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年我就是太孤單了,你不喜歡她,我讓她立刻滾蛋。
「自始至終,我隻要你,對你的心意從來沒變過!
「求你,別離開我。」
他始終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隻是露在外的腳背感受到溫熱的水珠一滴滴落下來。
他的眼淚好燙。
我恍惚記起來,出車禍那天。
那天我們大吵了一架,他開車默不作聲,我在副駕駛座上扭頭不理他。
車速很快,耳畔傳來刺耳剎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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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還沒感覺到疼痛,就慢慢失去意識。
意識歸於混沌的最後一刻,陳之行抱住我,我聽到他悲慟地求救,滾燙的淚落在我臉上。
他說:「安安,求你別離開我!」
那時候的陳之行,恐怕不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保住我的命,心裡卻住進別的女人。
我伸手理了理陳之行微亂的頭發。
「陳先生,你抱林小姐的時候,想起過我在你懷裡快S的樣子嗎?」
7
陳之行終於抬頭看我,無措又急切。
「喜歡林小姐是你的事。
「但我有潔癖,不接受管不住身心的男人。」
將他最後一絲凌亂的發整理好,我收回手:
「我們好聚好散,公司的股份還有我們共同的車子、房子等東西,早點找律師分割幹淨。」
妍妍推動輪椅,我與陳之行錯開。
快到電梯口時,陳之行喊住我:
「分割清楚,好讓你去找那個竹馬謝寧川是不是?
「說什麼介意我出軌,都是借口。」
謝寧川,父親為我選的未婚夫。
我本該和謝家聯姻,卻固執地要和陳之行在一起。
車禍那次爭吵,也是因為謝寧川。
那時候公司步入正軌,謝寧川有意幫我,給我一筆訂單。
如果能與謝家達成合作,公司的發展前景將會很不錯。
我興衝衝地把這個消息告訴陳之行,他卻讓我直接拒絕。
理由是,不想靠我的資源。
我知道陳之行憋著一口氣想證明自己。
我父親因病重離世,S前,陳之行發誓會給我最好的生活。
我們領了結婚證,卻沒來得及舉辦婚禮。?
謝寧川的幫助會讓他覺得恥辱。
可是做生意,要考慮的從來是利益往來。
公司建立初期,拉投資不也是低聲下氣的。
怎麼到了謝寧川那裡,陳之行就別扭起來。
我問到最後,陳之行忽然衝我發火。
他說:「你究竟是為公司考慮,還是想接觸謝寧川!
「和我在一起,後悔了是不是所以要和謝寧川再續前緣是不是!」
他那一番話,踐踏了我的真心。
我嬌生慣養,就因為喜歡他,義無反顧地走了最艱難的創業路。
累過、苦過、哭過,然後陳之行現在質問我,是不是後悔了。
我梗著脖子不理他,扭過頭默默流淚,等陳之行道歉。
我還在想,他要是好好道歉,我就原諒他。
然後我等來——
等來他驟然加速。
等來這四年昏迷。
等來一個負心人。
我已經失去與陳之行對話的興趣,妍妍受不了他憑空汙蔑,反駁:
「神經病,謝寧川早就結婚了,你這麼糟踐安安,是人嗎?
「安安跟你受了多少苦,你不知道!」
這時候電梯到,我扯扯妍妍的袖子,示意她推我進去。
陳之行追過來時,電梯門正好關上。
他說:「剛剛都是我的氣話,安安!
「我不同意離婚,蘇安安,離開我,你活不下去的。」
8.
活下去?
