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哽咽,吞了一口氣,又問。
班裡忽然變得安靜起來,隻剩下板凳推拉的聲音。
沒有一個人承認,承認他們是同伙。
她又繼續問,「這是誰幹的?」
語氣不善,誰都能聽得出來,我爽快地擦擦淚,這才剛開始而已。
段雨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滿懷歉意地說:
「老師,我不小心將垃圾袋放到那裡了,我告訴蔣藝讓她幫我拿走的!」
她慌忙地暗示我,頗具威脅。
Advertisement
我歪著頭嘲笑地說:「我並不記得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這句話。」
「你們用垃圾填滿我的課桌,我的課本被垃圾染髒了,我的書桌到處刻著惡心的字。你們做這一切,並沒有獲得過我的允許。」
「我並沒有和她們開過這樣的玩笑,也從沒,說過,允許她們把垃圾放在我這裡。」
擲地有聲,像是石頭一般,控訴著她們所做的一切,可是,這遠遠不夠。
數學老師忍了一口氣,終為人師,不可受辱。
「我會告訴你們班主任,蔣藝跟我去辦公室。」
她提著書又一步一步回到了前排。
段雨扔給我一個眼神,威脅又可怕,她氣得將書本扔到了地上,
我挑釁地看著她,笑著,笑得很瀟灑。
走到段雨跟前,我悄悄說了句:
「是誰告訴你們,做這樣的事情不會有報應?世間皆有因果,萬物終會循環,世界循環了無數遍的道理,始終都在說著一件事:你若做惡,終會自戕。」
「段雨,你的報應,要來了。」
?
走出教室,我按下了錄音筆的暫停鍵。
手機裡的照片發給了金律師,他回話,「繼續。」
段雨的父親是當地最有錢的人,聲名顯赫,學校裡沒人敢惹她。
我不知道這人間到底有多少好人,隻知道當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街頭最默默無聞的律師事務所,向我敞開了門。
他說:「我願意幫你。」
?
這隻是一小步,班主任嚴厲地警告了段雨,還有某些人。
很快,盡管有人極力壓著這件事,但段雨仗著他爸有錢,在學校欺負同學的惡行,還是傳了出去。
班裡的同學好像一夜間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們以為的,隻是偶爾地跟風扔垃圾,偶爾地惡作劇地在同學桌上刻字,原來是如此惡劣的行徑。
段雨的名聲突然間狼狽起來,而我的座位上再也沒有垃圾了。
蔣藝,你看到了嗎?
忍耐隻會讓欺負你的人更囂張。
你以為,我隻是告訴老師嗎?
這樣簡單的操作,誰都可以想到,但沒有人能保護得你一世,要徹底杜絕這樣的惡性,就要讓施暴者,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期待段雨的反擊,期待著她們親手,撕破自己的面具。
我迫不及待地收集證據,迫不及待想讓她們嘗一嘗,嘗一嘗失去的滋味。
……
?
2
隱藏在黑暗角落裡的孩子,也有權仰望天空,也有權利,去擁抱陽光。
我親愛的妹妹,安心地睡吧。
安靜有一種魔力,會讓人覺得片刻便是永恆。
來到這裡後,我要隨時面對被欺負的窘境,很少安心的睡覺。
段雨被嚴厲批評了,班級裡的風氣終於也安靜了些,沒有人再肆無忌憚地欺負我,羞辱我。
……
數學老師上課的時候總會往後排走,一步,兩步,慢慢讓光灑進了陰溝裡。
可我知道,這不是結局,這段安靜的時光比我想的要長兩天。
時間已過,所有人慢慢地又忘記了一切。
我的座位沒有了垃圾,可暗地裡的動作卻越來越多。
剛上完體育課,我發現書桌很明顯被人翻動過,太明顯,以至我都懷疑,這群人做事是完全不會清除痕跡的嗎?
又或者是,這就是她們故意為之。
我若無其事地坐回座位,書包的拉鏈被人拉開過,她們好似就等著我到場,戲開始了,我是主角。
段雨將自己的書包扔在地上,書隨意地散落一起,她不停地說:「我的錢包呢,我的錢包呢!」
其他人紛紛附和,又小心地安慰,「是不是落在別的地方了,是不是放到寢室了?」
她搖頭,堅決肯定是有人故意偷了這個錢包。
付芳立馬接話,「那肯定是跟你關系不好的人啊,不然誰會偷你的錢包呢!」
順藤摸瓜,這群人馬上就提到了我。
所有的人開始慫恿,慫恿著一場戲,他們是看客,而我是主角。
他們開始無限地羞辱我,有人將筆扔到我頭上,筆尖劃傷了我的臉頰,沒有人敢去阻止。
段雨趾高氣揚地走到我面前,她用高傲的姿態告訴我:「蔣藝,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偷了我的錢包!
