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大伯和公公連同十萬大軍一起,戰S沙場。
陳家被安上一個輕敵冒進的罪名。
抄家之前。
婆母與我和離書,讓我另尋出路。
母親勸我回娘家另嫁。
大嫂早早收拾包袱離開了陳家。
可是我不甘心,決意要查出真相。
後來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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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人問我:「你就這麼愛定文,竟甘願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我卻道:「不止是為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
我道:「為了陳家三父子,更為了那埋骨魁龍峽的十萬英魂。」
1
抄家之後,我帶著婆母和侄兒清哥兒,搬進了我嫁妝中的一處宅子。
這是一處位於槐樹巷深處的兩進的宅院。
規模跟陳府自然不能比,但至少有一個安身之處。
待一切安置好後,我就設法聯系上了哥哥。
約他在以往我二人常去的集賢樓見面。
他一見我便道:「你呀你,讓你回家你不回,非要摻和進來,虧你如今還知道來找我。」
當初母親曾到陳府找過我,說陳家是待不得了,讓我跟她回陸家。
可我那時已經下定決心,要為陳家洗清冤屈,是以先將母親哄了回去。
後來哥哥又幾次三番派人來接。
我深知以哥哥之城府,轉彎抹角不起作用。
便直接對來人言明,我要留在陳家。
哥哥亦深知我的脾性,但凡下定決心,絕不會回頭。
所以他不再強求,隻讓來人給我傳了一句話:「凡事三思而行。」
如今再見,已經是半月之後。
聽出他言外之意,我道:「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
他卻語重心長道:「月兒,你自小聰慧,當知這件事牽連甚廣,還是及早抽身為妙。」
哥哥年紀輕輕,就做到正四品少詹事的位置,是有些能耐的。
是以,他說的話,我從不敢小覷。
可事關魁龍峽十萬將士的英魂,陳家的清白,還有定文——我那一去不返、壯志未酬的夫君。
今君雖終,言猶在耳。
「邊遼之亂不平,韃靼不退,邊境百姓永無寧日,此去定要驅除韃靼,還邊境百姓一個安寧。
「海月,等我回來。」
朔風拍打著窗戶。
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
我道:「哥,我隻求你幫我一個忙,可否幫我弄一份魁龍峽之戰的將領名冊?」
哥哥瞪眼道:「你怎麼如此不聽勸?」
頓了頓,又道:「你可知若要弄一份將領名冊,必定會驚動兵部,一旦驚動兵部,吏部和內閣也會得到消息。」
他看向窗外,仿佛對我很失望:「牽一發而動全身,以如今之局勢,月兒,你是想咱們陸家重蹈陳家之覆轍嗎?」
我站在他身後,沉默良久。
「可哥哥你身為詹事府少詹事,跟隨在太子身邊,要在不驚動各部和內閣的情況下,弄一份將領名冊,也不是那麼難的,不是嗎?」
哥哥倏地轉身,用手中折扇指著我,氣急而笑:「你現在不得了了啊,竟連這些機巧都知道。」
自然,在陳家這一年半載,我也不是隻當人家兒媳婦的。
2
我公公乃正一品昭武將軍。
他膝下兩個兒子,一個是大伯哥陳定章,另一個就是我夫君陳定文。
我夫君雖是武將,卻並不是有勇無謀。
他書房中的兵法典籍、各朝實錄、四書五經、野史孤本等應有盡有,任我翻閱。
又喜愛跟我討論朝局之事,竟從未將我當成一個普通女孩看待。
我曾經感到驚奇,問過他。
他笑道:「你有所不知,咱們陳家祖上,曾經出過好幾個女將軍。」
也是因為如此,在陳家,兒子、女兒都是一樣對待。
兒子該讀的書,習的謀略,女兒一樣要學。
隻是傳到定文和他兄長定章這一輩的時候,沒有女兒出生,陳家私底下還以此為憾。
是以,陳家對我和大嫂這兩個兒媳,極其包容。
在陳家,我過得甚至比未出嫁時還輕松愜意。
如今陳家遭難,我又怎能冷眼旁觀?
想到此處,我說:「哥,其實你也知道魁龍峽之事有蹊蹺,不是嗎?」
他道:「有蹊蹺又如何?你觀如今朝中局勢,有誰敢為陳家說一句話?」
其實當初曾有人為陳家求過情,隻是都被打壓了下去。
而後那些聲音便消失匿跡了。
我搖了搖頭,道:「哥哥,你還記得,為官之初,你曾許下的願嗎?」
哥哥沉浮朝野多年,早已習慣朝中傾軋。
置身其中,誰能獨善其身。
可是我始終記得他當初說過的一句話。
「唯願君正臣清,天下常平。」
他不會忘記的。
最終,哥哥盯著窗外的雪,嘆息道:「你這倔脾氣,也不知是隨了誰。」
這就是答應了。
我松了一口氣,與哥哥約定三日後集賢樓再見。
謹慎起見,他便先行一步。
半刻鍾後,我才出來。
一出包廂,卻聽「吱呀」一聲,旁邊包廂的門開了。
身後燭火已熄,回廊上的燈籠在微微搖擺。
一男子一身玄黑錦袍,負手而立,地上有長長的倒影。
他朝我點了點頭,先一步拾梯而下,兩名侍衛緊隨其後。
那二人面容普通,手腳皆大而有力,兼之太陽穴突出,都是個中好手。
我在陳府都沒有見過幾個有這種身手的侍衛。
心中不由暗忖,京都中何時出了這樣一個人物,竟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
我一路琢磨著回家,直到在家門口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3
「大嫂。」我上前道。
她身影一僵,轉身看見了我。
我向門內看了一眼,道:「是來看清哥兒的嗎?」
她點了點頭。
我笑道:「怎麼不進去?」
她道:「我沒臉進去。定章屍骨未寒,婆婆身體也不好,陳家最難的時候,我卻離開了,想當初……如今我還有什麼臉面對他們。」
陳府被抄之前,婆母曾經拿出了兩份和離書,讓我和大嫂回娘家另奔前程。
大嫂選擇離開。
而我選擇了留下。
但我和婆母其實都未曾責怪過她。
大嫂的娘家乃七品監察御史劉家,她是姨娘所生的庶出。
那日她姨娘來找她時,我約莫聽到了一兩句。
「我兒,你父親已經說了,限你三日內跟陳家脫離關系,不然讓我們娘倆都別再回去。」
相較起來,大嫂比我難得多。
一邊是自己相依為命的親娘,一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讓她怎麼選,都是剜她的心。
當初大伯陳定章與她一見鍾情,力排眾議娶她進門。
多年來,二人伉儷情深,育有一子,就是清哥兒。
若不是形勢所逼,她又怎會忍心割舍孩兒離開?
