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青川眼皮底下吃了十來天,啥事都沒有,我還吃上癮了,一到下午,像有饞蟲勾著一樣,但這個下午左顧右盼,天黑了,綠黛也沒來。
我撓心撓肺,想她。
她還是沒來,想她想她。
坐不住了,我躲著青川,自己上她家去串門了。
「黛黛這幾日怎麼不來了?」
「哦,二狗又出去跑買賣了,家裡忙,就沒工夫去找姐姐了。」
正說著,我瞥見桌上的一碟桃酥,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綠黛仿佛與我心有靈犀般,將桃酥推到我面前過來:「姐姐,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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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客套了一句:「啊我吃過飯了,你自己留著吃。」
「我一個人吃不完,我婆婆又不愛吃甜的。你就當幫幫我啦,姐姐。」
誰會拒絕一個漂亮妹妹呢?
我勉為其難:「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於是我就跟綠黛一邊闲聊,一邊吃桃酥,說著說著,倦意襲來。
我晃了晃神。
「姐姐,怎麼了?」
我揉了揉眼,扶著桌子起來,「困得厲害,我先回家休息一下。」
一站起來,雙腿發軟,怎麼回事,怎麼迷糊得這麼厲害?
眼前逐漸昏亂,綠黛仿佛分出兩個影子來。
她抓住我的手腕,對我笑了笑:「姐姐是該回家了,回你該去的地方。」
「綠黛?」
一種不祥的預感登地一下冒出來,我想甩開她,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姐姐,主子已經等你很久了,請上路吧。」
像一句詛咒,一種沒由來的驚恐扼住我的喉嚨,似乎有什麼危險的事即將發生。
我被推上馬車,一路顛簸,一種寒意逐漸襲來,這是離開桃花村了。桃花村一年四季如春,而出了桃花村,春寒料峭,我不由打了個冷戰。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在一片幽冷的桃花林中停住了。
綠黛似乎在與什麼人交談,那人的聲音壓得極低,我的意識顫抖得厲害,那低沉的聲音仿佛鋒利的匕首,透過厚厚的布簾,穿透進來,劃在肌膚上,叫人發冷,戰慄。
一個念頭跳出來,我認識來人。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掀開了車簾。
那人眉眼森冷,似積滿常年不化的雪,他陰鸷的目光似巨大的網,將我罩住。
「紀雲芙,總算找到你了。」
他腰間的荷包輕輕晃了一下,嶄新的,江字,芙蓉花紋。
那個貴人?電光石火之間,有什麼東西一下子串起來,陰謀,這是陰謀。
我手心一涼,「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
他搖頭,寒笑了一聲:「真不記得了?」
像漲潮,破碎的記憶突然湧了上來,紛亂,細碎,我試圖去捕捉。
可是一觸碰,就像有什麼可怕的怪物緊隨其後,咬上脆弱的神經,鑽心地疼痛。
「疼。」我不得不彎下腰,抬起手臂去揉壓漲痛的太陽穴。
袖子落下的那瞬間,手腕被一把扼住。
那人盯著我手肘的雪白處,目光幽冷得可怕,「他碰了你。」
我咬牙想掙脫:「放開我,你別碰我。」
他看著我,靜了靜,下一瞬,用力一掼,我整個人跌到他身上,他發狠吻上來。
「不碰你?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沒人比我有資格碰你。」
「混蛋……我男人會S了你。」
他笑得寒厲:「你男人?行,你不記得了,我來告訴你,你口中的男人,他是東宮太子,你的養子,人前,他要叫你一聲母妃。」
像一個驚濤駭浪迎面拍打過來,我被卷入無法呼吸的旋渦中。
「你胡說什麼?我是宮廷歌女,他是樂師,什麼太子,什麼母妃……你有病吧你。」
怎麼可能,這個人在撒謊,我男人怎麼可能是我養子,這是大逆不道,不可能的,厲馳不會騙我的。可是為什麼,一些碎片就在這時突兀地襲擊過來。
「母妃幫我。」
「母妃,乖乖等我回來。」
仿佛置身於見不得天日的深海,渾身發冷。
不,不是,那隻是我做過的夢,是那個午後做的噩夢,不是真的。
男人嗤笑一聲,他掀開後面的窗簾,遠處火光衝天,S聲盈沸,兩支軍隊混戰在一處。
「一個樂師,能使喚得動青川小將軍和東宮私軍嗎?為了金屋藏嬌,我這個好外甥真是煞費苦心。
「可惜,現在他自顧不暇了。」
渾身的血液在急速地冷卻,男人將渾身乏力的我一把按到懷中,「紀雲芙,你終究還是我的。」
23
江聿言找人替我治失憶症。
