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允章結婚十年,一直是令人豔羨的模範夫妻。
我也以為他隻愛我。
可那天我突發奇想,打開他家地址的百度地圖時光機,卻看到年少的他正抱著小姑娘親吻。
正想截圖下來打趣他幾句,我的手指卻突然僵硬在原地。
他懷中的小姑娘,正是我們曾共同資助過的貧困生。
而她現在,還是顧允章的私人助理。
1
輕點手機背部三下,那張接吻的照片完整地出現在了我手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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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我才接通了響了半天的電話。
「綿綿姐,顧總喝多了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要不要來接他回去呀。」
對面的聲音甜甜軟軟,好像沒有一點攻擊力,我卻聽出一絲試探。
正是照片裡的女主人公,顧己。
我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我的車已經開到了長安會所樓下,聽見她這樣問,我捏了捏眉心,放緩了語氣:
「好,我現在過去,還是在長安會所嗎。」
她似乎有點詫異,畢竟在往常我都是叫她遣人送顧允章回來的。
「嗯……在七樓,綿綿姐過來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下樓接您。」
我當然沒有。
隻是一段時間不過來,又不是完全不認路。
被引出電梯時,兩道交纏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我眼前。
剛剛還溫柔的女聲此刻已經是春色滿園,她嬌嗔著按住顧允章的頭:
「允章哥哥,嫂子馬上就要過來了~別這樣、唔。」
隔斷後,我那向來高冷矜貴的丈夫正不顧一切地扯掉那件薄薄的白色襯衫。
紐扣落在地上時,我聽見了他隱忍的悶哼:
「不是還沒來嗎。」
他一臉的輕佻紈绔,食指挑起女孩的下巴,狠狠扳住了女孩的細腰:
「叫我名字。」
她似是害羞,不肯,反而是大著膽子,一雙眼睛亮亮的:
「我和嫂子,你更喜歡誰。」
顧允章清俊的腮繃了繃,暗罵一聲髒話:
「妖精。」
我抬了抬手,示意那侍者不要多話。
拍照後轉身下了樓,撥通了顧己的電話:
「我到樓下了,小顧把他帶下來吧。」
月色溫柔,長街流光。
我手機裡的照片是剛剛拍下的活春宮,看著像十八歲時猴急的顧允章,我竟有些怔愣。
好像一時間,想不起他有多久沒這樣急切過了。
2
其實顧允章很謹慎。
顧己也不是個愛挑釁炫耀的性子。
但事情隻要發生,就會有蛛絲馬跡可循。
會一步一步地,撞上來。
就比如現在。
我推開車門,匆匆瞥了一眼。
是剛才引我進門的那位侍者扶著顧允章下來,顧己很有分寸地跟在他身後兩步的位置。
顧允章在看見我時突然軟了嗓音,帶著酒氣的清朗醇厚,完全不似剛才那樣縱欲:
「老婆,你來接我啦。」
「我好想你。」
顧己聽見這話,悄悄咬住唇,看向顧允章的神色帶著意味不明的氣息。
我面色不改,沉悶的窒息感卻卡上喉嚨。
示意那侍者把他扶進副駕,我放下車窗詢問:
「小顧,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副駕駛上已經閉上眼睛的顧允章,卻還是衝我笑了笑:
「不用了,綿綿姐,我很快就回去了。」
許是情趣使然?
剛剛她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順暢,如今倒改叫我姐姐了。
我從前沒想過,原來她不叫嫂子的原因,竟是為了這個。
目光向下,我臉上露出了個了然的笑:
「小顧,你最近是不是談男朋友了?」
她順著我的視線看去,慌忙地擋住了領口處的紅痕。
「沒、沒有……」
車窗落下,我踩下油門。
倒車鏡裡的顧己,臉上卻滿是笑意。
3
我扶著顧允章進了房門。
良久,浴室內的水流聲緩慢止息,暗淡的光束裡,他逆著光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想吻上來。
我不動聲色地側了側頭躲了過去,在他的手指下探時攔住:
「我不太方便。」
顧允章看著我的臉,溫柔地抬起手替我挽起頭發:
「綿綿,我想跟你有個孩子。」
「要是個女孩子就好了,會和你一樣漂亮可愛。」
我卻滿腦子都是剛剛他和別人交纏的模樣。
半晌沒說出話來,隻得轉身進了洗手間。
直到顧允章的呼吸平穩下來,我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來。
結婚十年,可我和顧允章認識卻不隻十年了。
我們是從校園走進婚禮的,這麼多年的感情一直很好。
哪怕在心裡安慰自己無數遍,男人不是一夜之間爛掉的,可難受到底是真的。
我在天臺待了一整夜,蜷縮在花盆旁邊看著頭頂上陰雨交加的天空。
細密的雨滴飛濺在屋檐,帶來一陣一陣的涼氣。
滴滴答答地響,我失魂落魄。
好像一時間,竟然想不起顧己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世界裡的。
她第一次被顧允章引著見我,是在公司合作的愛心基金會上。
顧己那時候還不叫顧己,是叫招娣。
當時一方面是的公司形象需要運營,另一方面也有我的私心在。
我雖家境優越,可幼年時也跟著祖父在山裡支教,算是半個從山裡走出來的孩子。
知道那裡的姑娘一生會有多艱難,所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也想伸手拉她們一把。
