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開瓶蓋：「你們可憐她，卻沒人憐愛你們。」
陳之行沒見到我，此時也找過來。
見我和兩個員工對上，忙詢問發生什麼。
「沒什麼，就是為林助理鳴不平，之行，你看著處理吧。」
當天，兩人就被踢出公司。
辦公室裡，陳之行再三保證，以後公司絕不會出現類似的言論。
他喋喋不休的保證，自我醒來，不知聽過多少次。
陽光從百葉窗射入，照在陳之行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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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交錯，他英俊如往昔。
忍不住伸手捧住他的臉，過往的種種一一浮現在腦海，我在想，要不要再給陳之行一次機會。
所以我開口：「之行，你真的和林月斷幹淨了？」
他捉住我的手，點頭。
「你也心甘情願，把所有一切轉入我名下，對我沒有隱瞞？」
男人依舊點頭。
好，那沒什麼可說的。
一切後果，是他咎由自取。
12
不久，公司資金鏈出現問題。
陳之行唉聲嘆氣。
之前投資的幾個大 IP 遊戲半路腰斬，給公司造成不小損失。
做好的產品還沒來得及投入市場，無盈利。
「抱歉，沒能經營好我們共同的心血。」
陳之行一臉頹敗，眼睛紅血絲嚴重，看起來也被公司裡的事弄得心累。
「股價降下了很多？」我問，「市值大幅度縮水，離破產不遠了？」
陳之行揉揉眉心，顯而易見地疲態。
「是，持續下降。」他看著我，「現在賣掉，不然虧更多。」
「沒關系，挺過這段時間就好了。」我安慰。
「不是時間問題，公司發展方向錯了，從頭再來花費更多，不如賣掉。」
他面露愧疚，把公司近兩年的財報拿給我看。
陳之行靠著一款競技手遊發家，但這兩年五花八門的手遊如雨後春筍，我們的遊戲沒別人有競爭力。
後來幾款遊戲有抄襲嫌疑，火一陣又沉寂，財報確實不太好看。
「你和人談好了？」
我略翻了翻，把冊子還給陳之行。
男人沉重地點頭：「是，這樣也好，我有更多時間陪你。」
我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說謊的痕跡。
沒有，他坦誠得讓我覺得自己很卑鄙。
陳之行，你的演技什麼時候這樣好。
從一開始你就在演，是嗎？
澀味在口腔蔓延，我調整臉上的表情：「哪一家肯收購？」
「房地產公司，想拓展業務。」
他又來問我要不要看看合同。
我拒絕了。
「一切你做主。」
13
我這麼聽話，陳之行沒料到。
等他反應過來，興奮地給我擁抱：「安安，你真好。」
「我這麼好，能陪我去醫院復檢嗎？」
「當然。」陳之行連連同意，「等我出去一趟，忙完手頭的事，就陪你去。」
他說著就要走，末了還問我想不想吃某家的蛋糕。
「你從前最喜歡他家的蛋糕，一會兒回來我給你買。」
我笑應，看他開車離開。
然後拿出電話，讓妍妍開車到樓下等我。
醫院住院部廣場，本該處理事務的陳之行正小心摟著林月的腰。
林月最愛穿突出她楊柳細腰的衣裳，此刻衣著卻有很寬松。
她噘著嘴，像是在和陳之行抱怨。
陳之行不停地點頭，挖一勺蛋糕哄她吃。
原來蛋糕也不是特意買給我的。
我隻是順便。
你儂我儂，好一對賤人。
大概是很久沒見面，兩人沉浸在相聚的喜悅裡，沒注意到我和妍妍。
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從陳之行手裡奪過孕檢單。
男人猝然抬頭，看到我的臉，愣住。
「三個月，胎穩了。」我笑著說完，又問陳之行，「之行，你準備送她去哪裡養胎？」
陳之行撒開林月，面色蒼白。
話堵在喉嚨，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林月先反應過來，捂著肚子，悽婉道：
「蘇小姐，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求你讓我生下這個孩子，我隻要這個孩子。」
當真潸然淚下。
拜託，真以為在演偶像劇呢。
我笑眯眯地看著她：「你享有生育權，想生多少都行。」
轉而看向陳之行：「事到如今，你還想解釋什麼，一並說了。」
陳之行冷汗涔涔，卻是執拗地握住我的手，不讓我走。
「不要離婚，要怎麼做才可以不離婚？」
這句話他說得艱澀，眼淚簌簌而落。
我知道現在的陳之行還愛我。
所以我要利用這僅剩的一點愛意。