細長的銀針密密麻麻扎入血管,穿過經脈,將四分五裂的記憶盡數縫補起來,就像置身於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中,我盯著床幔,從未如此絕望過。
不倫二字將我徹底釘S在恥辱板上。
「起來喝藥。」江聿言端著藥,坐在床沿上,目光陰鸷地看著我。
「不用你假惺惺。」親手將我推上不歸路的人,是江聿言。
「不喝是吧?」
「滾。」
「行,那就按照我的法子喝。」
他喝下一口,猛地按住我的後腦勺,強勢地哺了過來,苦澀的藥水嗆到喉嚨,我一惡心,吐了他一身。
江聿言的臉色瞬間陰雲密布。
「怎麼,還為他守節?」
他直接戳中最痛的傷口,我不想讓他看我笑話。
「江聿言,那你又是什麼意思?這樣纏著我幹嗎?」
江聿言抿緊唇,寒眸盯著我,眸色復雜。
我不由譏笑道:「你該不會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吧?」
「那又如何?」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江聿言卻面不改色接著說:「紀雲芙,兩年前我就想帶你回淮州成婚,現在也不遲。」
笑話。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我忍不住笑起來:「大人愛我?愛我就是親手將我推給採花大盜糟蹋?」
江聿言臉色鐵青。
「寧昭昭她膽子小,撐不住場面,你跟她不一樣,你冷靜勇敢,能和我配合得很好,如果不是出了意外……」
我被氣笑了。
「江聿言,你當初說萬無一失,可你因為寧昭昭,無數次失誤,是我去承擔你的失誤。
「我很勇敢?我有辦法不勇敢嗎?除了我自己,誰能保我?我是被你逼出來的,江聿言,我是個人,我也會怕啊,你為寧昭昭考慮過所有一切危險的後果,從沒為我想過一絲一毫,落到那些採花大盜手裡會被蹂躪成什麼樣,你想過嗎?」
江聿言臉色由青轉白,「當時情況緊急,我沒顧得上那麼多。」
「看,江聿言,這就是你的本能反應,你打心眼就不覺得我這樣一個青樓女子值得被平等地尊重,愛護。
「江聿言,我紀雲芙出身是下賤,可這不代表,我要接受你施舍過來的,劣質的,令人作嘔的愛。」
江聿言臉上陰雲密布,他垂著的右手握成拳,手背青筋迸現,突突跳著。
「要怎麼補償你,才能翻篇?」
為什麼他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呢?
我定定地看著他,冷笑:「翻篇?大人和我的仇,是翻不了篇了,大人莫不是忘了,您還親手射S了我?」
他擰眉,「紀雲芙,你又在胡說什麼?」
當初那種以為是救贖,結果是毀滅的憤懑感一下盈滿心頭。
我眼圈發紅,「東南方向,灌木叢,我就在那裡舉起紅色絲帕,向你求救,結果呢,您親手下令射S我這個倒霉鬼,江聿言,你還需要更多細節確認嗎?」
江聿言端藥的手一抖,哐當一聲,一地碎片,深色湯汁盡數灑在地上。
「紅色絲帕,明明是在西北方向。」他嗓音微啞。
我冷笑:「大人不記得了嗎?我曾經丟過一個帕子。」
此時正是日薄西山,深紅殘陽自窗子大剌剌潑灑進來,一室血光暗湧,可眼前人臉上血色盡褪,蒼白如紙。
24
江聿言內疚嗎?或許內疚,可惜非常短暫。
第二日,他若無其事,讓裁縫來為我量做嫁衣。
「江聿言,你腦子不清醒到要娶一個憎惡你的女人為妻子?」
「為什麼不?事已至此,我不需要你愛我,我們成婚,你一樣是我的女人,為我生兒育女,與我白頭偕老,生S同衾。」
無恥至極。真的,任何人下注賭江聿言的良心,一定賠得傾家蕩產。
「你做夢!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嫁給你這個S人兇手?」
「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他S嗎?」
他輕而易舉拿捏住我的S穴。
我知道這樣不應該,我一手養大的狼崽子撒了一個彌天大謊,策劃了一場倫理的滅頂之災,毫無疑問,身為長輩的我必須親手扼S這場災難,將他徹底劃入陌路人,可是,相依為命七年,我根本做不到對他坐視不管。
我深吸一口氣,「他怎麼了?」
「皇帝病危,皇後先發制人,反了,他們在阿馳回宮的路上設了伏擊,我趕到的時候他身負重傷,現在還昏迷不醒。」
「他怎麼可能不帶護衛?」
江聿言冷笑:「我的好外甥也是色令智昏,為了藏你,他每次去桃花村,帶極少的護衛,掩人耳目,這次更離譜,他把自己的私軍留下來護著你了。」
一種惶恐不安的感覺再也按捺不住,在四肢百骸燒開了。
他走了一個多月,一封家書也沒有,大約就是出事了。
我強壓住不安,冷聲問江聿言:「所以呢,現在宮裡是什麼情況?」
「皇後現在將太後幽禁,隻要阿馳S了,她就可以讓錦王矯詔嗣位了。」
「你是他舅舅,你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不會蠢到把阿馳交出去吧?」
