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再來的。」
「誰說得？前幾天他還在樓下轉悠，被我罵走了！」
「……」
我出來的時候沈雋清去了陽臺打電話。
我換了身衣服，在餐桌邊邊切水果邊聽葉遠同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不知怎麼就提到了出門旅遊的事。
中間一個慄色短發的女孩忽然叫我，「遙遙姐，你是不是剛去的西藏啊？」
我頓了一下，「嗯。」
「好玩嗎？我想休年假去，沒想好火車去還是飛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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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寬裕可以火車去，飛機回。」
我想到了扎西，又道：「我一會把我的向導介紹給你，他人很好，價格也公道，你到時候把想去的地方告訴他，他會幫你規劃行程的。」
「好，謝謝遙遙姐！」
「不客氣。」
這時，沈雋清也接完電話進來。
家裡小，客廳和餐廳幾乎共用一個區域，沙發就挨著餐桌。
沈雋清看了我和被我切的大小不一的橙子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走過來。
他接過我手裡的水果刀，「我來吧。」
我微楞。
在西藏旅途中的無數件小事裡，他好像都對我說過這句話。
我來吧。
我抿唇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的看他熟練切水果。
沈雋清的手很好看，但不知怎麼，我看著看著臉就燙起來。
一時間，這雙手的溫度，觸感，以及力量感從腦海瞬間席卷全身。
8
我下意識吞了下唾沫，轉身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大概也是看出了我和沈雋清之間的微妙，我感覺葉遠的同事，對葉遠做飯到底好不好吃這件事已經不太關注。
他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吃瓜上。
我想夾一個紅燒鴨翅，但離得遠，有點不好意思站起來夾。
我在桌子下面踢了葉遠好幾下，他就跟沒知覺一樣，隻顧著逗旁邊小姑娘笑。
倒是沈雋清腿長手長，拿起公筷就給我夾過來了。
「……」
一桌人頓時沉默，拿著筷子，低頭垂眼扒飯，但他們以為我看不見嗎？
一個個嘴角翹的比 AK 還難壓！
氣氛最尷尬時，葉遠給沈雋清倒了杯酒，先感謝了一番他慧眼識珠，然後好S不S的來了一句，「話說雋哥，你不是也剛從西藏回來嗎？有沒有見過我姐啊？」
沈雋清慢條斯理放下酒杯，「何止見過。」
我當即被一口飯噎住，生怕他下面會來一句「還睡過」，所以猛地抬頭，一臉懇求的盯著他看。
他輕微勾了下唇角：「還一起參加過一場當地的喜宴。」
「隻是這樣啊。」葉遠看起來頗為失望。
「不然呢？」說完，沈雋清的目光再次向我輕掃過來。
我趕緊打圓場，「出門在外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哈哈哈！」
沈雋清也笑了下，「嗯，朋友。」
這頓飯吃的我如坐針毡，好不容易熬到吃完，葉遠跟其他四個人卻說要去小區門口的清吧再喝個二輪。
讓我開車把喝了酒的沈雋清給送回去。
在我眼裡，沈雋清不是個愛麻煩人的性格。
就算他喝了酒，也沒醉到不能打車的地步，更不會讓我一個女的這麼晚送他回家，但他竟然沒拒絕，並且默認了！
我知道該來的總要來，拿了車鑰匙認命的去拿車。
沈雋清一直跟在我身後沒說話。
上車系好安全帶，我打開導航問他：「住哪兒？」
「華景園。」
我身子一僵。
這不巧了？撞上宋之航新對象的小區了。
「有問題嗎？」
我瑟然一笑，「沒問題。」
我家離華景園二十多分鍾的路程，一路沈雋清都詭異的沒提任何事。
就在到了小區門口，我度秒如年的等他下車時，他忽然回身看著我開口。
「看來是真不打算負責了？」
我怔了一下，就見他解了安全帶側身過來抓住我的右手腕。
「我這一路都在等你開口，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掙了一下手腕，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那晚我喝多了，真不是故意的，再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偶爾放縱一下很正常的。」
車裡光線很暗，沈雋清漆黑的眼眸在來往的車燈映照下忽明忽暗。
我繼續找補：「你看你條件這麼好，又帥又有錢，身體……也不錯，想找什麼樣的沒有？我不適合你的。」
「哪裡不適合？」
我想了想，掰出手指一樣樣講給他聽。
「首先啊，我家條件不好。我雖然現在收入還可以，但家裡還有很多債沒還清。我跟葉遠現在住的房子是租的，每個月還要給舅舅家一筆生活費，經濟負擔大，而且我平時的工作非常忙，也經常外派出差，所以不論從家庭背景，還是陪伴時間上來看，我都不適合談戀愛。」
沈雋清忽然蹙眉看我，眼中似有不解，「債沒還清？」
見他找到華點，我趁勝追擊，「對，債沒還清，巨債！」
「……」
氣氛焦灼間，車外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車笛聲。
我下意識扭頭想看，卻被沈雋清拽了回來。
他朝車外也看了一眼，「那為什麼那個人可以？」
我懵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宋之航。
在西藏喝酒的時候我說過一些過去的事。
「他不一樣。」
沈雋清沒說話了。
就在我以為他要下車時，他忽然俯身過來，伸手扣住了我的後腦勺。
我安全帶沒解，整個人被他困在狹窄的駕駛座間，清淡的男香混著酒氣侵入我呼吸間的每一縷空氣。
「你幹什麼？」
冰涼的唇覆貼上來時，我驀的瞪大雙眼，剛想掙扎，他好似預判般單手將我控制住。
「我不比他差。」
「我們試試。」
9
