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我們杳杳不是那種會斤斤計較的人。時間不早了，你幫我拿套新西服出來，我得去衝個澡，一會兒要去上班。」
他起身就要離開，被我叫住：「顧朝，我有事要說。」
我舒了口氣，直視他那雙曾經讓我迷戀不已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顧朝，我們離婚吧。」
7
他愣住，旋即暴怒不已：「周杳，你鬧什麼！我都解釋了我和陳薇之間隻是普通的同事關系ṱũⁿ，你為什麼要無理取鬧，還想離婚？你在作什麼！」
我看著眼前這個歇斯底裡的男人，忽然想通了兩件事。
原來好好地一個人，可以就這麼忽然間地爛掉。
第二件，原來愛情真的會讓人降智。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用近乎自毀的毅力，終於把對這個在我生命裡存在了十多年的男人愛意盡數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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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能看得出來，即便是現在這樣，可他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仍然不忘 PUA 我。
我忽然有些疲憊：「顧朝，我沒鬧。」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他瞪著我，說道：「難不成，就因為我前幾天沒讓你買新衣服，所以你就要和我離婚？」
聽了他的話，我倏地笑了：「對，就因為這個。」
8
顧朝扔下一句無理取鬧後，直接摔門離開了。
我坐了一會兒，起身拿出行李箱，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好。
做完這一切，我給顧朝發了個消息：【離婚協議我會盡快準備好，我不想十一年的感情走到起訴那步。我們之間，好聚好散。】
發完消息，我拿著行李毫不猶豫地離開這個困住我幾年的牢籠。
我和父母簡單地說了下，帶著朵朵去到陳雪家暫住。
朵朵睜著溜圓的眼睛問我：「媽媽，我們為什麼要去幹媽家住，不回自己家呀？」
不等我回答，一旁開車的陳雪故作傷心地說：「朵朵寶貝不想幹媽嗎？幹媽好傷心啊。」
朵朵奶聲奶氣地哄：「別氣，朵朵也想幹媽，朵朵和幹媽天下第二好。」
朵朵被轉移注意力，我松了口氣。
朵朵一直把顧朝當作自己的榜樣，說要成為像顧朝一樣厲害的人。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她開口說這些成年人的腌臜事。
我帶著朵朵在陳雪家住下了。
然而事情卻發生了變化。
我仍然狂吐不止。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惡心顧朝的後遺症，可過了幾天，我就發覺不對勁了。
畢竟已經懷過一次孩子，我就算反射弧再怎麼慢，也咂麼出一點不對。
我買了幾個驗孕棒測了下，看著結果，我沉默了。
原來我最近的躁動焦慮和惡心，都是因為我懷孕了。
陳雪坐在床側問我：「杳杳，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我摸著還平整的小腹，輕聲道：「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若是真的走到判定離婚那一步，這個孩子隻會讓他們認定我們還有感情，反對我們離婚。
可是打掉，我有些舍不得。
我嘆了口氣：「我會好好想想的。」
9
顧朝一開始給我發了幾條消息，大概意思是讓我在陳雪家冷靜冷靜也好，隻要別提離婚的事情。
直到我一直沒回去，又開始給我發，讓我別再鬧了趕緊回家，說如果我不喜歡陳薇，他就讓她轉別的組。
我去了陳雪的公司，逐漸又開始適應起了上班生活。
經過這幾天時間的沉澱，我的心已經平靜下來了，給他發了條語音。
「如果不是談離婚，你就沒必要聯系我了。要是想離婚，就先聯系我的律師。」
說完，我直接拉黑刪除一條龍的服務。
我做好了和顧朝打持久戰的準備。
直到某天，幼兒園的老師帶著哭腔給我打電話：「朵朵媽媽，朵朵出事了！」
10
我的腦子轟地一下。
陳雪也是慌得不行，隻能讓她老公開車載我們去醫院。
幼兒園的老師就在急救室的門口哭得不能自已，而旁邊還站著陳薇。
見到我，老師恨不得直接給我跪下，被我攔住。
本來我是要直接衝到陳薇面前的，隻能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聲線顫抖地問：「老師，朵朵到底怎麼回事？她的心髒病一直控制得很好，怎麼可能突然暴發？」
老師指著陳薇，厲聲道：「就是她！不知道她是怎麼混進來的，我一個轉身的工夫，孩子就倒在地上了！旁邊就站著她！」
陳薇目光躲閃，嘴硬為自己辯解：「你們有證據嗎！沒證據的話我會告你們誹謗！」
我衝過去，把她撲倒在地，左右開弓地不停扇巴掌。
我理智全無，雙眸猩紅地掐住她的脖子：「好啊！你去告！我告訴你陳薇，我女兒要是有什麼事，我立馬抱著你從這座樓上跳下去！我讓你給我女兒陪葬！」
