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現在這副溫情的模樣,已經騙不過我了,都是裝的。
我冷笑一聲:「把我藏在桃花村,騙我你是我夫君,不治我的失憶症,你是不是也該解釋解釋?」
他靜了靜,隨即慢條斯理道:
「這個沒什麼好解釋的。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我隻是給我們創造了一個公平的機會。」
我面上一熱,「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想要你?你無恥。」
他盯著我,反問:「雜物房那晚,你難道沒有動心嗎?」
「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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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你逃得那麼急幹嗎?你就是覺得自己失控了,所以驚慌失措。」他嗤笑了聲,「你就是個膽小鬼,我不逼你行嗎?人生苦短,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沒意義的逃避上。」
一個想法蹿出來,我質問他:「雜物房那晚,是不是也是你故意的?」
他理直氣壯:「嗯,他們算計不到我頭上,我根本就沒事,但我想確認你的心意……」
「啪。」我氣得扇了他一巴掌。
他白皙的臉上瞬間浮現五個鮮紅的指印。
空氣沉寂了。
憤怒一下子泄氣了。
「……」其實我也有點懵了,緊接著,就是後悔。
這可是我寵大的人,我打了他?
他眸底一抹猩紅,說不上是惱怒還是委屈。
我遲疑地抓住他的手:「讓你打回來?」
他凝視我半晌,冷笑一聲,然後抓起我的手,按在他自己的臉頰上。
「我騙了你,我錯了,但我不後悔。打吧,打完翻篇,行嗎?」
「……」
他就是魔怔了。
我無奈地掙開手,轉移話題:「你失蹤又是怎麼回事?」
他輕描淡寫:「是我疏忽了,讓他們暗算了。不過也沒什麼,剛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們反了,再一窩端了。我失蹤是去調北邊的軍隊了,怕走漏風聲,所以才沒往桃花村遞信。」
他想了想,臉色又難看起來,「回頭我得嚴懲青川,連個人都看不住。」
「……」
我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是我自己貪小便宜,為了賺錢,繡荷包去賣,被江聿言發現了我,他找了人來騙我,那人天天給我做桃花酥,很好吃,我上癮了,然後……就被人家騙走了。總之,都是我作的,跟青川沒關系。」
明明是在審他,不知道為何,形勢陡轉。
我怎麼突然就理虧了呢?
他嗤笑了聲:「這點小恩小惠就把你騙走,欠罰。」
一提懲罰,我就後頸一涼,我立即按住他的手:「這件事,算我錯,翻篇。」
他鼻腔裡哼了一聲:「晚點再跟你算賬,累了,陪我睡會。」
……能不累嗎?一天又是搶皇位又是搶女人。
我張了張嘴想反抗,他沒給我機會,長腿直接一勾,將我整個人鉗制在他懷裡。
滾燙的呼吸落在我頸間。
我掙了掙,他威脅:「要麼這樣陪我,要麼換種更愉快的方式。」
「……」
我一動也不敢動。
很快,他呼吸均勻,睡沉了。
半天,我手臂都麻了,動了動,他沒什麼反應,我抬起頭,他那張蠱惑人心的臉就映入眸中。
我幽幽嘆了口氣。
一點貪戀從心底滋生。
我抬起指尖,隔著一點距離,偷偷描繪他的輪廓。
他的眉骨英挺,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唇瓣線條旖旎,下颌利落,頂級的骨相和皮相,很難讓人不動心,更何況,他還不動聲色地誘惑。
我突然就原諒自己罪大惡極的隱秘心思了。
不是我定力太差,是這個誘惑,太過勾人。
32
厲馳上朝去了,太後來了。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她坐在高位上,以一種尋常的語氣同我寒暄。
「兩年沒見,雲妃還是傾國傾城。」
我戰戰兢兢,跪在下首:「母後謬贊了。」
她笑了笑,讓我坐著回話,她輕描淡寫:「你這個養母,是真心疼阿馳的,難怪這孩子,這麼大了還是依賴你,宮裡頭一堆事亂糟糟的,他也丟下不管,一聽說有你消息,就跑去接你回宮了。」
