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為我夾起我想夾的菜,目光繾綣深情。
見我咽下後,他放下筷子,一隻手撐著下巴,好似無暇望向麗姨娘。
「這位是?」
他詢問父親。
父親立馬開口介紹。
沈懷山嗤笑一聲,「什麼東西!」
「不過是個隨意買賣的妾室罷了。」
「竟跑到主子桌上犬吠,孫大人,眼光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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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孫大人還得擦亮眼睛啊。」
父親聞言,抬起袖口開始擦起了陡然升起的汗珠。
麗姨娘臉色慘白不已。
庶妹對著沈懷山眼底卻有一抹雀躍。
魚兒快要上鉤了。
9
這頓飯終究還是吃完了。
飯後,父親詢問沈懷山是否要在府裡用晚膳。
沈懷山望向我,眼眸裡滿是巴巴的期盼。
我緩緩開口,
「父親,怎麼也是救命恩人,多用府裡一頓飯不為過吧。」
話音剛落,沈懷山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一隻得到獎勵的小狗。
至於父親,自是滿口應下。
特意將沈懷山安置在了廂房。
我自己則是回了曾經同母親住過的荒涼小院中。
沈懷山拉住我的衣裙,「阿嫣……我不想跟阿嫣分開……」
我摸向他的臉頰,「乖,我過會就去找你。」
沈懷山蹭了蹭我的手,終究還是去了廂房。
我知道,有些人定會按捺不住的。
10
府裡下人匆匆來報,說府裡出了大事。
讓我過去一趟。
我忽略掉下人的鄙夷,緩緩走出院門。
下人將我引到了沈懷山的廂房。
正是熱鬧的時候。
父親在,麗姨娘也在,庶妹孫如雪更在。
現場卻是混亂不堪。
父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麗姨娘緊緊攬著地上衣衫不整的孫如雪。
正哭泣不已。
父親屏退了周圍的奴僕。
沈懷山看我過來,眉間的陰霾散去,他拉過我的手,眼底滿是雀躍。
似乎在說,「我做的棒不棒!」
我摸摸他的發絲,宛若獎勵般衝他一笑。
他便像隻翹起尾巴的小狗。
房內這出戲還未唱完,我大致聽出了大概。
午飯後,沈懷山在廂房歇息。
明明正值隆冬,孫如雪卻一襲輕薄的紗衣拿著一個食盒敲開了沈懷山的房門。
沈懷山讓她進去了房內。
庶妹她驚喜不已。
進到房內便開始以貶低我而抬高自己。
「青嫣姐姐身子不同於我們大祁女子,她胸前有溝壑,她那身段就是狐狸精,應當被千人騎萬枕的,不比我,內斂為美。」
沈懷山卻嗤笑一聲,「你父親都知我鍾愛身段妖娆的女子,你這幅一馬平川的身子在我面前屬實太過寡淡。」
庶妹臉色瞬間一陣青一陣白。
她想立馬離去,可沈懷山阻止了她。
「你過一會再出去,這會出去會打擾她午睡。」
就這樣,孫如雪就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跪伏在地上,等著沈懷山的發話。
她等啊等,等到開始打起了噴嚏,卻也未見讓她起身。
也恰在此刻,外頭來人請沈懷山去往前廳,也恰恰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孫如雪。
才有了如今這樣混亂的場景。
庶妹心裡苦啊,她原以為會同沈懷山共赴巫山雲雨,將他從我手裡搶走,可她打錯了算盤。
我知庶妹此人素愛英俊偉岸深情男子。
沈懷山恰恰長到了她的心坎裡。
沈懷山同她待在一個房內待了一個多時辰,卻也並不碰她,她也確實該傷心了。
畢竟從前,她可沒少在父親面前詆毀我同母親。
11
父親對於孫如雪的行為很是氣憤。
他自詡清流,不曾想自己的女兒竟堂而皇之勾引朝中重臣。
這讓他的臉往哪放。
他可是對庶妹寄予厚望的。
他平日待庶妹極盡寵愛。
庶妹想要什麼,他都會滿足。
遠超我這個嫡女。
庶妹身板平平,父親有他的私心。
每每看到他落在庶妹身上的目光,我都覺得惡心至極。
無他,
他是想用庶妹為他的仕途鋪路。
他待庶妹無有不依,左不過是為了培養好她,將來好心甘情願去為他嫁高門的。
否則,平日裡他為何不讓庶妹飲牛乳,吃豬蹄,吃木瓜呢。
我早已看透了父親此人。
虛偽至極,冷漠至極。
他狠狠責罵了麗姨娘,說她教女無方,竟做出此等丟人現眼之事。
麗姨娘哭哭啼啼卻萬般抵賴不得,她並無其他方法,隻好默默咽下。
畢竟,她在府裡的依靠唯有父親一人。
父親賠著笑臉給沈懷山道了歉,並處置了在場的下人,他可不想把此等事情宣揚出去。
畢竟,他愛臉面。
沈懷山看向父親的目光冷漠又疏離,卻在望向我是,像極了一副忠犬模樣。
「你並未娶我,我同你回去,委實不合適。」
我表明了自己的意願,沈懷山的眸子瞬間盈上一抹淡淡的哀傷。
可狗狗總是要哄的。
總歸今日發生之事令我舒坦了些,我抬手摸摸他的臉頰,衝他一笑,
「你先回去,待你準備好彩禮,備好求娶的物件,我再嫁你。」
