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子的通房,他今兒娶親,正妻當然不是你。
世子爺許諾新婦,此生絕不納妾。
誓言錚錚,款款深情。
誰不贊一句清流好郎君?
你垂首斂眸,立於侯府門前,迎賓。
舉止端莊,容貌昳麗。
往來賓客頻頻回頭,悄聲詢問你是誰。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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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賣到侯府的丫鬟,是世子的第一個女人,是他最寵愛的通房。
是失了身子,卻連「妾室」名分都得不到的奴婢。
知曉內情的人暗道可惜。
你微笑,心中不免好奇。
若他們還記得,侯府的每個人皆S於你手,你這顆漂亮的人頭在菜市口滾落過不下五次。
不知他們還敢不敢站在你面前,面露憐惜?
1
「昨兒又是金鍾伺候世子?」雙斑漂亮的鳳眼露出些許驚訝。
你點點頭。
鐵蟋用指尖猛戳你的額角:「你呀你,忒不爭氣!」
「咱們四人裡,屬你容貌最出挑,又識字,怎的還不如金鍾那個小丫頭得寵?世子都一個多月沒想起你了吧?」
「橫豎連個妾的名分也撈不到,有什麼好爭的?」
你這話說得坦然,半分情緒也沒有,雙斑和鐵蟋一時都愣住了。
「雙斑姐姐,鐵蟋姐姐,墨蛉姐姐,我回來了。」
金鍾怯生生地站在房門口,唇邊掛著討好的笑。
鐵蟋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雙斑笑著打聲招呼,亦走出房間。
剩你和金鍾面面相覷。
金鍾眼圈紅了:「墨蛉姐姐,我……我不是故意和你們爭搶的……」
你看向她慘白的小臉兒,蹙眉:「又喝藥了?」
金鍾眉眼落寞:「喝了。孫媽媽親自看著,我怎敢不喝?老夫人吩咐,世子爺既說了不納妾,我們便不能懷孩子,免得壞了侯府和世子爺的清譽。」
你嘆氣,從小抽屜裡取出一個紙包。
「這是紅糖,你每月來癸水時疼痛難忍,喝這個會好些。」
金鍾接下,抿出一個酒窩:「多謝姐姐,你總是惦記著我。」
突然,她膝蓋一彎,向你跪了下來。
「墨蛉姐姐,其實這幾晚世子喚我伺候,我們並沒有……」
「我看得出來,世子是跟你賭氣。」
「世子妃過門後,姐姐你一絲醋意都沒有,還經常推我去伺候,世子心裡不痛快。」
「我不該瞞著你,當初要不是姐姐,我早就病S在路邊了。」
「墨蛉姐姐,你別生我的氣……」
她哭得可憐,你將人扶起,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
「在你看來,世子肯這樣為我費心思,必然愛極了我,對不對?」
金鍾紅著臉點頭。
你語氣涼涼:「你可還記得,咱們四人名字的由來?」
金鍾:「姐姐與我說過,我都記得。」
「墨蛉、鐵蟋、雙斑、金鍾,皆是促織的品種。世子喜愛鬥蟋,我們於世子而言,不過是……」
她頓了頓,不敢說下去。
「不過是逗樂的玩意兒。」你接過她的話。
「最愛的小蟲兒沒了鬥志,自然是有片刻著急的。」
「可若這蟲兒驕縱了,學會咬人,傷了主子的顏面,便是怎麼折磨都不為過。」
相長淵不過為你緊幾天褲腰,在旁人眼中就成了痴情種。
往昔慘狀浮上心頭,你的笑愈發冷。
旁的不說,金鍾年歲小,身體不好,避子藥有多傷身,相長淵豈會不知。
既然他與金鍾這幾日不曾有過房事,隻需他一句話,小丫頭就不必喝那高寒、高涼的玩意兒。
可他沒有。
「不必對我道歉,是我把你拉進這場不知生S的賭局,以後……還盼你別怨我。」
金鍾滿臉疑惑,不懂你的話。
但她年紀小、心思單純,隻當你又在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藥性一過,小跑著幹活去了。
你摩挲著頸間銀珠,心想:不知這次又能活多久?