「別反駁,你就是故意的,你覺得就欺負你的是我,所以你就隻記得我一個人,你想報復我對嗎?」
「你這樣做真的很惡心!假清高,看不起誰呢!」
一句一句,就好像我真的做了一樣,如果不是早有防備,或許我還真的以為,是我偷了她的錢包。
看戲的人一臉期待,期待我有什麼反應,甚至開始起哄,要把班主任喊過來。
段雨把我拽起來,輕蔑的眼神裡閃著光,那是看到獵物的光,十分刺眼。
「蔣藝,你拽什麼拽,你一個外地來的,還敢跟老師告狀?長本事了啊?」
「你以為告老師我就能饒了你嗎?我告訴你,我很生氣,我可是乖乖女,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就是你,破壞了我的形象。」
「說什麼萬惡終有報應,我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你!」
像是S亡的宣告,或者S神的聲音?
我不知道蔣藝這個玻璃心聽了會怎麼樣,或許依舊軟弱地待在角落裡。
段雨揪著我的衣領,像是森林裡的猛獸,咆哮著,無關對錯。
我推了她一把,對著她說:「段雨,記住你現在的樣子。」
她依舊想要拉住我,我離開座位,走到中間,瞟了一眼攝像頭。
獅子從來都是戰鬥型動物,越扯反而越來勁。
段雨飚了句髒話,上前朝我的小肚子踢了一腳。
付芳拍了拍桌子,說打得好,周圍人開始起哄,拍桌鼓掌。
好像這是西班牙的鬥牛現場,我是那隻失敗的母牛。
可是,我卻笑得很開心,段雨朝我臉上打了一拳,覺得不爽,又扇了我一巴掌。
嘴角滋滋冒著血,我裂開嘴嘲笑她:「要不你笑一下,我怕你以後笑不出來。」
她氣極了,甚至開始發狂。
或許覺得服從和忍耐就是我本來的樣子,所以我囂張的時候,她會特別憤怒。
「你就是個小偷,我的錢包肯定在你身上!搜身!」
「付芳,給我搜她的身!」
「媽的!婊子,狗東西,給你臉了!」
我朝著攝像頭看了一眼,好像能看到火苗裡的蔣藝,她朝我笑,然後走遠。
她們將我推倒在地上,男孩子興奮地吹著口哨,而段雨,像是瘋狂的野獸,將我的衣服扒開,一層一層的,校服被扯開。
「蔣藝,你去跟老師說,你座位上那些垃圾,是你自己;然後去廁所吃一口屎,知道嗎,要跪在我面前吃!」
教室裡爆出出轟然大笑聲,看熱鬧的過客覺得更加精彩了。
我能看到段雨畫得醜陋的眼線,像是蟲子一樣,惡心至極。
我的衣服被脫到隻剩一件白襯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將腳踩在我的臉上,踩得很用力。
渾然間,付芳說:「段雨,快上課了!又是數學老師的課!」
好不容易進行到這裡,怎麼能說結束就結束呢?
我拉住她的衣衫,直接扯開,她像嗜血的惡魔一樣一巴掌打向我。
「你還敢還手?!」
「婊子!」
終於,憤怒終會將一個人推向深淵,吞噬一切理智。
當數學老師拿著書走進來時,段雨正發了瘋地扯我的衣服,所有人立馬回到了座位上,而她的嘴裡還在說著:
「蔣藝,你這個婊子,你竟然敢打我!」
「不要臉的賤人!」
揚起要打我的手又瞬間被截住,她抬頭,看到一臉嚴肅的數學老師。
……
終於……忍下來了。
我咽下一口氣,或許還將血咽了下去。
「段雨,你住手!」
數學老師將段雨拉開,看著段雨手足無措的樣子,我竟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裝得太久了,或許連自己是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時間就好像靜止一樣,吵鬧聲,歡呼聲,都消失了,淹沒在數學老師的聲音裡。
她將我扶起來,不停地問:「怎麼會這樣呢?你們在做什麼?」
「你們想要做什麼呢?」
「怎麼是……是這樣呢?」
怎麼……是這樣啊?