「孩子打掉，我要親眼看著。」
14
林月哭泣，求陳之行不要同意。
我緩緩道：「之行，你還記得在奶奶床前說過什麼嗎？」
陳之行父母早亡，和奶奶相依為命。
奶奶病重，癱瘓在床。
是我和陳之行陪在身邊，給她喂食、擦洗。
我視陳之行為愛人，對他奶奶更是加倍好。
奶奶彌留之際，拉著我和陳之行的手，說盼著我們早點結婚，生好多孩子。
「你們在一起好好的，之行啊，別辜負安安。
「別辜負......」
我適時地擠出兩滴眼淚：「陳之行，你要辜負我嗎？」
陳之行忙搖頭：「不，我真知道自己錯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
陳之行強行要求林月流產。
林月自是不肯，陳之行狠下心，讓人押著她去私立醫院流了。
全程我都冷眼看著，直到手術結束，看到那團未發育完全的胚胎。
林月被推出來時，用非常怨毒的眼神看著我。
「你好狠——」
我在心裡問自己，我狠嗎？
不狠，這都是你們自找的。
陳之行一臉不忍，我說：「她罵我，你扇她一巴掌。」
他沒動，我掏出離婚協議書：「快啊，扇到我滿意了，舍不得我們就離。」
怎麼能離呢。
公司還沒賣呢。
他的股份還在我手裡。
陳之行看我的眼神有些驚恐，但很快他揚起手，快速地抽了林月兩巴掌。
女人白皙的臉上立刻浮現巴掌印。
她捂著臉，眼淚不可抑制地流。
「我恨你，恨S你了！」
陳之行不敢看她，拉著我離開：「你放心，這次我們真的不會再有聯系。」
我沒說話。
陳之行啊陳之行，你的謊言太多，我很難相信。
回去後，陳之行緊鑼密鼓地開始賣公司。
他忙了起來。
其實是在躲著我。
或許對我的那點愛，也隨著我殘忍的行徑蕩然無存。
他曾說我是救贖，那把他送進地獄我也沒有罪孽。
15
賣掉公司後，我在酒吧找到陳之行。
他摟著兩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聽到叫他回家，恍若未聞。
「夠了安安，我這是在應酬。」
我不說話，看著他。
陳之行嗤笑：「又要拿離婚說事？
「蘇安安，賣公司、賣房子的錢都拿去補窟窿了，現在離婚你什麼都沒有。」
我給自己倒一杯酒：「所以，你覺得我隻能靠著你？」
「不然呢，你哥哥也不管你。」陳之行聲音溫柔，「你離不開我，我也會一直愛你。
「現在我有點累，你先回去吧。」
我很聽話地先回去了。
走出酒吧的瞬間，一隊警察與我擦肩而過。
坐上妍妍的車，從車窗裡看見陳之行戴著手銬，被帽子叔叔帶上警車。
筆挺的西裝因他掙扎的動作而出現褶皺，領帶歪斜，很是狼狽。
他看到我，拼命地叫我的名字。
合上車窗，這大概是最後一面了。
陳之行犯了經濟罪。
明面上他名下的公司隻有星安科技，但其實早兩年他就讓當會計的林月等人挪走星安科技的資金，另外創辦了一家房地產公司。
房地產公司的法人不是陳之行，是他手底下的人。
陳之行先買了一塊地，然後大肆宣傳即將建設的小區，吸引人來買房。
其實公司根本沒錢蓋房子。
那購房人的錢到賬幹嗎呢，自然是趕緊買第二塊地皮。
購房者根本不可能拿到自己的房子。
用類似這樣的辦法，陳之行短短三四年，斂財無數。
社會影響惡劣。
我醒後，他一來怕我看出端倪，二來想拿捏我，不願多分財產。
於是做假賬，讓星安科技的市值縮水，再賣給自己。
如此一來，他以最小的代價拿到我所有股權。
加上他的其他布置，我還得貼錢幫他還債。
陳之行想得很美，隻是萬萬想不到我把他調查得這麼清楚。
被捕後，陳之行拒不認罪。
但一個他想不到的人出庭作證，坐實他的罪名——林月。
林月帶著公司真實的賬本，給陳之行沉痛一擊。
一起出庭作證的，還有陳之行為我辭退的兩個員工。
當然，林月不可避免要判刑坐牢。
陳之行當庭崩潰，質問林月為什麼要背叛自己。
林月隻說了一句話：「因為，人都是自私的。」
16
「人都是自私的。」
我對林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哭得雙目紅腫。
為演戲，陳之行按照我的要求，拿走所有贈予她的東西。
她一個人在出租屋自生自滅。
是我把流產後奄奄一息的林月弄到醫院，好生照顧。
「你贏了，你很恨我吧。」林月氣息微弱。
「為什麼要恨你？」我把香水百合插進花瓶，「沒有你還會有張月、李月，男人想出軌，和女人有什麼關系。」
把花瓶拿到窗邊櫃子上放好。
林月的目光追隨我，似乎想看破我虛偽的假面。
「我猜，陳之行一定告訴你，忍一忍，等事情結束會給你補償。」
沉默太久，我率先挑開話題。