我面色一凜:「他,是比較孝順。」
太後意味深長:「是啊,你們真是母慈子孝。
「阿馳今年也不小了,我成天掛心他的婚事,我記得你失蹤那會兒,正準備給他選太子妃呢,這不你出事了,他就以守孝的借口拖著。現在呢,好了,你也回來了,他也順利登基了,你這個母親,得催著他把人生大事辦了啊。」
指甲陷入掌心。
我應了聲:「是。」
太後走的時候,丟下一本名冊,京都適婚的名門貴女,都在上面。
厲馳來的時候,我給他準備了一桌子菜。
他眉開眼笑:「還是母妃疼我。」
桃花村的小狸奴被他接回來了,他吃飯的時候,囡囡就在他腳下鑽來鑽去地討吃的。
他寵溺一笑,顧不上自己餓,先喂了囡囡,還一邊打趣:「跟你娘一樣貪吃。」
我心上一跳,喝止他:「阿馳,別亂說。」他是囡囡的爹,那我就不可能是囡囡的娘。
他神色微動,不解地看向我。
我給他夾了一筷子:「你先吃飯,吃完飯我有事同你說。」
他狐疑地看著我,吃得很慢。
時間漫長,終於等到他吃完,我剛要開口說話,他似有察覺,迅速站起身來:「我還有事要忙,母妃有什麼事,過幾日再說吧。」
他跨步就要走。
「阿馳,我想要你選妃,成婚。」
他的背影一僵,聲音冷沉:「我的女人,隻有我的母妃,紀雲芙一個。
「等父皇的喪事辦完,我就讓禮部把我們的婚事籌辦起來。」
我冷靜地質問他:「你想要我去S嗎?」
他轉過身,看著我,鐵了心:「如今我大權在握,誰也動不了你。」
我搖頭:「我是你的母妃,我不可能嫁給你。我不想看著你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他嗤笑了聲:「你不要那麼天真好嗎?史書是勝利者書寫的,我贏了,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隻要我把一個帝王庇護國民的職責履行好,就沒人能指摘我。」
他向我邁進一步。
「至於我們,史書上關於我們這對帝後的記載隻會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
我頭疼地反駁他:「阿馳,沒有人可以脫離世俗的眼光活著。」
他試圖說服我:「足夠強大就可以。」
「我沒有那麼強大,我害怕千夫所指,我也害怕後世唾罵。」
「千夫?後世?他們關我們什麼事?紀雲芙,你真的要為了這些和你沒有半點關系的人,傷害最親近的人?」
「……」
我吵不過他,我深吸一口氣。
「阿馳,你有沒有想過,你是真的愛我嗎?我隻是剛好在你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你對我有特別的感情,但那不一定是愛情。」
他凝視著我不說話。
我繼續說下去:「萬一有一天,一個真正讓你怦然心動的姑娘出現了,到時候怎麼辦,你既不可以丟下我,又不可以放棄她。」
他忍無可忍,打斷我:「我是有多蠢,才能蠢到連愛情還是恩情都分不清?」
「……」
「我還比你大,你風華正茂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老了,你不一定會愛我老去的模樣。」
他仔細思索片刻,「我給你保障,我把權力交給你,如果我變心,你隨時可以廢了我,取而代之。這樣行嗎?」
「……」
他真是走火入魔。
我走上前,輕輕抱住他。
「阿馳,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啞:「嗯?」
「你像得了瘟疫,感染時來勢洶洶,像要摧毀一切,但是沒關系的,會好起來的。」
他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所以呢,我怎麼都勸不動你,是不是?」
我抬眸看他:「就像我怎麼也勸不動你一樣,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認輸。」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我都可以對你認輸。」
「那如果我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你呢?是我引誘了你,將你帶上這條不歸路,我闖的禍,我擺平,哪怕是用生命作為代價。」
他看著我,仿佛在看陌生人。
良久,他搖頭:「早知道就不吃完剛才那頓飯了。」
「……」
「阿馳,所以,你認輸嗎?」
他語氣冷漠:「你拿我最重視的東西威脅我,我除了認輸還能怎麼辦?