從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的道理。
有些恍惚,從前我視陳之行為活下去的動力,那時確實離不開他。
父母是二婚,我媽嫁過去之前,父親已經有了一個兒子。
婚後生下我。
愛屋及烏,父親如珠似玉地養著我。
高二那年,母親病故,父親再娶。
有了繼母,家中大小事情又都是繼兄在管,所以我的存在很尷尬。
雖然吃穿用度和從前沒有不一樣,但處處都又顯得不同了。
繼母對我很是挑剔,更注重教育我怎麼當一個豪門貴婦。
似乎我,生來就隻為了聯姻,嫁給謝寧川。
想逃離,靠自己考上心儀的大學。
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於是,我遇到陳之行。
初見,在蘇家的酒會。
他是侍應生,我陪在繼兄身邊學著應酬。
酒會結束,陳之行攔住繼兄,闡述自己公司的理念,請求投資。
繼兄拒絕了。
原來,之前他就已經找機會和繼兄見過幾次面。
但毫無例外,拉投資的事情都以失敗告終。
我站在繼兄身邊,想從陳之行臉上看到挫敗的神情。
但他依舊笑意溫和。
後來,他又來找過繼兄幾次。
一來二去,我與他相熟。
才知道,陳之行和我上同一所大學。
他比我大一屆,我倆不在一個校區。
我欣賞他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勁頭。
然後這份欣賞變成內心的悸動——我喜歡上陳之行。
答應他的追求。
父親得知我和這樣一個窮小子在一起,冷嗤:
「妄圖一步登天的窮小子太多了,安安,你以為的愛情,其實是他的跳板。」
我不是沒想過,陳之行和我在一起是為了得到蘇家的支持。
但我們成為情侶後,陳之行就沒再動過拉蘇家投資的念頭。
他走了別的路子。
陳之行也爭氣,公司慢慢做起來。
父親漸漸松口,說:「孩子確實是個好孩子,但安安,你和他在一起注定受苦。
「好好嫁給謝寧川享福不好嗎?」
不好。
我不想當一個吉祥物。
陳之行憋著一股勁,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也想向父親證明,我的價值不止是聯姻。
不靠蘇家的資源,我也能做出一番事業。
我和陳之行,是相依相偎的兩人。
誰也離不開誰。
現在,陳之行和林月相依相偎。
而我,能獨立行走了。
9
和繼兄取得聯系。
父親去世後,家中的大小生意都交給他。
時隔四年,繼兄接到我的電話,語氣一如往常冷淡。
我們自小關系就一般,長大後也是如此。
「需要回老宅休養嗎?」他問。
「不用,就是告訴你,我醒了。」
「嗯。」繼兄語氣無波無瀾,「你醒的時候就知道了,我派人接你去更好的療養院。」
蘇氏集團名下的療養院,陳之行進不來。
他隻能隔著花牆看我在院子或是看書,或是散步。
看見他,我也視作無物。
有一晚,我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突然飛過來很多小無人機。
機身上點綴點點亮光。
組成一句:安安對不起。
然後又變成:給我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原本安靜的療養院,因此很是熱鬧了一晚。
當天還吸引來周邊不知情民眾的圍觀。
為避免陳之行日後的打擾,我答應見他一面。
捧著熱茶,熱氣嫋嫋,我看不清陳之行的臉。
據說他整日徘徊繼兄公司,隻求我一面。
據說他借酒消愁,胃病又犯了。
都是妍妍告訴我的,我也都一笑了之。
真是奇怪。
我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他來看我的間隔一次比一次長,好像要把我遺忘。
現在這樣急切地想和我在一起,又是為什麼。
半晌,對面的陳之行終於開口:「我們不鬧脾氣了,回家好不好?
「我新學了好多菜,都做給你吃。」
每次吵架,都以他先認錯結束,然後給做一頓豐盛的飯菜給我。
我喜歡這種簡單的幸福。
但現在,做再好吃的飯菜,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放下茶杯,終於正眼看陳之行。
「你覺得我在鬧脾氣?」
「我發誓,我和林助理真的沒什麼。我就是太孤單,犯了錯。
「我已經把她辭退了,安安,你放心,餘生我隻守著你。」
陳之行越說越激動,將自己手機拿出來放到我眼前:「全都刪了,她消失得幹幹淨淨!」
垂下眼,不自覺就露出嘲諷的笑意。
「陳先生說得輕巧,她住過我的房子、穿過我的衣裳又怎麼算?」
幾句話,仿佛扇了陳之行幾巴掌。
他的臉色隻剩蒼白,紅著眼眶:
「買新的,你不是一直想要獨棟的別墅嗎,我們現在就去買。」
「求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言辭懇切,我幾乎都要相信他了。
「如果林小姐有了你的孩子怎麼辦?」
「不會的,她不配。」
陳之行聽我語氣有些松動,以為和好有望,走過來抓住我的手。
「我隻想和你生兒育女!
