我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
厭惡忌憚中,多了恐懼。
可他沒有辦法,他太想立功了……
所以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我將他心愛的兒子,引入了一個能勝,卻必S的局……
兄長和軍隊被窮途末路的邊族殘兵在險地衝散。
最終被刀槍劍戟砍到體無完膚。
他徹底丟了臉面,連裡子也丟沒了。
父親一夜白頭。
重病在床。
被他最信任的部下,一碗碗湯藥照顧到奄奄一息。
他問我:
「我雖冷落你們母女,卻從未苛待……你當真能恨我,恨到要我性命?」
我平靜回答:
「不至於,我隻是不想再過屈於人下的生活。
「爹,在軍營這些年,我忽然明白了。手握軍權的感覺太好了,不用看人眼色,做了事總能得到回應,人人都吹捧我。
「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到深宅大院,去過曾經的生活了。」
所以,阻礙我的人。
消失吧。
18
禮部問我要如何處理祠堂裡的屍體。
我讓她入了祠堂。
裡面已經有我害S的兩個人,不差她一個。
我已經有了足夠讓我滿足的東西。
什麼一家三口,天倫之樂。
無所謂了。
之後的半年,我同離弦過了一段恩愛又快樂的日子。
除了幾個諫臣讓我停止垂簾聽政。
被我拿捏把柄封了嘴以外。
一切安好。
再後來,我同離弦的兒子降生了。
離弦立刻封他為太子,以待繼承大統。
群臣借此由頭,鼓動離弦選妃,開枝散葉。
離弦開始的態度堅決。
在後花園同前來給我請安的命婦偶遇幾次。
再見她身邊帶來的,有邊族血統的侍女,目光多了些許不同。
後來,他漸漸改掉了不理朝政,一心依賴我的習慣。
開始自己批閱奏折。
我並不阻止,隻是倚在門框上看他。
他用手摸了摸鼻子,走過來抱我:
「不想讓皇後太操勞,朕要好好理國。」
這些年,他已經褪去了曾經野獸般的稚氣,完全是個成熟聰明的男人。
我撫摸他英麗的眉眼。
卻再找不到那個滿心隻有我的少年。
遺憾是有的。
隻是我還沒把心交出去,來不及痛。
太子三歲時。
離弦說要體察民情,獨自去民間私訪三日。
我讓專門培養了跟蹤之術的心腹跟著他。
標記了他所住的農莊位置。
回來後,離弦與我大談特談的並非城中的民苦,而是令他懷念向往的邊族風情。
我刻意露出贊許神態。
他便出宮出得勤了。
八個月後,他常住的農莊失火。
一具即將臨盆的女屍,被燒成焦炭。
但那高挺的眉骨和鼻子,依稀能分辨是當初在御花園和他偶遇的邊族女人。
我親自去接離弦。
他雙目通紅,滿臉都是崩潰之色。
見到我後,他愣怔,仿佛明白了什麼。
當他用顫抖的雙手抱住我的時候,我沒有遺漏他聲音中的陰冷:
「華空,朕能S裡逃生,幸而有你。」
之後兩年,我與離弦各自提拔的官員明爭暗鬥。
最終離弦的親信紛紛獲罪入獄。
那年太子五歲。
離弦很久沒有抱過他。
那晚他悵然抱著太子,望向我的眼神,有些許悔意,些許乞求:
「華空,你說朕……是不是就不該登上這個皇位,我,我是不是就該乖乖地待在你身邊,隻做你的離弦?」
我當時正在批閱奏折。
旁邊高大貌美的暗衛,正小心翼翼地給我剪燭芯。
我聽他說話,卻頭也不抬:
「不知道,你當初是被我用箱子抬回來的,你鑽進箱子裡試試,還合身嗎?」
他不再說話。
放下太子,進了側殿。
我們分居,已經三年。
第四年,邊族再次蠢蠢欲動。
我派人前去鎮壓,兩兵交戰,水深火熱。
送回的戰報上,說邊族培養了新型獸兵。
迅猛非常,勢不可擋。
我這才再次主動跟離弦說話:
「你更了解他們的戰術,要不要御駕親徵?」
他原本灰敗的眼神,才再次因為我的肯定,散發出S灰復燃的光芒。
19
七日後,我同離弦率軍來到戰地邊境。
來往奔逃的,皆是兩國百姓。
他們不分敵我,隻是一味地逃。
士兵們看著邊族人高聳的眉骨,深陷的眼窩。
再看到離弦與他們別無二致的容貌特徵。
臉上都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一個抱著孩子的邊族婦女摔在離弦的馬蹄之下。
他縱身下馬,將她扶起來。
對方道了謝,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