這是大嫂的心結,我一時不知怎麼開解。
這時大嫂卻道:「剛才我躲在門後,已經看見清哥兒了,海月,謝謝你,將清哥兒照顧得這麼好。不過我今日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她將我拉到一旁。
「前幾日,我路過父親的書房,他正在見客,我無意中聽見了一個字,不知是姓氏還是名字,或許跟魁龍峽之戰有關。」
我胸口一窒,道:「什麼?」
大嫂說:「若我沒聽錯,應該是一個『嚴』字。」
說罷拉著我的手緊了緊,語速極快道:「我還聽見了兩個字,『救兵』。」
她的手在顫抖。
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響。
我脫口而出道:「你是說,當初公公曾經派人回去搬了救兵?但是為何朝中從未有人提過?」
4
大嫂搖了搖頭:「這……我也想不明白。」
大嫂的父親是監察御史劉奎,官職雖小,作用卻大。
之前打頭陣上奏彈劾陳家的,便是各道監察御史,還有六科給事中。
劉奎作為其中一員,想必跟他們是有往來聯系的。
然而官宦人家,書房都是重地。
更何況是一家之主的書房,更是重中之重,周圍定然有人看守。
大嫂能「無意」中聽到這些消息,想必是用了些心思的。
且今日她特地來此,告知我此事,更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送別大嫂後,當夜,清哥兒就發起了高熱。
賢娘不敢告訴婆母,急匆匆地來找我。
清哥就住在我的院子裡,是以我幾步便趕了過去。
請大夫、診脈、開藥。
等清哥兒退燒的時候,已經是寅時末。
我沒有驚動婆母,守了他一夜。
翌日醒後,他懵懵懂懂地問道:「叔母,娘親為何不要清哥兒了?」
我心口一疼。
這孩子之前不言不語,原來是將心事都藏在了心底。
他才五歲,卻早熟至此。
如今生了一場病,才將這話問了出來。
我摟著他道:「清哥兒,娘親沒有不要你,她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讓叔母暫時照顧清哥兒一段時日。清哥兒乖乖地養好身子,等等娘親好嗎?」
清哥兒這才放了心,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賢娘見狀,眼角噙淚道:「多謝二少夫人。」
我搖了搖頭,道:「該多謝你才是。」
賢娘是清哥兒的奶媽。
當初陳府家僕四散,她本是可以離開的,卻選擇留下繼續照顧清哥兒。
這些日子若不是有她在清哥兒身邊,我怕也無暇分身。
離開前,我讓貼身丫鬟招兒留在了清哥兒房裡。
卻沒想到,因此讓婆母知道了清哥兒生病的事。
婆母找到我說:「當初我就說讓清哥兒住在我房裡,你不讓,如今又累你守了好幾日。」
我道:「我不累,再說清哥兒一向喜歡跟我玩兒,我也喜歡小孩子,有清哥兒相伴,又添了許多樂趣。」
當初噩耗傳來,婆母便病了一場,自那以後,身子骨便沒有以前硬朗。
搬過來之後,她身邊又隻跟著一個伺候多年的張媽媽,哪還有餘力照顧清哥兒。
所以我便將清哥兒安排在了我的院裡。
婆母嘆了口氣,道:「好孩子,這些日子多虧了有你撐著,我才能安心養病,如今我也已緩過來了,有些事情,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擔著了。」
我總覺得婆母的話意有所指。
但我問其因由時,婆母又不願多說,隻拍了拍我的手。
直到三日後,我才明白她所說何意。
5
那時我剛從哥哥手中拿到那份將領名冊。
揣摩良久,夜裡,我揣著這份名冊,去找婆母。
卻在她房中,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屋內點著燭火,燈光昏黃。
婆母端坐在太師椅上,身前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頗為神秘。
聽見動靜,他轉過身來。
此人眉目如刀刻,瞧著年紀不大,周身卻自帶一股威嚴。
正是那日我在集賢樓碰到的神秘男子。
他與那日一樣,穿著一身低調的黑色。
除此之外,還罩著一件同色披風。
眼中那絲含蓄的笑意還來不及收回。
婆母也罕見地一展愁容。
想必在我進來之前,二人正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