我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帥臉，不爭氣的閉上了眼睛。
他低笑了一聲，攥著我手腕的手挪向指縫間與我相扣。
不知多久，直到唇舌發麻，胸腔的空氣幾近被抽盡沈雋清才放開我。
他直起身子捏了下我臉，笑得好像一隻狐狸。
「記得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
「……」
我一臉懵圈的坐在車裡，等反應過來時沈雋清已經不見了。
我伸手拍拍滾燙的臉，剛準備點火起步，一扭頭就看見了馬路對面的宋之航。
他的車停在路燈下，不知站了多久。
畫面在這一刻，仿佛與大半個月前的一幕重疊。
隻不過坐在車裡和別人接吻的人換成了我。
滑稽而諷刺。
想想我和宋之航從高中到現在，糾纏了整整十年。
我很累，他也很累。
如今他能面不改色接受別的女孩親吻，我也能毫無愧色的旅途豔遇。
既然都背叛了對方，也就徹底不需要回頭路了。
宋之航看上去瘦了些，臉色冷白，孤身站在深秋的夜晚裡，頻添了幾分蕭索。
我別開眼，低頭準備點火離開。
宋之航卻突然走了過來，「他是誰？」
我瞥眼看他，「跟你沒關系。」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然後深吸口氣，從衣兜裡摸出根煙，對我道：「葉遙，我們好好談談。」
我看了眼華景園的大門，冷笑一聲：「沒什麼可談的，你也看到了，我有男朋友了，你跟未婚妻也相處的很好，就這樣吧。」
「我知道你還在跟我生氣。」他放下煙，語氣比剛才和軟了些。
「那天是我糊塗了，我想著我們這三年總是吵架，我媽又催的緊，我夾在中間真的很難做。我發誓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我隻是……隻是……」
「隻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習慣和一個陌生女孩親密，隻是想試試能不能和一個不愛的人培養感情，然後結婚，對嗎？」
宋之航沒想到我會把話說的那麼直白，臉色很難看。
「遙遙，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你不理我的這半個月，我每晚都睡不好，整個人都快瘋了……」
他一如過往般無措的站在我面前。
這句話像是宋之航的固定臺詞。
說完後我總會短暫的僵持下，然後在他提到我們大學的時光後選擇原諒。
秋風乍起，引得人心中煩悶。
晚上想我想的睡不著，白天還忙著和未婚妻約會，可不得瘋嗎？
我說：「宋之航，你不是不想失去我，你是還沒找到合適的人替代我。」
「從背著我和別的女孩聊天，到車裡親吻，宋之航，如果我依然選擇原諒，那下一次我是不是會在酒店裡發現你？你一再試探我的底線，我甚至懷疑有朝一日你結婚，你會不會用這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求我給你當情婦。」
「葉遙，你怎麼能這樣想我？」
我笑了笑，「如果時間倒回三年前，大學裡的宋之航會想到自己會背著他口口聲聲最愛的葉遙，在車裡和別的女人偷情嗎？人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底線。」
話題陷入長久的沉默。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升起車窗前，我忽然想起件事。
「宋之航。」
宋之航微微一怔，然後面帶希冀的看向我，「遙遙……」
我從脖子上摘下二十歲時他送我的項鏈，放在他手裡。
「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10
我晚上到家的時候，葉遠還沒回來。
第二天醒的時候，葉遠又上班去了。
手機上新增一條銀行到賬兩百萬的短信。
「……」
我猛的從床上坐起來，以為自己眼花了，對著屏幕數了幾遍零才確認真的是兩百萬。
再去看匯款信息，還是匿名。
今天不是匯款的固定日，一定是轉錯賬了。
我不由得想起昨晚騙沈雋清我身懷巨債的事。
其實那筆錢早就還完了。
當年我家的車房公司全被拍賣抵債後，還差了將近二百萬的虧空。
那人一開始每月十號都會給我轉錢。
頭一年每個月三五千不等，後來逐漸變多。
我記得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個以前和我爸關系很好的叔叔因為二十萬利息錢天天找人在學校門口騷擾我，舅舅家大門還因此被潑過油漆。
那人沒過多久就給我打了二十萬。
他好像很了解我的生活，像是時常會出現在我身邊似的。
我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個厚厚的記賬本，裡面記錄著七年來的每一筆匯款記錄。
不算這兩百萬，這七年他總共給我匯了三百七十多萬。
我和葉遠這些年用掉的學費和生活費，我用大學兼職和畢業賺的錢都填上了。
另外還債的一百八十七萬，這兩年我陸陸續續還回去五十多萬，現在葉遠也有了收入，每年至少能多還十五萬，按照我的計劃，算上利息，五年內就能把當初借用的錢全部存回去。
我翻開一頁空白頁，畫出個打問號的空白人臉。
他七年前每個月給我匯兩三千，說明起初他並不寬裕，很可能大學剛畢業，七年前大學畢業，那他現在應該三十一左右？
我把資助過的學生很多，有些是通過公司，有些是通過個人，有些是長資，有些很短，流水證明這些年代久遠很多都不可查了。
所以，他/她到底是誰？
11
傍晚的時候，葉遠打電話說他加班不回來吃飯了。
我撇撇嘴，拿起手機剛要點外賣，玄關門鈴就響了。
打開門，沈雋清提著菜站在我家門口。
「你來幹什麼？」
沈雋清把菜提起來給我看，「我看葉遠加班，專門過來給你做飯。」
「我看是你讓葉遠加班的吧？」
他笑了笑，「不讓進門麼？外面好冷。」
「……」
我讓開身，莫名其妙的就看著沈雋清熟門熟路的拎著菜進了廚房，放好後又出來脫下外套系上葉遠的圍裙真就在廚房做起菜來了。
我倚在廚房移門邊看他熟練的處理食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