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晴,皇上想封你為貴人。」
果然,男人都一樣,權勢富貴隻是皮。
19
我用雙手捂住嫡姐的手,使勁給她搓熱。
她脫出去,淚落在我的虎口處。
「姐姐……」
她擦掉淚,慘然一笑:「傻妹妹。」
「你不該入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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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
姐姐有孕,皇帝下旨,這一切早就定好的,我情願是我。
姐姐聰慧但善良,自保足夠,但還不夠。
思及太後和容妃,我暗暗攥了攥拳頭。
姐姐,你不願意的,我替你。
姐姐又落淚,態度堅定。
「阿晴,你放心,我在宮裡一天,便護你一天。
「大不了……」
我堵住她的話頭:「姐姐,我願意的。」
她張了張嘴巴,眉毛擰住:「阿晴,宮裡不是你想得這麼簡單,你心思單純,如何面對?」
我笑了。
我的好姐姐,可真單純。
她不會以為經常羞辱我,羞辱我娘的秦採芮如今真的懂事了,才不嘲笑我的吧?
其實,她見我,如同見了鬼。
畢竟,頭沒池水差點窒息的滋味,她不想嘗第二次。
20
至於我那好庶妹妹,聽說我要入宮,S命勸著她娘別跟我爭。
她是見過我面不改色一刀抹了想輕薄我的小廝的。
她害怕極了。
可我對著她笑,我跟她說,別惹我,保平安。
她說出去,也沒人信,我一個小貓一樣的庶女,人畜無害。
我從小便知道,我與人不同。
池塘的魚兒S了,嫡姐會落淚,還把魚埋了。
我卻覺得滿池塘遊著的魚煩S了。
自由自在,被人豢養。
我想,我天生便沒有善良。
可嫡姐不一樣。
嫡姐善良,聰明,敢愛敢恨,她就像我期待長成的樣子。
那麼明媚。
可現在,她的背後,全是黑暗。
我眼看著黑暗快把她吞噬了。
現在,換我站了。
姐姐還想勸我,但我意已決。
姐姐生了氣:「阿晴,難道你也貪圖榮華富貴嗎?」
我冷了臉,抽了手:「怎麼?不行嗎?
「從小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我一直圍著你轉,當你的狗腿子。
「現在,我有機會爬上去了,你卻百般阻攔。你就這樣見不得我好?還是說,你怕了?」
嫡姐胸脯微起,指著我眼圈紅了。
「你竟是這般想我的?」
我語氣蔑視:「難道不是嗎?」
她咬著唇,指著門外讓我走。
「出了這個門,你我便不再是姐妹。」
我轉過頭,毫不猶豫地走出了那道宮門。
21
我與嫡姐鬧崩的事情,傳得很快。
我被封為嫣貴人。
皇上說,覺得我嫣然一笑的樣子,很美。
真沒文化。
但我嬌羞地躲在他的懷裡。
對面的容妃有一剎那的面色難看,但很快就恢復了。
「臣妾恭喜陛下又得美人。」
她直勾勾看著我。
「林府果然養人,皇後娘娘國色天香,妹妹又生得小家碧玉,當真是羨煞了臣妾,隻恨沒有一個好妹妹。」
我眨了眨眼。
「姐姐不必羨慕,令尊正值壯年,還是有機會的。
「屆時姐姐有了妹妹,也可以送到宮裡陪伴姐姐。」
我捂著嘴笑,容妃笑僵住。
她母親已年過三十,早就不能再生育。
皇上也笑:「偏你會促狹。
「不過,老國公都年過四十了,膝下確實空虛。」