瞬間,他便臉色紅了一圈,「好」。
「阿嫣,等我。」
說罷便同父親告辭而離去。
我看向他離去之時慌亂的步伐,沒忍住笑了出來。
父親聽到我笑出聲,將手背到身後,咳嗽一聲,「阿嫣,即便沈懷山再喜歡你,你也要記得,你是孫家的女兒,萬事想著的一定是孫家。」
我轉過頭,望向父親一本正經的模樣,「自是如此。」
父親嗯了聲,大步離去。
我卻隻覺得好笑。
我必會萬事想著孫家的,S頭的事也會。
12
我回到了從前同母親住的荒涼小院子。
父親曾派人讓我搬回原來的住處,我知他並非真心,隻是忌憚著沈懷山。
我回絕了父親,依舊待在這座荒涼的小院中。
父親也再沒提讓我搬回去,總歸他是勸過了,是我非要在此處,不關他的事。
父親倒是為我派了伺候我的丫鬟。
丫鬟是個碎嘴。
日日在我耳邊說府裡的事兒。
麗姨娘失寵了,冷落許久的連姨娘又重新得到了父親的寵愛。
我想大抵連姨娘是這府裡唯剩的好心人了。
從前我同母親被困在小院中時,隻有她為我們偷偷送來了御寒的被褥。
可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自小產後,她就對父親冷了下來。
父親貼了幾次熱臉吃了氣後再也不踏足她的院子。
連姨娘同麗姨娘不同。
麗姨娘是旁人送給父親的,
連姨娘是被迫成為了父親的妾。
她父親原也是教書先生,隻後來重病纏身,沒有銀兩治病,恰好遇見了父親,就這麼入了府。
我看得出她對父親沒什麼感情,自從孩子沒了後更是如此。
她並非可以爭寵之人,如今她再次得寵定有蹊蹺。
沈懷山雖未在府中,卻一應物件一概不缺送進了府裡。
上頭更是放了一封信,「阿嫣親啟。」
我面無表情打開了信封,看著上面字字對我的疼愛卻無動於衷。
信裡說他正在備聘禮,他想很快娶到我。
我拿過信封,一下扔進了炭簍子裡。
跳躍的火焰,如同我心裡的恨,熊熊燃燒。
我關了房門,卻忽而聽得外間有人敲門。
會是誰?
丫鬟早已酣然入睡。
我快步走到門口,透過門縫,我看到了來人,是連姨娘。
「大小姐,我可否來吃盞茶?」
「夫人從前也是愛喝的。」
13
連姨娘坐在一側飲著清茶,緩緩開口,
「夫人從前愛焚香。」
「隻是來到這荒蕪的小院後,不曾再有過香。」
「小姐就不納悶,為何那段時日夫人又再度焚起了香?」
「當真是主君拿給夫人的嗎?」
「主君涼薄,小姐也是知道的。」
「當真還會給夫人送來香?不過是有人誤導罷了。」
「小姐可知那香聞多了是會在睡夢中離去的。」
「夫人的S因,大概如此。」
我的心忽而被緊緊揪住。
我曾懷疑過吃食,用具,卻從不將目光放到香上。
那是父親拿給母親的。
母親從未有過懷疑,我也不會想到竟會是這般。
我定定望著面前的連姨娘,
「所以是麗姨娘。」
她想毒S母親,自己上位。
連姨娘笑了笑,「小姐聰慧,隻是小姐就憑我一人之言就聽信我的話?」
我看著她的眼眸,「我知道連姨娘是這府裡唯一的好人了。」
連姨娘呆愣一瞬,她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打開,裡面放著的還未用過的香。
「這是那味香,小姐可以看下夫人房內香爐中,定然還會有殘渣。」
「麗姨娘自作聰明,自認為天衣無縫,索性為了不露出馬角,定不會前來收拾殘局。」
我走到房中香爐面前,打開一看,確有燃完的香,我捻起一抹,同盒內的味道一模一樣。
連姨娘表明自己的立場,「麗姨娘設計害S了我未出世的孩子。」
「我知道小姐此番回來的目的便是調查夫人的S因。」
「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14
我不相信任何人,可我卻知連姨娘所言不假。
隻因那日母親離世之時,我便看到門口有人鬼鬼祟祟,我看到了那人,是麗姨娘院中的人。
那時我便生了疑,如今連姨娘所說不過是徹底坐實了我的猜想。
我給沈懷山去了封信,將盒裡的香和香爐中的殘渣帶了去,讓他為我確認是否會致S。
我知沈懷山定會幫我。
當晚,沈懷山潛進了我房中。
他眼眶通紅卻小心翼翼,「阿嫣,是誰要害你?」
「那香聞久了便會悄無聲息S去,阿嫣,你從何處得來的。」
看著他慌亂的眼眸,我撫向他的臉頰,「懷山,你隻需知道我定不會讓別人害到我便是。」
「可是,你會為我保密嗎?」
「你會幫我嗎?」
說這話時,我抬眸望向他,眼角微微發紅。
面前的沈懷山卻有些氣息不穩,一臉的卑微服從。
「阿嫣,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別傷害自己。」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我翻過身,不顧他通紅的眼眶,朝他擺擺手,
「你回吧,我乏了。」
15
庶妹自那天過後,父親雖處置了那日在場的下人,庶妹仍覺得受了屈辱,日日將自己關在房內。
她自小便是如此,她想得到的,勢必要得到。
尤愛搶別人的東西。
可我卻知,庶妹她仍未對沈懷山S心。
若S了心,為何還悄悄畫了一幅又一幅沈懷山的畫像?