江聿言冷笑:「那倒未必。皇子可不僅僅隻有阿馳,錦王。」
「你什麼意思?」
「我把阿馳交出去,借皇後之手除了他,再以謀朝篡位的罪名處理了皇後錦王,後面隨便找個單純的小皇子推上皇帝寶座,不是兩全其美嗎?」
我額上冒冷汗,「你是他舅舅,為什麼?」
「那個狼崽子可不會甘心做一個傀儡皇帝,他若是登基,處理的第一個人就是我。」江聿言臉色陰沉,「更何況,他搶了你。我豈能容他?」
「江聿言,你真是喪心病狂。」
「那又如何?紀雲芙,你想救他,就跟我成婚,好好過日子,我留他一命。」
「呵,難道你會為了我放棄你的計劃嗎?」
江聿言笑了笑:「不會。不過,隻要東宮太子名義上S了,我一樣可以處理皇後。至於是不是真的S,那就要看你了,紀雲芙。」
一種寒冷的感覺自後頸油然而生。
「我要見他,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騙我?」
「行,但你隻能遠遠看他一眼。你總不能指望我這個未婚夫慷慨到,看著你和別的男人難舍難分吧?」
指甲陷入掌心,「可以,隻要讓我見他。」
……
厲馳被關在大昭寺佛塔。
隔著窗,我看到了沉睡中的厲馳,他身上纏滿白色繃帶,蒼白虛弱。
心上焦灼,我探身想好好看看他,腰上一緊,江聿言從身後擁過來。
「如果你還要看下去,我不介意當著他的面,和你親熱。」
手腳冰冷。
床上的人動了動,似乎有醒轉的跡象。
我呼吸一窒,慌亂關上窗,握住他的手,身體發抖,「我跟你走。」
25
江聿言準備大肆操辦這場婚禮,他甚至帶我見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認出了我,她氣得將手邊的拐杖砸過來。
「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的媳婦?」
江聿言將我往懷裡一拉,轉過身,用後背去擋。
我聽見他悶哼一聲,聲音不輕不重。
「母親,兒子認準了她,如果母親不想江家絕後,就同意我們的婚事。」
江老夫人氣得發抖,「我寧願江家絕後,也不要一個青樓妓辱沒江家門楣。」
江聿言大聲喝止:「母親。」
「你糊弄別人成,想糊弄我?你當真以為母親老糊塗了,什麼遠房表妹,我們家什麼親戚我不知道,當初你鬼迷心竅,要把她藏下來,我煞費苦心,在陛下臨府時把她推出去獻藝,好不容易送她入宮,平了這起禍事,你如今又……」江老夫人氣急攻心,劇烈咳嗽起來,「你若執意跟這個禍水成婚,母親就S在你面前。」
江老夫人強烈反對,江聿言卻無動於衷,「若母親真要這樣做,那兒子就一命抵一命,償還母親生養恩情。」
江老夫人被氣暈了,鬧得雞飛狗跳,最終,這母子各退一步,江聿言娶我,以側室的名分。
入夜,後背被砸得瘀青的江聿言,強迫我為他上藥。
他趴著,背對著我,語氣森冷:「你今日為何一聲不吭?」
「大人不是很清楚嗎?我跟江老夫人立場一樣,也不同意這門婚事。」
手腕突然被攥住,江聿言將我一扯,藥膏哐地一下掉在地上,他眸光沉冷,一言不發,開始放肆……
我心弦一緊,忙抓住他的手。
「江聿言,我願意跟你好好過日子,但你得學會尊重我。」
他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那雙寒眸,盯著我,「什麼意思?」
「離成婚沒幾日了,為什麼不能等那個時候呢?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他沉吟片刻,「紀雲芙,你最好別騙我。否則……」
他目光沉沉看著我,一字一頓:「弄,S,你。」
26
婚事在即,江聿言將我拘得很緊,我實在想不出任何法子,可以帶著大昭寺的厲馳一起逃跑。
就在這時,寧昭昭探親回來了。
她看見我,臉色大變,像見鬼了一樣。
「你怎麼會……」
我看著她,唇角一勾,窩進江聿言的懷裡,嬌慵道:「這是誰啊?」
我並沒有告訴江聿言關於寧昭昭買兇S人的事,沒有證據,他不會信我,況且現在,我還需要寧昭昭。
江聿言裝模作樣地介紹了一番。
「她是寧昭昭,我恩師的女兒,與我情同兄妹。
「昭昭,這是紀雲蓉,紀雲芙的孪生妹妹,你也叫她姐姐就行了。」
江聿言要娶我,當然又現編了一個身份。
「紀姐姐是聿言哥哥什麼人啊?」她怎麼也沒想到,S了一個紀姐姐,還有一個紀姐姐。
此時的她,臉上血色全無。
「昭昭,我和你紀姐姐要成婚了,你回來得正好,趕上了。」
寧昭昭腳步踉跄了一下。
我笑盈盈問:「寧妹妹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難道妹妹不贊成這門婚事嗎?」
江聿言語氣微沉:「昭昭?」
寧昭昭緩了緩,很快調整過來:「我當然替聿言哥哥高興啦。」
「寧妹妹今年幾歲?找夫家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