他一揮手,便送過去兩個宮女。
容妃帕子都快要撕爛了,還不得不替父親謝恩。
我把她得罪了,自然也就得罪了她背後的太後。
太後讓我跪在門外。
沒到一刻鍾,我便暈倒在地。
感受到熟悉的懷抱,我才悠悠轉醒。
「皇上,您來了。」
我眼圈含淚
「嫔妾膝蓋好疼。
「皇上您也知道,嫔妾最怕疼了。」
侍寢那晚,我指甲劃到他的喉結處,按著他的血脈,媚眼如絲:「皇上,妾怕疼。」
他俯身而上,我卻在想,若指尖為刃,是不是人皮足夠脆弱到一劃便開。
他打橫抱起我,不顧太後的怒火。
他早已成年,地位穩固,逐漸逃脫太後掌控。
可越是抓不到,就越想控制。
總要有人成為他們之間的博弈。
從前,是嫡姐。
現在是我。
太後越罰我,皇上便越寵我。
我被打傷在床時,嫡姐挺著大肚子而來。
她臉色不好,釵環都有些亂,看來是很急。
我瞬間冷了臉。
姐姐已近臨盆,這胎兇險,已不出宮門半步很久,晨昏定省也已免了許久。
我早已暗中提點,不可透露我的半分消息給嫡姐。
到底是誰敢透露消息給嫡姐。
22
嫡姐幽幽看著我,動了動嘴又嘆了一口氣:「疼不?」
我勾唇淺笑:「皇上封了我為嫔。」
算作補償。
「真傻。
「笨S了!」
我鼻頭一酸:「姐姐是在擔心我嗎?」
姐姐白了我一眼:「宮裡誰不知道你是如日中天的寵妃,我擔心你作甚。」
她別過頭,不肯理我。
我拉了拉她衣袖,好幾下。
她終於肯理我,開口便是道歉。
「那日,是我說話重了。」
我搖搖頭:「是我先做了讓姐姐傷心的事。」
她答非所問:「不是你,也會是旁人。
「我生氣的是,我無用。
「帝王的愛,如曇花一現,我以為,我可以護好娘,可以護好你。
「我隻是抱歉,讓你也成了妾,以後你的孩子,隻能為庶……」
嫡姐衣擺上洇出水漬。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
我娘是妾室,我也是妾室。
可如若可以選,誰也不想被作踐。
我握住她的手,給她焐熱。
身旁人有眼力見地將果子遞到姐姐跟前,我討好地看著她。
她嘗了幾顆,面色有些緩和。
結果下一瞬,嫡姐SS捂著肚子,面色驟變。
「姐姐!」
我伸手扶著她,卻沾了滿手的血。
是誰?竟當著我的面,算計姐姐?
23
姐姐痛苦的呻吟從屋裡傳出來。
我握緊了拳頭,坐在軟墊上。
容妃面上裝著焦急,仍不忘上火:「皇後娘娘早上還好好的,怎去了嫣嫔宮裡剛一會兒,便見紅了?」
皇上面凝如冰,不發一言。
「容妃娘娘遠在自己宮裡,倒是對姐姐和我宮裡的事分外知悉。
「難不成,是安排了什麼人日日看著?
「嫔妾竟不知,容妃姐姐竟有如此好人緣,想必與陛下身邊人也有著幾分熟悉。」
我本就對她有懷疑,沒想到她竟自己送上門。
她急忙辯駁:「嫣嫔受罰,皇後娘娘進了嫣嫔棠梨宮,宮裡看到的人多了去了。」
皇帝動了怒:「多嘴多舌。」
容妃不敢說話了,隻是委屈巴巴情意綿綿地看著皇帝。
門被打開,皇帝身邊的劉公公拖著一個宮女。
是我宮裡的翠禾。
她直勾勾看著我:「娘娘,您的恩德,奴婢終於報了。
「隻希望娘娘看在我為您做事的份上,為我求求情。」
衝我來的。
我S盯著容妃,容妃眼中閃過陰狠。
翠禾沒幾句話便交代得清清楚楚。
是我,故意讓人給嫡姐傳消息,引她擔憂。
是我,故意將摻了藥的果子吩咐給嫡姐吃。
而她的動機,是為了報恩。
報仇才對吧。
24
我冷笑:「太後娘娘罰我,我剛回宮一炷香不到,姐姐便來了。
