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冷眼看著吐得渾身顫抖的謝梟,面色平靜地吩咐牢頭。
「將謝老王爺和王妃,還有謝郡主的人頭掛在牢房外面,陪伴謝王爺最後一程。」
「是,相爺。」
滿身汙穢的謝王衝過來,隔著牢房的柵欄伸出手想要去抓裴清。
「裴清!你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本王跟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如此對待本王!」
「謝王爺多慮了,你我既然互為敵對,本相當然不會讓自己的敵人好過。」
「若今日你我二人位置互換,隻怕以王爺的性格,也不會輕饒了裴某吧。」
「哈哈哈哈哈!」謝梟癲狂地大笑:「姓裴的,你這麼狠,怎麼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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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你個窩囊廢,活該蕭長平那個賤貨被我活活打S!」
「哈哈哈哈!沒想到吧裴清,蕭長平那個賤人就算被我打斷了全身的骨頭,也始終不肯告訴本王你們的目的和下一步的行動,沒想到那個賤貨居然對你這麼上心,不枉本王親自對她動手。」
「告訴你吧,她的一隻眼睛就是四皇子用湯匙親手挖出來的。」
「那個賤人疼得屎尿齊流、渾身抽抽,可惜你是沒看到她哭著求饒的樣子。」
「呸!沒能抓到你和她生的那個小賤人,真算是便宜她了!」
裴清的目光越發冷漠,他好像聽不見謝梟的謾罵和嘲諷,轉頭叮囑一旁的牢頭:「從今日起,謝王爺上路前的一應飲食都由本相來親自安排,他若敢不吃本相送來的飯食,我唯你是問。」
牢頭打了個寒顫,連聲答應:「請相爺放心,小的一定盡心竭力,牢裡的手段有得是能讓他服軟的,小的保證,不管是什麼,我都能讓他老老實實吃下去,不敢吐出來半點兒。」
12.
謝梟終於捱到了上法場的日子。
他被推到菜市口凌遲那天,裴清主動要求去監刑,眼睜睜看著謝梟被活活剐了三千六百刀,這才堪堪疼S在刑場的木架上。
謝梟S後第七天,宗人府奏報,四皇子蕭長牟於宗人府牢房毒發身亡。
據說四皇子S前極度痛苦,不僅抓爛了自己的臉,還硬生生撕開了自己的肚子。
裴清帶著卿卿來了皇莊。
我的墳已經被陛下重新修葺了一番,這處皇莊也已經變成了陵園。
瑤兒住在偏房,正屋的房間裡,按照我生前居住的屋子裡的樣子,擺放著我用過的所有物件。
裴清把卿卿交到瑤兒手上:「我看莊外小溪化凍了,景色不錯,卿卿也好些日子沒出來玩了,你帶她四處走走吧。」
看著瑤兒領著卿卿出了門,裴清頹然地坐在我的墓碑旁,把頭輕輕地靠在了墓碑上。
「長平,對不起……」
「長平,我想你了……」
「長平,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看著他起身走了出去,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從決然慢慢變成了平靜。
他一步一步朝院子裡的荷花池走去,沒有絲毫要停下腳步的意思,我突然害怕起來。
我聲嘶力竭地大叫,卻沒人能聽到一個鬼魂的聲音。
我伸出手去推他,手臂卻徑直穿過了他的身體,化為了四散的煙霧。
「不!裴清!你不是答應我了嘛,你別S!」
「我不想看見你,你停下!我求你,給我停下!」
眼見著他一條腿已經邁過了池子的圍欄,身後突然傳來卿卿的聲音。
「爹爹你在幹什麼?」
裴清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像一尊雕像似的釘在了原地。
「爹爹,你怎麼了?」
卿卿走過來,伸手拉住他的手指。
裴清的手指被卿卿抓住的那一刻,身子劇烈地震了一下。
「爹爹沒事,卿卿怎麼了?」
「我忘了圍披風,瑤姑姑帶我回來拿披風。」
「姑姑說爹爹答應了娘親什麼事,但姑姑說自己記性不好,忘了,想讓爹爹幫著想想。」
卿卿歪著頭看他:「爹爹,你答應娘親什麼了?你記得嗎?」
裴清眼眶通紅,伸手把卿卿抱起來,離開了池邊:「走吧,爹爹陪你去找披風。」
「爹爹啊,答應你娘要把卿卿養成天下第一的好姑娘。」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變得越來越輕。
我環住他的腰,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背上:「裴清,來世再見。」
身體輕飄飄地上升,裴清突然轉頭看向我的方向。
兩行眼淚順著他的眼角留下:「長平,我會好好陪著卿卿的,你放心吧。」
13.