她日日不踏出房門。
整日窩在她的院中。
當真不像她的風格。
府上收到帖子,長公主遍邀京中女眷前去參加她的品茗會。
按照以往,名單裡不會有我。
隻會有庶妹。
可這次,名單上赫然寫著我的名字。
我一眼瞧出裡面是沈懷山的手筆。
聽聞收到帖子時,庶妹興衝衝打開,卻沒看到自己的名字,瞬間發了火,將自己的院子砸得稀巴爛。
可終究,庶妹還是同我一道去了宴會。
隻是這次宴會,定會讓她名聲大噪。
16
庶妹出現在宴會時,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我抬眼望去,庶妹今日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紗衣,隻是身材卻從原先的一馬平川到如今的溝壑起伏。
旁人都對她的身段鄙夷不已。
畢竟,大祁女子以內斂為美。
可她望向眾人的神色卻絲毫未怯。
她一一懟了回去。
庶妹越過人群望向我,
「姐姐,如今你有的我也有了,我不信沈大人還會看得上你。」
我望著她笑而不語。
她眼看著激不起我的半分情緒,忽而暴躁不已,對著身側的婢女發泄。
我不去關注她。
我抬眼望向周圍,看著世家貴女侃侃而談,內心忽而湧上一股悲哀。
從前我從未參加過這般的宴會。
如今憑著沈懷山的名頭才能來到此處,當真可嘆。
從前因著我,府裡便忍受指指點點,如今多了一個庶妹,這孫府可要出名了。
身旁的人議論紛紛,
「這孫府可真不知羞,這樣的女兒還放出來做什麼,有汙門楣。」
「從前隻一個孫大小姐,如今這孫二小姐也變成了這般,嘖嘖。」
庶妹一聽這話不樂意了。
扯著嗓子回應,「你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男人嘛,鍾愛的便是我這般身材,別看他們嘴上說著不喜,其實啊,他們心裡好的就是我這樣的呢。」
「這可是我的福氣呢!」
……
庶妹大言不慚,身側的人卻依舊對她鄙夷不已。
她昂著下巴,挺著胸脯,傲氣十足。
恰在此時,沈懷山來到了此處。
他長身玉立,一身黑衣將他襯得愈發俊朗。
今日他是被長公主特意邀請來到此處,他看到了我,朝我望來。
這便是庶妹想法設法來到此處的由頭。
她果真,從未放棄。
沈懷山朝我緩緩走來,他仍是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隻是在面對我時卻做小伏低,卑微如他。
庶妹從我身旁擠到我面前,她挺起胸脯,語氣溫柔無比,「沈大人,好巧。」
沈懷山徑直越過她,沒看她一眼,自然牽起了我的手,「手怎麼這麼涼?」
我搖搖頭。
他眼裡唯有我。
周圍的人原就看不慣我,如今我同玉面修羅攪到一處,旁人隻怕是再厭惡我,多少也得顧及一下沈懷山的臉面了。
畢竟他輕易惹不起。
我瞥到了庶妹那噴火的眸子,隻覺她定不會輕易放棄。
果然,宴席間,庶妹作起了妖。
一杯一杯灌醉沈懷山。
卻把自己灌醉了。
庶妹再次醒來,是在一個陌生的床榻上。
而她懷裡擁著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沈懷山,而是京中頗為有名的花花公子。
「美人的身段比之青樓妓子還要嫵媚。」
庶妹欲哭無淚。
17
孫如雪走到今天這一步,有我的一份助力。
我早知她看上的絕不會輕易放棄。
她日日將自己關在院子裡的那些時日。
並非老實呆在院中。
天色漸暗之時,府裡的後門總會悄悄打開。
庶妹身著一身丫鬟的服飾,悄悄出了門。
我總會親眼瞧著她悄悄摸進了眠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