「你都不知道,我真害怕再次失去你!」
陳之行喋喋不休地說著,抓住我欲抽回的手不肯放。
在夢裡也是這樣。
夢裡我剛蘇醒時,他恨不得整天和我黏在一起,將我們曾經的種種翻來覆去地講。
他甚至在我面前數次落淚,說感謝蒼天將我送回到他身邊。
那時我覺得自己就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人。
然而在我滿腹欣喜,盼望和他生兒育女,盼望跟他組成一個家的時候,林月出現了。
她哭著說:「我不會打擾你和陳總,我隻想留下這個孩子。」
沒錯,林月有孕。
陳之行以為能SS瞞著我。
既然他不想好聚好散,也就怪不得我。
我點頭:「好,我可以原諒你,除非——」
「除非什麼?」陳之行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
「除非,你把所有的資產都轉到我名下,追回贈予林月的一切。」
10
聞言,陳之行半晌沒有說話。
我笑了:「舍不得,那你跟我談什麼感情?」
男人語氣受傷:「你已經不信任我了,是嗎?」
想笑,這個時候還和我談什麼信不信任。
我沒說話,陳之行急忙發誓:「好,我答應你。」
資產轉移需要時間。
我也不催陳之行,隻是對他和顏悅色了些。
妍妍得知我答應陳之行不離婚後,恨鐵不成鋼地戳我腦袋。
「戀愛腦啊你!男人又不是物件,洗洗還能用!
「陳之行都髒成那樣,你還能下去嘴?」
捂著被戳痛的腦殼,連忙求饒:「先聽我說完!」
附耳說完計劃,妍妍將信將疑地看向我。
「這樣能行?」
「等著看吧。」我信心滿滿。
陳之行給林月買的車子、包包、珠寶都被收回。
他把清單拿給我過目,條條列列寫得分明。
哪件東西是什麼時候送的,陳之行也都標得清楚。
「既然收回來,全都賣了,錢捐給慈善機構。」
我略翻了翻清單,就沒了興趣。
身體往後靠在沙發上,看著陳之行。
「林小姐沒鬧嗎?」
「她,不敢的。」我少見地給陳之行笑臉,他忙不迭地湊過來拉著我的手,深情款款道,「她不敢打擾你。」
伸手抱抱他:「你對我,還和以前一樣好。
「公司的股份,什麼時候轉給我?」
陳之行身體微僵,看著我的眼睛:「公司最近有新項目,各方面都很忙,股份的事以後再說行不行。
「給你五百萬,想買什麼買什麼 。」
接過他手遞來的銀行卡,我無聲一笑。
比起離婚要分給我的大半身家,這五百萬又算得上什麼。
真不知道,陳之行是舍不得我,還是舍不得要分給我的錢。
可能,他全都想得到。
包括林月。
「我恢復差不多,等出院就去公司幫你料理。」
陳之行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下意識地拒絕。
「多休息,我養你。
「你瘦了好多,看得我心疼。」
話題便從公司入職,跑偏到他這些年對我如何思念。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我要去公司。」
拗不過我,他隻好點頭:「好,星安科技本來就是我們創建的,你想去就去。」
星安科技。
四個字牽出我心中隱痛。
公司創立初期,隻有三間破敗平房。
冬冷夏熱,條件很差。
有時候屋外下特大暴雨,屋內小雨不停。
水淹過腳脖,陳之行抱著我,而我將傘傾向室內昂貴的電子設備。
即便這樣,我依舊笑著,毫無怨言。
大概那便是,有情飲水飽。
往昔記憶如浪濤翻湧。
我和陳之行,還有其他兩個共同創業的同伴,在那三間小平房裡暢想未來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一眨眼過去八年,大家功成名就,我們也失去從前模樣。
11
正是回星安科技那天,我穿上最愛的紅裙。
妝面精致,紅唇飽滿。
我愛自己這勃勃的生機,無關他人。
星安科技,不再是三間矮矮的平房。
市中心的整棟大樓都歸屬陳之行。
因為早已打過招呼,前臺恭恭敬敬地帶我去總裁辦公室。
陳之行等在那裡,給我一一介紹公司各部門的領導。
從前的老人都不在了,各部門的負責人在我看來陌生得很。
他們雖是滿臉堆笑地瞧著我,眸子裡卻滿是戲謔。
我去而復返,終於在休息間知道他們為何會露出那種神情。
「誰讓人家命好,一躺四年,醒了老公成富豪。」
「可憐林月,陪陳總打拼這麼久,都是為他人作嫁衣。」
兩個女員工攪動咖啡,八卦聊得火熱。
聽來聽去,無非是感嘆我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當豪門貴婦。
為美麗善良的林月小姐感到可惜。
推開半掩的門,我徑直走向二人。
兩人慌了手腳,咖啡勺掉在地上。
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從冰箱拿一瓶蘇打水,好笑地看著她們。
「繼續說,我愛聽。」
兩人張張嘴,全然沒有剛才指點江山的樣子。
哆嗦嘴唇:「不是,蘇小姐我們——」
「怕什麼?想給林助理出頭,也要拿出點勇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