陳雪拉開我：「杳杳，快放手！你想想朵朵，你要是S了她，朵朵怎麼辦！」
我瞬間冷靜下來。
對啊，朵朵怎麼辦？
我松開陳薇，她的臉已經憋成了紫色，現在像條瀕S的魚一樣大口地呼吸。
我拿出手機：「報警，我要報警......」
「陳薇！」
顧朝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陳薇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朝顧朝衝過去，躲進他的懷裡：「朝哥，我隻是正好路過，我真的沒有害朵朵，你要相信我！」
我直直地看著顧朝，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顧朝，你女兒現在在急救室裡生S未卜，可你居然是為了別的女人趕過來的。」
「你信不信，隻要你敢開口求情，我連你一塊S？」
他張了張嘴，半晌憋出個屁來：「杳杳，你冷靜點，現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
陳雪忍無可忍，走過去給了他一巴掌：「你還是人嗎！那急救室裡躺著的可是你親女兒！你竟然為了一個見不得臺面的小三說話？！」
因為我剛才的發瘋，本來就圍了一群人看熱鬧，現在聽見提及小三，他們更加興奮了，對著陳薇和顧朝指指點點。
即便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的那段日子，顧朝都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的臉都黑了。
我打完電話，放下手機：「沒什麼好說的，我已經報警了。」
陳薇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僵持不下之時，急救室的門終於推開了。
我飛快走過去，拽住醫生的手：「大夫，怎麼樣，我女兒她還好嗎？」
醫生點點頭，寬慰我道：「放心吧，孩子沒什麼事，就是受了刺激昏迷了，現在已經醒了，送到普通病房了。」
我連聲道謝，隻想快點去病房見朵朵。
醫生看了我身後站著的那群人，或許早就對剛才發生的一切略有耳聞，若有所指地說了句：「小姑娘現在剛醒，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人還是越少越好。」
在我看不到的身後，顧朝的臉被內涵得黑如鍋底。
我本來是想一個人進去的，顧朝非要跟著。
我抬手給了他一耳光，恨恨地看著他：「我的女兒才被救回來，你現在是想把她害S嗎？！」
他滿眼痛苦，哀求道：「我就在門口，求求你，讓我聽到朵朵的聲音才放心。」
我到底沒再說什麼，隻讓陳雪盯著他，不讓他進病房。
我快步走進去，朵朵一看見我，哇地一下哭了出來：「嗚嗚嗚，媽媽，朵朵不是小賤人，朵朵也不想要新媽媽......」
11
心髒被揪住得疼。
我趕忙把她攬進懷裡，一邊輕聲安慰，一邊放松她的情緒：「她說得不對，朵朵是媽媽的天使。朵朵也不會有新媽媽，隻會有我，還有陳雪幹媽。」
這麼多天，我將要和顧朝離婚的事情用她能聽得懂的話講給她。
她一開始很難過，可後來她走過來和我說：「一定是爸爸做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媽媽才會不原諒他對不對？」
我點點頭。
「如果媽媽不想原諒爸爸，覺得分開才快樂的話，那你們就分開吧。朵朵沒關系的。」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問道：「真的沒關系嗎？」
她面露糾結：「其實朵朵還是有一點難過的。但是小文老師說，所有人都先是個人，然後才是各種身份。」
「比如媽媽先是自己，然後才是朵朵的媽媽。朵朵不能這麼自私。」
我眼眶一酸，伸手把她攬進懷裡，親了親她的發頂：「我們朵朵懂得真多。」
而眼下，朵朵在我懷裡瑟瑟發抖，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沒有安全感的模樣。
我竭力安撫她，直到她逐漸平靜下來。
「媽媽，你真的不會離開我嗎？」
我微微頷首，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當然，我是朵朵的媽媽，怎麼會離開呢？」
她抱著我，悶了半天，才說道：「媽媽，我不喜歡爸爸了。我再也不要把爸爸當作我的榜樣了。」
病房門口傳來砰的一聲。
我摸著朵朵的頭，問：「為什麼呀？」
朵朵一字一頓說：「朵朵在被那個壞阿姨推倒後，聽見她給爸爸打電話了。壞阿姨說自己不小心弄摔了一個小孩，爸爸卻說，不要為了不相幹的人耽誤時間。」
「可是朵朵不是不相幹的人啊，朵朵再也不喜歡爸爸了。」
我聽得出她這是賭氣的話，但門口那個似乎就不是那麼想的了。
我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吵鬧的喧哗，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哭聲。
朵朵嚇得往我懷裡又縮了縮：「媽媽，外面怎麼了，我怕。」
我捂著她的耳朵：「沒事，朵朵別怕，是有叔叔阿姨在外面拍戲呢。等朵朵病好了，媽媽就帶你去看熱鬧。」
12
聽陳雪說，顧朝在外面和陳薇大打出手。
兩個人被護士站的護士們趕出去，在醫院門口仍然狗咬狗一嘴毛，最後被趕來的警察一起帶走了。