銀珠在指尖反射冷光,上面刻著兩個「正」字。
是提醒,亦是警示。
這已是你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世。
2
你是穿越女。
身體原主被親生父母賣入侯府,樣貌出眾卻生性怯懦,處處被人針對。
某個尋常夜晚,「你」再次被戲耍,關進柴房,在飢寒交迫中無聲S去。
自此,「你」轉了性子。
昔日欺凌「你」的惡僕,被你設計發賣。
眼高於頂的老夫人,被你的新鮮話本逗得合不攏嘴,點名要你伺候在側。
就連侯府最矜貴的世子爺,相長淵,也因你出口成章而多加照拂。
你意氣風發,暗自竊喜,隻當自己是擁有金手指的天選之子。
一切轉折源於那日。
「今日起,你改名叫『墨蛉』,去伺候世子。」
高高在上的蔑視,恩賜打賞的語氣,夜鳴蟲一樣的名字。
你強忍著不適拜謝,心中是自認與眾不同的傲氣。
你有把握讓世子愛上自己,打臉所有低看與不屑。
殊不知,這句話將成為你悔不當初的夢魘。
相長淵對你極為偏愛,除了你,他身邊再無其他女子。
你是第一,亦是唯一。
你本不願沉淪,隻因心裡清楚,你們之間相隔何止山海,還有階級枷鎖和歲月千年。
可秋獵時的意外,讓你徹底丟了心。
京中的公子哥兒都來撒歡,你一弓我一箭,疏於練習者大有人在。
脫手的冷箭挾著風向你襲來時,你想到闊別已久的家,想到穿越後的擔驚受怕。
獨獨沒想到,相長淵會跳上你的馬,以肉身為你擋下。
那一瞬間,理智轟然倒塌。
處理傷口時,隨行的醫者忍不住多瞧你兩眼。
想知道能讓世子爺連命都不顧的女子是何方神聖。
許是瞧不出個所以然,醫者的疑惑寫在臉上。
相長淵笑道:「莫說旁的,她的腰杆是挺直的,本朝女子以含胸為美,突然來了她這麼個利落的,不自覺總想多看幾眼。」
「看著看著,就看進了心裡。」
大富之家多出情種,你想到這句話。
試一試吧,或許,你真的如此幸運呢?
你的心防逐漸卸下。
感受到你從不安到坦然的變化,相長淵欣喜不已,待你更加如珠如寶。
在這份獨寵、盛寵中,你逐漸迷失。
以至於在聽到相長淵與蘇氏女即將訂親的消息時,賴在他的懷裡撒嬌:
「我不想你娶蘇氏,你說過隻愛我一人的。」
「我讀過書,記賬、管家我都可以學,老夫人也喜歡我,隻要多些時日,你的家人一定會認可我。
「或者,我們要個孩子,屬於你我的孩子。」
你沉溺愛河,飄飄欲仙,臨淵而不自知。
後來,每每憶起這時,你都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
若你真的聰明,若你不曾心存幻想,若你好好了解過這個時代,你就會知道自己這番話多麼愚不可及。
當晚,相長淵並未多言。
他輕拍你的後背,一如往常作安撫狀。
你當他聽進了你的話,嬉笑著將人拽入帷帳,極盡纏綿。
那晚,他吻得很重,亦格外兇狠。
你沉醉其中,愉悅的巔峰仍做著嫁入高門、成為世子夫人、在古代過得風生水起的美夢。
完全忽視了身旁人比月色還涼的目光。
次日,天蒙蒙亮,門外一陣喧鬧。
為首的孫媽媽踹開房門,將衣不蔽體的你拖拽在地。
「墨蛉,侯府待你不薄,老夫人和世子爺對你更是憐惜,你居然做出串聯外賊、偷盜府中財物的醜事!
「今兒我奉老夫人之命,好好教訓你這不知感恩的賤奴,有你作例,看府中誰還敢放肆!」
你完全不懂孫媽媽在說什麼。
什麼偷盜?
相長淵寵你,凡是你屋內的陳設,大到屏風茶臺,小到香爐繡枕,精致奢華堪比正室夫人。
奇珍異寶更是流水一般送到你手裡。
何至於行偷竊之事?