「從慈寧宮到棠梨宮,一刻鍾的路程,誰人不知,我早就昏過去。
「姐姐剛來不到一刻鍾,便出了事。
「你倒是跟我說說,我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完這些事情的?」
翠禾眼珠子亂轉,咬牙:「娘娘聰慧,自是一早便算計好的。」
我懶懶開口:「是嗎?我能掐會算,早就算到太後今日生病,算到讓我侍疾,算到我會令太後不快,算到我會受罰?」
她繼續嘴硬:「誰人不知,娘娘不得太後喜歡,被罰是肯定的。」
我「哦」了一聲:「所以,你是指責太後惡毒,私自用刑,濫用法度,罰我是不喜我,而不是我犯了錯?」
她急了:「自然是娘娘惹怒了太後!」
我笑了:「那我如何能算到呢?」
「自然是你刻意惹怒太後!」
我低下頭,紅了眼眶:「皇上,求您給嫔妾做主,嫔妾自有幸得了您寵愛,日日循規蹈矩,恪守宮規,太後每每召見,妾無有不去的。
「太後娘娘喜佛,嫔妾便手抄佛經送上。
「太後娘娘愛喝晨露泡茶,嫔妾便四更起親自搜集。」
這些,都是太後用來折磨我的手段。
卻美其名曰,我有孝心。
「嫔妾蠢笨,惹了太後娘娘生氣,才惹了太後娘娘動怒,指點嫔妾一二。
「怎到了這奴才口裡,不是指責太後娘娘不仁慈,便是指責嫔妾包藏禍心呢?」
皇帝抬手,我借力站起,委屈不已。
他指著翠禾:「賤婢,胡言亂語,攀咬嫔妃,以下犯上,謀害皇後與皇嗣,罪大惡極。
「拖出去,凌遲。」
我心一寒。
他這是,要包庇幕後之人了。
姐姐啊,這便是你愛的人。
他的心裡,隻有自己。
25
我本以為皇上深愛姐姐,可我錯了。
皇上愛的,是姐姐帶來的刺激和新鮮感。
他娶姐姐,是打臉太後。
他封容妃,是妥協。
他寵愛我,是炫耀。
他雖是帝王,卻幼稚得可怕,靠女人獲得至高無上的地位,又靠女人來證明自己的地位。
就連事畢後,他都要問我他厲害不厲害。
我嬌聲誇他好厲害,我好爽。
但我腦子裡想的,全都是剛才的芙蓉糕不好吃,是不是哪一步做錯了。
如今,姐姐生S未卜,他明知道背後之人是太後。
太後根本不想他這麼快就生下嫡子,更不想嫡子出自姐姐腹中。
他選擇包庇太後。
這樣的男子,配不上嫡姐。
屋裡漸漸聲音減弱,我發了慌,執意求皇帝讓我進去。
屋裡,姐姐臉白如紙。
看見我來,她悽慘扯了扯嘴角:「阿晴,我怕是不行了。」
眼淚滾下來,我握住她的手:「姐姐,不要說這些傻話。」
她流著淚:「我若一走,你怕是會成為眾矢之的。」
「姐姐,你怎麼那麼確定,不是我害的你?」
姐姐揉了揉我的前額:「傻妹妹,你待我的一番心,從前我不知,還誤會你。
「如今我怎會不知?
「這宮裡,誰都可能會害我,包括他……但你絕不會。」
我泣不成聲:「姐姐,我要你好好活著。」
太醫急匆匆請命,問皇帝是保大還是保小,我哭著求皇上要保大。
皇帝面上露出艱難,遲遲沒有開口。
終於,啼哭聲響起,我泄了力,軟在地上。
姐姐生了一個小公主,可姐姐沒了。
接生婆哭著說著姐姐的遺言。
她說姐姐託我照顧公主,還說她相信我,絕對不可能害她。
我呆愣在原地,看到接生婆嘴一張一合,我能聽到她的聲音,能知道她在說什麼。
可是我無法理解,仿佛什麼東西在撕扯,在怒吼。
但我卻無法做出任何表情。
半晌,有人晃了晃我,跟我說嫡姐沒了。
我摸了摸臉,才發現淚早就流了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