我對他們的去向毫ƭú₋不在意，一心撲在朵朵的身上。
到現在我仍然在後怕。
如果不是小文老師平時對朵朵多加關照，那麼多的孩子，她一個人倒在地上發現不了，還不知道會被耽誤多久，多不定......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能再和顧朝這麼糾纏下去了，必須盡快離婚。
因為顧朝隻是在醫院門口和陳薇有幾句口角，所以在警局被警察口頭警告一下就放出來了。
至於陳薇，我找到了一個店外的監控，她推了朵朵的視頻一清二楚，直接被拘留了。
我約了顧朝見面。
多日不見，他變得邋遢的我差一點沒認出來。
我坐在他的對面，眉頭微蹙。
他局促不安地扯了下衣角，牽著唇角笑了下：「杳杳，好久不見。我真的很想你和朵朵，你們什麼時候回家啊？」
我好笑地看著他：「顧朝，恐怕時間久了所以你忘了，我說過，我要和你離婚。」
他著急地央求我：「杳杳，不離婚，我們不離婚好不好？我隻是出於對後輩的照顧，所以才會過去的。我要是知道她推的是朵朵，我不可能這麼做的！」
我笑得更加開懷，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我抹了抹眼角，問：「隻是出於對後輩的照顧？顧朝，陳薇生日那天，她嘴上的口紅好吃嗎？」
顧朝愣住，臉色變得蒼白：「那天，你看到了？」
我沒理會他，繼續道：「她要是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好了，她的身上總是有難聞的油煙味，人也邋遢得不行......」
「不要再說了！」
說來奇怪，我當時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髒難受得像是快要S掉，可是現在我陳述這些，心裡卻十分平靜，宛若在說他人。
顧朝痛苦地捂住頭：「我不是，我隻是酒後胡言亂語，我還是愛你的，杳杳，你要相信我！」
我搖搖頭：「在你追我的第一天起，我就說過，我是個執拗的人，隻要東西髒了一點，我就不會再要了。」
他終是紅了眼。
13
顧朝同意離婚了。
其實整套流程下來，似乎並沒有我想象得那麼歇斯底裡，相反，我的心情十分平靜。
離婚那天, 朵朵也在。
顧朝蹲下來想摸摸她的頭，她輕輕避開，往我的身後躲了躲。
顧朝壓下滿眼苦澀：「朵朵, 是爸爸不好，對不起。」
我一直保護顧朝在朵朵心裡的形象。
她還小, 我不想讓她對自己的父親失去信心。
朵朵抬起頭看了看我，然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主動抹了抹顧朝的頭：「爸爸知錯就改, 是好人, 朵朵可以原諒爸爸。」
三十好幾的男人在街上哭得如同孩子般不能自已。
我沒限制顧朝看孩子。
他可能不是好丈夫, 但勉強能算是個好父親。
隻要是正常範圍內, 我確實更希望朵朵能夠同時擁有父母的雙重愛意。
和顧朝分別，我坐上陳雪的車, 陳雪猶豫道：「你真不打算把懷孕的事情告訴他？」
我搖搖頭：「我不想和他有過多糾纏。更何況, 」
我摸著肚子：「這個孩子我不打算留了。」
對我來說, 朵朵一人就已經花費我不少的精力, 我想我現在也沒做好有第二個孩子的準備。
如此還要強留他，對我，對孩子，都不公平。
隻能說我與這個孩子之間有緣無分。
陳雪看著我, 又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望著盛夏中自由茁壯又遮天蔽日的綠蔭，嘆了句——
屬於我的自由終於開始了。
14 顧朝番外
離婚那天, 周杳笑得很開心。
而我，似乎已經好久沒見過她這麼笑了。
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周杳離婚的。
我愛她。
陳薇，隻是一個意外。
她喜歡撒嬌討乖，和周杳要強的性格完全不同。
我隻是短暫地沉浸在她帶給我的虛榮和溫柔鄉裡，可沒想到被周杳發現了，她不要我了。
我到底是沒有答應陳薇的逼婚。
她哭了又笑：「顧朝，你真該S啊，先負了自己的老婆, 和我攪在一起, 現在又自視清高不和我結婚。你這種人，活該這輩子都孤獨終老。」
離婚後，我每天都過得宛若行屍走肉。
隻有到朵朵探視的時間，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
過了兩年, 我和周杳坐在長椅上，看著朵朵在遊樂場的旋轉木馬上爬上爬下。
我鼓起勇氣問她：「杳杳，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她笑著點了點頭：「我過得很好。我自己一個人帶朵朵很開心。」
一句話, 打消了我所有希冀。
我苦笑。
是啊, 若不是當初為Ṭūⁱ了我離開公司，回家當全職主婦, 說不定她早就連番晉升，比我優秀。
她肯定會比我優秀。
分開那天，我問朵朵有沒有什麼生日願望。
朵朵搖了搖頭：「沒有, 因為我想要的一切媽媽都已經滿足我了。」
猶豫了下，她輕聲說道：「媽媽離開爸爸以後，真的很耀眼。爸爸不該耽誤媽媽那麼久的。」
後悔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
我坐在長椅上仰天長笑。
或許陳薇有句話說得沒錯。
我注定是孤獨終老的。
我不配再得到任何人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