我的妹妹啊,她就被人堵在陰暗的角落裡,攝像頭的盲區裡,被人羞辱,被人扒光,像獵物一樣,被人宰割。
怎麼是這樣啊?
我隻是,把這些陰暗角落裡的一切,展現給你而已。
她有些崩潰,在她眼裡一直是好學生的女孩,會做這樣的事。
扯著喉嚨,滿是失望地嘶吼:「段雨!你這樣還是個學生嗎?」
沒有退路了,就好像被人看到自己最黑暗的一面一樣,她害怕地解釋: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可笑嗎?
我扯著嘴角笑,血慢慢滴下。
「你說我偷了你的錢包。」
「可是你的錢包,就在你的身上。」
「段雨,我扯你衣服的時候,摸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開始反轉,我笑著搖頭,在撕打中,我將她放在我書包裡的錢包送了回去。
刺激嗎?
挺刺激的。
……
她不可置信地從懷裡掏出錢包,像燙手山芋一樣扔掉。
這是她最後的證據,最後的稻草。
也是最後解釋的機會。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你!蔣藝,你算計我!」
她瘋狂地叫嚷,像隻發狂的狗,不停地叫。
「蔣藝!是你!」
「你這個婊子!你故意的!」
「我要撕了你!」
數學老師終於忍到了極致,大聲嘶吼,「夠了!」
「段雨,你夠了!」
「你知道嗎?欺凌是犯法的!」
「跟我去辦公室!」
段雨嚇得搖頭,「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
「班主任一定會給我爸打電話,我不要!」
數學老師冷哼一聲,直接往辦公室走,順便喊上我,待會去醫務室。
她出了門,我笑出了聲。
笑得,很涼。
「我說了,段雨,你會遭報應的。」
「你的報應,來了。」
大笑三聲,我走出了門口,看著她驚慌失措,真舒服……
我終於得到了證據,去醫務室的同時,悄悄溜進辦公室,把攝像拷貝下來。
發給金律師時,他同我打了個電話。
我站在風裡很久,吹著涼風,好像就能清醒。
他說:「一定很疼吧。」
很疼。
很疼。
妹妹,你一定,很疼吧。
對不起,蔣藝。
……
班主任將段雨的家長叫了過來,段雨回家了。
付芳一樣,跟著回家。
她們回家反省,而我,回家療傷。
拿著請假條,我走到了金律師的事務所。
手裡,還有我妹妹的屍檢報告。
……
第二天。
正在家裡思過的段雨, 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張法庭傳票。
金律師將我挨打的視頻傳到了網上,瞬間引起軒然大波。
關於段雨的一切都被扒了出來,奢侈的私生活,作風不良。
記者採訪我的父母, 採訪我。
那些視頻, 都是蔣藝的名義。
而我隻是她的姐姐。
21 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就是互聯網。
她父親也被扒了出來。
因涉嫌受賄腐敗, 段雨的父親被司法部門拘留查看。
蔣藝,天亮了。
……
我在金律師的事務所待了很久,養了傷,鍛煉了一下身體。
段雨和付芳還是找來了,她們帶了五六個人,將我堵住。
「蔣藝, 你真是個婊子,我小看你了!」
「看我今天不打得你叫姐!」
她囂張地推著我,絲毫沒意識到身上已經有命案了。
「我不叫蔣藝,我叫蔣黎。」拍拍手,我將襯衣解開。
?
金律師自動將攝像頭關了,諾大的事務所裡,我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一步一步,我像惡魔一樣看著她。
揚起手,狠狠的一巴掌, 將段雨的頭按在了牆上, 付芳想要阻止,又被我踢到了地上。
「撕衣服,潑墨水, 誣陷, 羞辱, 汙蔑,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對嗎?」
她被嚇得不清, 聲音顫抖地問,「你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我是誰?」此時此刻, 我竟然有些想笑。
「你不是一直在辯解嗎?」
「你害S了我的妹妹,我是蔣黎,她的同胞姐姐。」
S在那個還沒到黎明的黑夜。
「(蔣」狠狠地砸向她的頭, 我的怒氣, 我的眼淚, 我的家,我的妹妹……
淹沒在她不停的說對不起中……
對不起,是啊, 你對不起她。
我下手很重,卻都不是要害。
對不起,留著去監獄裡說吧!
……
和解未果,影響惡劣, 段雨和付芳被判處了有期徒刑。
段雨的父親也被拘留。
……
蔣藝,天亮了,我帶你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