番外(裴卿卿視角)
我爹爹是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整個朝廷裡最大的官。
我很小的時候,爹爹就一直在不停地忙,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爹爹從來不準我叫他父親,堅持要我叫他爹爹,爹爹說這樣才顯得家人親近。
娘親離開後,爹爹時常躲在書房看著娘親的畫像發呆。
小時候我問瑤姑姑,娘親為什麼總也不回家,我想娘親了。
每次我問姑姑,她都忍不住要落淚。
「有姑姑在,姑姑陪著郡主,姑姑疼郡主。」
姑姑待我極好,我不想總是惹她哭,所以我便不再問了。
但我還是會想娘親。
14.
齊國公府的女兒喜歡上了爹爹,齊國公上門提親,但被爹爹拒絕了。
「多謝國公爺美意,但在下已有家室,不想納妾。」
那時我已經長大了,知道娘親再也回不來了,但我不懂爹爹為什麼說娘親還在。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長公主已經不在了,隻有爹爹堅持說自己是長公主府的驸馬。
姑姑告訴我:「因為你娘還活在你爹爹的心裡。」
國公家的女兒赤身裸體的被爹爹從書房裡趕了出來,丟人差點丟到了她外祖母家。
她一氣之下點火燒了爹爹的書房,爹爹不顧快要燒塌的房子,衝進火場,搶出了燒得隻剩半幅的畫像。
那天,國公家的女兒被綁在院中的樹上,差點被爹爹用鞭子活活抽S。
我和姑姑哭著攔他,他方才罷手。
若非國公府重新臨摹了一幅幾乎一模一樣的娘親畫像送了過來,隻怕如今的國公府已經成了供人憑吊的廢墟了。
據說國公府的老太君氣不過,拄著拐杖進御書房上表彈劾爹爹,皇帝舅舅卻隻是隨意地將那封奏折扔進了一旁的火堆裡。
「好S不S, 你們家的女子非要惹朕的姐夫,這你能怪得了誰?」
「活該, 自己造的孽,自己受著吧。」
我及笄那年, 禮部尚書據表上奏,力主要我去塞外和親。
結果當晚禮部尚書全府吊缢,就連柴房裡的狗都被一匹白綾拴在了房梁上,雞舍裡新下的雞蛋都被搖散了黃。
第二日早朝,皇帝舅舅目光陰冷地看著殿上的滿朝文武。
「再有妄議和親者, 誅九族。」
15.
我如願嫁給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殿試的新科狀元。
我和他一見鍾情, 爹爹做主為我求得了陛下的賜婚。
大婚那日,爹爹傾盡了相國府, 我的嫁妝堆滿了整整十五條長街。
爹爹送我出門時, 紅了眼眶。
當著看熱鬧的街坊的面,堂堂相國竟然主動朝馬上的新郎拱手一禮。
爹爹聲音哽咽:「老夫隻此一女, 還望你今後能狗多加愛護。」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城外皇莊,他要姑姑帶著我出去玩。
姑姑帶我走到門口, 又突然抱著我急吼吼地往回跑。
「郡主, 一會兒見到爹爹, 幫姑姑問問爹爹他答應你娘什麼了,姑姑記性不好,把這事給忘了。」
那是我什麼都不懂:「放心吧姑姑,我幫你去問爹爹。」
如今我突然明白了,他那天為什麼會站在池塘邊。
我站在花轎前,隔著朦朧的紅蓋頭,顫聲喊他:「爹爹……」
他站在廊下朝我擺擺手:「去吧, 莫要錯過了吉時。」
隔壁的院子裡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我忍受著強烈的疼痛,慢慢挪開身子,將身下的一塊破布露了出來:「拿好,快走!」
「作(」我成婚一月後, 相國府大喪。
爹爹那日隻身外出,至晚未歸, 闔府上下找遍了全城,也沒有尋到爹爹。
姑姑親自帶人去了城外的皇莊,找到了靠在娘親墓碑旁的爹爹。
他神情滿足, 已經走了多時了。
他手裡攥著一封信, 是他給我留下的一封遺書。
「卿卿, 你如今也成親嫁人了,爹爹答應你娘的事也做到了,爹爹實在是太想你娘親了,你原諒爹爹。」
「爹爹走後,你把爹爹埋在你娘的旁邊, 爹的墳要比你娘的墳稍高一點兒, 這樣你娘累了的時候還可以靠在爹的身上歇歇。」
「爹爹知道對不起你,卿卿不要怪爹爹,爹爹也隻是太想你娘親了。」
「吾兒, 勿念。」
姑姑告訴我,爹爹走時還在笑著,好像看見了什麼讓他高興的事。
他的懷裡還抱著一卷發黃的畫軸。
我打開畫軸,不由得淚如雨下。
那上面畫的是狀元及第的情景, 一身紅裙的女子和紅袍加身的狀元郎在大殿上遙遙相望,好似兩團明亮的火焰。
大概,這就是爹爹和娘親初次相遇的情景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