可沒想到,這竟然是二人合伙,為我演的一出大戲。
4
十年的糾葛,早就不是簡單的離婚能分割好的。
我已想好要收集好證據,再一舉拿下。
況且,最近祖父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快認不清人了。
他最疼愛的,就是我這個從小帶在身邊的孫女。
老人家唯一的心願就是我能過得幸福。
在顧允章出門之前,我開口喊住了他:
「爺爺那邊,你今天陪我去看看吧。」
「醫生說……」
我喉間一哽,倏然有些說不出話。
顧允章一手接著電話,抽出時間看了我一眼,遙遙對我點了下頭,然後便匆匆離開了。
我怔在原地,心突然一慌。
電話不要命地響起來,父母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我連忙接通:
「綿綿快過來,爺爺要不行了。」
我的手不住地發抖,眼前一片花,已經看不清路,隻得攔了個出租車向醫院駛去。
幾個叔叔伯伯排著隊輪流進去看爺爺,快到我時,噙著淚的媽媽趕緊拉住我:
「綿綿,你叫著允章過來,不然爺爺會不放心的。」
我打開手機,發現發過去的一長串微信,他都沒有回。
見著爸爸進了病房,我連忙打電話過去,那邊接通時,我的聲音已然帶上哭腔:
「允章,爺爺快不行了,他可能有話想跟我們說。」
「爸爸媽媽說爺爺昏迷之前特意囑咐咱倆過來的……」
還未等我的話說完,顧允章慌亂的聲音便傳過來:
「小己因為替我擋酒被幾個老板灌了,她酒精過敏昏迷了,你說什麼綿綿?」
「先不說了,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
「生S當前綿綿,你懂事一點。」
……
電話倏地被掛斷。
我怔愣在原地,醫生匆匆跑了進去。
「節——」
剩下的那個字還未落進我的耳朵,我的感官便徹底模糊下去。
像是靈魂出竅。
雙膝軟下去之前,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身上的消毒水氣息混雜著皂角香氣,可我如同靈魂出竅,隻聽見那句:
「綿綿,醒一醒。」
5
我沒想到,十年的夫妻感情,顧允章竟在生S大事上也不給我留餘地。
尤其,還是我心中分量最重的祖父。
大概從他選擇去顧己那邊的時候,就已經在心裡徹底放棄我了吧。
其實祖父是看不上顧允章的。
他那時候把我叫到書房裡,說顧允章其人,能力出眾,但欲望太盛。
雖然不算太認可,但祖父還是笑著:
「不過我們綿綿這樣通透,會拉住那小子的。」
「有綿綿這樣的妻子襄助,是他的福分。」
祖父的臉就在我眼前,從莊重變得慈祥,而後一點一點地透明。
痛得我睜不開眼。
在這個關口,我居然回憶起了他第一次見到祖父的樣子。
祖父當了一輩子老師,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但凡他不待見的,向來沒有好臉色。
他端著架子的時候,誰來也發憷。
可祖父見我已經帶著顧允章回了家,還是怕我難做,僅是冷著臉說了幾句。
當時顧允章就那樣跪在我和祖父面前,像是發自肺腑地舉起右手三指並攏:
「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對綿綿,絕不會辜負她。」
顧允章的誓言仍然歷歷在目,可祖父臨終,這樣接近陰陽相隔的最後一面,他居然缺席了。
還是為了養在外面的情人。
極度憤怒和絕望之下,我倏地睜開了眼睛。
6
「你醒了。」
眼前的男人站直了身子,見我醒來忙向前一步,手背探向我的額頭。
漂亮的眉宇皺緊,他抬手叫了護士,又掛上水。
「謝謝。」
我的嗓音帶著沙啞,見此,他拿起一瓶床頭上溫著的水遞給我:
「還在發燒,等退燒了再去看沈爺爺吧……叔叔阿姨都在那邊,託我照顧好你。」
「雲綿,快點好起來,那邊還需要你。」
我下意識抬頭,那是一雙深邃潋滟的眼睛。
是周西岐。
讀書的時候還追過我,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比顧允章高幾釐米,想起來那時顧允章真沒少吃他的醋。
……
幾年不見,周西岐似乎更成熟穩重了。
他的好皮囊沉澱下來,如今穿著白大褂,多了幾分不一樣的好看。
可我沒有心思欣賞。
最近照顧爺爺的老教授身體不好退休了,倒是沒想到是他接管了祖父主治醫師的位置。
「對不起。」
「我學術不精……」
周西岐見我清醒了,猶豫著開口。
我身上已經有了點力氣,也應聲勸他:
「我知道……爺爺的身體本就……」
後續的話沒有再說。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不用什麼都說得明白。
生S有命。
再難過,我也不會顛倒黑白。
幾年不見,他倒是不像之前那般暴脾氣。
許是職業歷練,周西岐如今更是妥帖。
眼見著我身邊沒有陪護,不僅沒有主動問起顧允章的去向,反而是突然開口提起了我的身體:
「雲綿,你流產了。」?
我愣在原地。
突然低頭看到了小腹上蓋著的、明顯不屬於醫院的深灰色毛毯。
我唇瓣翕動了半晌,到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這孩子……
他來得這樣巧合,走得又這樣幹脆。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眼睛狠狠地閉上。
再睜開時,淚珠已經順著臉頰落下。
周西岐抬了抬手,轉過身去,換作背對著我,可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7
但就算如此。
我還是不可能在爺爺走的時候都不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