你極力辯解,為證清白甚至自請搜屋,但無人理會。
你被架上長凳施以杖刑。
板子夾雜著風聲落在身上,動靜不大,卻生生打斷了你的腰椎。
你的慘叫在看到小院門口那個身影時止住了。
是相長淵。
他身著靛青衣袍,玉冠束發,眉眼平靜,是往日你最愛的君子模樣。
你一陣恍惚,好似下一秒,他就會將你攬在懷中,從身後拿出你最愛的糕點,向你邀功。
可他沒有,他的步伐甚至沒有加快分毫。
原來是他。
你恍然大悟。
你礙了他與蘇氏的路。
你不再求饒,不再爭辯,SS咬著唇。
板子停了,靛青衣袍停在你身前。
你努力抬眼,卻隻能看到他腰間的佩環。
你突然認清了自己的位置。
也認清了現實。
大富之家出情種是不假,可公子哥兒的愛是有條件的。
唯當百利無一害時,他才會愛你。
一隻手伸到你面前,他的語氣有些猶豫,有些遲疑。
「若你……」
若你什麼?
苟延殘喘,伏低做小?
頂著「通房」的名頭一輩子為奴為婢,亦或做他促織缽缽裡與其他女子鬥得體無完膚的墨蛉?
你冷笑出聲,顫著手支起半個身子,SS盯住相長淵。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
念罷,你閉上眼,撇過頭去,拒絕他給予的生機。
你承認自己蒙了心,犯了渾,但誠如相長淵所言,穿越人的腰杆是直的,你還仍有一絲骨氣。
四周一陣吸氣聲,所有人都沒想到,你敢不要命的硬聲頂撞世子爺。
面前的手撤離,頭頂傳來他冷漠的聲音:
「是我縱壞了你。」
「繼續行刑,不必留情。」
你又被丟進柴房。
粘稠的血在身下蔓延,老鼠爬上你逐漸冰冷僵硬的身體。
這一次,沒人能救你。
斷氣前,你流著淚嘆息:
罷了,這場古代之旅,以你的慘S,為自己的虛榮和戀愛腦買單。
3
「今日起,你改名叫『墨蛉』,去伺候世子。」
你一個激靈,驚恐地睜開眼,雞皮疙瘩從耳後瞬間蔓延至手臂。
你意識到了一件比S亡更恐怖的事——你重生了。
你許久不應,孫媽媽皺緊眉頭。
「墨蛉?」
「我……」喉間仿佛塞了團棉花,你大口大口喘氣。
顫抖著手撫上後腰,酥麻的觸感和完整的衣料讓你稍稍安心。
「我不去。」
孫媽媽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你匍匐在地,沒了傲氣。
「孫媽媽,我隻是被賣入侯府的奴婢,怎配伺候世子,請您……替我美言幾句,望老夫人三思。」
孫媽媽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不識抬舉!」
你身子一軟,跌坐在地,冷汗淋漓。
當晚,相長淵黑著臉闖入下人房。
其他人見狀急忙退出屋子。
「你拒絕了母親?」
你一陣反胃。
他的聲音比柴房灰鼠啃食你身體的動靜好聽不到哪兒去。
「謝世子抬舉,奴婢實在不配。」你深跪在地。
「你想盡辦法到母親身邊伺候,又在我回院的路上吟詩,難道不是想引起我注意?」
你驚訝地看向他,忍不住為自己辯駁:
「侍奉老夫人是府中最體面的差事,世子不妨去問,府中女使誰不想到老夫人身邊伺候?
「至於吟詩,奴婢奉命陪姑娘們逛園子,五姑娘臨時起意作詩詠雪,奴婢的確想討姑娘們歡心,卻絕不敢對世子有非分之想。」
相長淵的臉色徹底沉下來,眼神是你從未見過的陰狠。
許久,他輕笑一聲。
「既如此,你便好好當差,做得好了重重有賞。」
他摔門而去。
你心中的不安並未消散,反而如暴風雨前天邊聚集的黑雲,愈發濃烈。
果然,不出幾日便傳來消息:
老夫人將你許配給管家劉伯的兒子。
你大驚,且不說劉伯的兒子先天不足、智力欠缺。
你曾親眼見他溺S一窩剛出生的小貓。
每每看到府中女使,他眼中湧動的惡意,頭腦痴傻都不能減輕分毫。
你害怕了。
「老夫人,奴婢知錯!是奴婢不識抬舉,辜負老夫人心意!您讓奴婢做什麼都行,刷恭桶,清洗馬厩,或是、或是……」
「求您!不要將我送到劉伯家!」
你跪在老夫人身前聲淚俱下。
可你高估了封建高門的人性良知,也低估了這個時代「命如草芥」的真實。
父權社會下豪門貴子被拒絕後的惱羞成怒,不是你這個小小婢女所能承受的。
昔日對你萬分慈愛的老夫人,此刻端坐高臺,眼皮都沒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