「除了娶親,你還有什麼要求,一次性說了,我不想承受多次打擊。」
「娶親要在這兩個月內辦完。」
「隨你便。」
我揉了揉眉心,「你娶親後,我要去大昭寺帶發修行。」
他立刻追問:「什麼時候回來?」
我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不知道。」
他眯起眼,「那不行,你起碼得留在我身邊,」他想了想,突然敏銳地問,「你有什麼事是必須背著我做的?」
心上劇烈一跳,我總不能讓他知道我懷了他的私生子,還打算偷偷生下來吧。
我盡可能鎮定道:「我一直在你眼前晃,你能忘得掉我嗎?」
他冷笑了聲:「行,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你都不要我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33
我簡直是一語成谶。
選妃時,厲馳對一個姑娘怦然心動了。
她是吏部尚書家的千金,叫阮阮,模樣好,性子也溫婉,大家都滿意。
可就在大婚前幾日,她病得厲害,婚期不得不延後。
太後專門請御醫去診斷,御醫說那姑娘得的是絕症,太後震怒,把吏部尚書罵了一通,又讓我去勸厲馳,更換人選。
「是不是非她莫屬?」
厲馳埋首於案牍之間,頭也不抬,用一種冷漠的語氣回答我:「母妃總不能讓我當一個傀儡,連皇後也不能自己選吧?」
心上就像被蜇了一樣。
我語氣黯然:「母妃不是這個意思,她得的是絕症,御醫說過不了今年。」
「知道了。」
他沒有一絲動搖。
我覺得此時的自己真的惹人嫌,可我還是不得不勸他。
「你能不能換個人?」
他笑了聲,似乎在嘲笑我:「換個人?娶妻這種事,不是市集挑東西,不合適就換,兒臣認準誰,就要娶誰,母妃不必勸我了。」
不過幾日,就陷得這麼深。
我有種慶幸又有種不幸的感覺。
慶幸我扼S的果然是錯誤的,虛假的愛意。
可不幸的是,那個令他怦然心動的人,又陪不了他走完漫長的歲月。
命運真是一直在捉弄人。
「不過幾日,就陷得這麼深了嗎?」
他把一本奏折丟一旁,終於舍得抬眸看我一眼。
「不可以嗎?
「母妃對我愛上別人,有異議嗎?」
我深吸一口氣。
「沒有異議,我很高興,你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可是,我不想你經歷得到又失去的痛苦。」
他臉色微沉:「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母妃說的痛苦,兒臣甘之若飴。」
我就知道我勸不動他。
他認準的人,誰能勸得動呢。
我點了點頭:「行,就當母妃多管闲事了。既然這婚事要拖延了,我也就不等下去了,明日我就啟程去大昭寺修行了,今天特意來跟你說一聲。」
他往後一靠,看著我:「其實沒必要走,母妃不就是怕我忘不了你嗎?你看現在這樣,兒臣像是忘不了母妃的樣子嗎?」
他在嘲笑我自作多情。
我咬了咬唇,低下眸:「我沒有這個顧慮了。」
「那就別走了。」
我笑了笑:「宮裡我待煩了,想去外邊透透氣。」
他頓了頓,例行公事般問了句:「不打算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嗯。」
沉寂許久。
他又拽起一本奏折,低下頭,看也不看我,語氣平淡:「行,隨便。」
我恍惚片刻。
最後我們相依為命幾年的感情,也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34
一過三個月,肚子就見風長似的鼓起來,我的腰身,變得很難看。
我忍不住向藍若抱怨了幾句。
她倚在窗邊,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不知道在看什麼,跟我說話漫不經心的樣子,「反正娘娘也沒男人了,不為悅己者容了。」
「你有?」她看得實在入迷,我疑惑地輕步走到她身後,朝著她的視線眺望。
青川,還有那個人。
又來探望阮阮了。
也是巧,從我來了大昭寺之後,這個阮阮也住進大昭寺養病了。
該不該說,其實最開始我有懷疑過,那個人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很快,又論證了我自作多情。
他幾乎都忘了我這個母妃,來看阮阮的時候,有時候也顧不上來向我請安。
我看著那個男人,手上的桃花酥突然就不香了。
藍若回過頭,被我嚇一跳,「娘娘,你這樣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會嚇S人的。」
我冷哼一聲:「你是不是喜歡青川?」
藍若滿臉通紅,「娘娘胡說什麼,誰喜歡那個榆木腦袋了?」
得,十有八九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