林月臉色更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裝傻，陳之行想架空我，等我一無所有，他就能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你本來是星安科技的會計，幫他做了很多不可告人的事吧。」
她張口想否認，我做噤聲的手勢：「別急。你覺得那些事情曝光時，誰是第一個背鍋的？」
眼前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繼續：「對自己的孩子尚且如此狠辣，對你能有幾分真情。」
林月的眼神像是看見鬼：「所以，你全都知道，你在演戲？」
我大方地承認。
「是啊，本來陳之行願意離婚也就罷了。
「可他想算計我，我就要他萬劫不復。」
「為什麼，你不愛他嗎？」林月激動起來，「他明明那麼愛你，讓我嫉妒到發狂！」
「人都是自私的，他愛我，不也愛錢？」我坐在林月身邊，「是不是想偷偷給陳之行報信，讓他躲一陣子？
「別傻了，既然和你攤開講，我就做了兩手準備。不合作，倒霉的還是你。」
幾千萬的空賬，牢底坐穿吧。
我給林月看了幾張照片。
「陳之行不過等我四年，就和你在一起，你要是坐牢......」
我沒說下去，而是展示陳之行和其他女人廝混的照片。
「可是，我的罪不輕。」女人終於顫抖起來，紅著眼嗫嚅。
「別怕，都是陳之行脅迫你做的，對不對？」
林月反應過來：「對，他脅迫我。」
我答應林月的自然不隻為她爭取少判刑，還帶著幫她照顧家裡的爺爺奶奶。
我真的一點不恨她。
說到底，是陳之行對不起所有人。
17
陳之行判二十年有期徒刑。
林月有我找的律師辯護，判了兩年。
那家房地產公司的資產被查封，該還的都還給業主。
因為陳之行的操作違法，所以星安科技的買賣合同作廢。
我依舊是最大的持股人。
僅此一事，公司受了點影響。
哥哥十分冷淡地買走我百分之十的股份，另外給我打了一筆錢。
「就當是投資吧。」
我哭笑不得。
其實我很有錢。
父親去世時，瞞著所有人給我一筆遺產。
妍妍幫我打理這筆錢，數目不小。
即便陳之行沒有犯罪，我也能讓拉他下雲端。
當初不告訴陳之行，是因為我發現他和別的女人撩騷。
沒錯，在父親S後，他和女員工有些曖昧。
雖然隻是疑似曖昧，但足以讓我警覺。
所以，我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相愛時, 我可以奉獻所有。但他要是辜負我，我憑什麼真誠以待？
我沒查清，就出了車禍。
陳之行申請和我見面，我拒絕。
往後餘生，不復再見。
最後一次聽到陳之行的消息，是他託人輾轉給我送來一份絕筆信。
原來他在獄中鬱鬱寡歡, 得了絕症。
拿到信時, 他已經S去一年整。
【安安，見字如面：
寫下這封信，是因為我又夢到和你告白那一天。
你穿著碎花裙，聽到我表白, 無措的樣子很可愛。
天知道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有多高興。
但我沒能照顧好你。這些年, 我總會想起那些往事。想起你為我和家裡抵抗，斷了生活費和我吃水煮面的時候。一碗面，連顆蛋也沒有，你從沒有埋怨。奶奶第一次見到你, 就把我悄悄拉到一邊，要我好好對你。可我還是把你弄丟了。
人至高位, 飄飄然。我太享受被捧著的感覺, 和那些女人多聊了幾句。被你發現了，我惱羞成怒，倒打一耙，說你還念著謝寧川。
我知道你流淚了，羞於道歉, 無處發泄, 無意識提速......
一步錯，步步錯。
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不敢奢望你能見我最後一面。
能不能求你在我S後, 把骨灰埋在我倆種的桃樹下。】
......
短短一封信, 到這裡結束。
「桃樹」兩個字上, 隱約可見淚痕。
那棵桃樹在他老家後院，是我倆親手種的。
八年，枝幹粗壯。春時, 一片緋色；夏日, 亭亭如蓋。
筆挺的西裝，得體的打扮和談吐，無不昭示著他已是為成功男士。
「嘴是」老房沒了, 樹也沒了。
他的骨灰，我也不會接回。
信紙塞進碎紙機, 妍妍瞅瞅我：「這渣男, S得好，你是不是後悔和他認識？」
「難道那四年我隻和他談情說愛？」我反問，然後指了指上個月公司的財務報表，「我不後悔, 我還有事業。」
不要因為在路上摔過跟頭, 就否決沿途的風景。
我的青春有過糟糕的愛情，還有寶貴的創業經驗，志同道合的朋友, 好多好多的財富。
是啊，上個月公司新出的乙遊一個億流水。
嘴都要笑歪了，好吧。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