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細細吹開盞中茶片,好似吹散你沙啞難聽的哀求。
待你再也喊不出聲,她悠悠開口:
「去吧,一應物件兒都安排好了,今晚就過門。」
你呆愣在院中,任由磕破的額頭淌下血痕。
「素日裡她最得意,張揚慣了,敢落世子的面子,她也配?沒把她賣去窯子都是老夫人仁慈!」
「就是,天生一副狐媚樣,不知浪給誰看,如今倒便宜了那傻子,哈!」
劉伯的千恩萬謝,旁人的譏諷嘲弄,在你眼前化為一片白茫茫的嗡鳴。
深夜的大紅綢緞異常鬼魅。
蓋頭被掀開,惡鬼近了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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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淚無聲滑下,承著痛,將口中咬得鮮血淋漓。
你努力勸慰自己,不要緊,活下去,活下去才最重要。
可這傻子嘗了甜頭,萬不可能放你。
整整兩日,你被困房中,身上一片青紫,燒得渾身滾燙。
「本以為是什麼高潔仙子,原來也不過如此。」
身子一涼,頭頂有陰影,你睜眼去瞧,相長淵立在床邊斜睨著你。
被褥被他掀落在地,赤條條的狼狽暴露無遺。
憤怒逼出了力氣,你掙扎起身,恨不得生啖其肉。
更恨自己從未認清過這個人。
相長淵輕飄飄躲過,當啷一聲,一把小巧的繡剪扔到你面前。
「髒賤至此,不如自行了斷,免得讓人得知,本世子險些聘你為房中人。」
當晚,天剛擦黑,傻子邪笑著爬上了床。
你強忍著頸間惡心的觸感,掏出藏在袖中的繡剪,拼盡全力刺向來人心口。
S豬般的慘叫響起,鮮血腥臭滾燙,濺了你滿臉。
前世今生,你頭一回S人。
你的手沒有因慘叫而顫抖,反而將利刃送得更深。
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憑什麼要你S?
跌跌撞撞向外跑去,你第一次出這院子,不知方向。
隻知道不能停下。
你似乎跑了很久,又似乎隻跑了兩步。
胸口撕裂般疼,口中翻湧著腥甜。
你低頭,尖銳的犁耙穿胸而過。
「毒婦!還我兒命來!」
吐出一口血水,倒地前,你不合時宜地笑出聲。
「他媽的,老娘跟你一換一。」
4
「今日起,你改名叫『墨蛉』,去伺候世子。」
你絕望地閉了閉眼。
從未有如此厭倦活著。
你神情冷漠,孫媽媽以為這是你得勢後的傲慢,出言敲打:
「別生什麼歪心思,你的賣身契還在府裡。」
是了,即便逃出這府門,你也出不了京城。
沒有自由身,你會成為官府認定的逃奴。
蜉蝣之壽,蝼蟻之力,朝不保夕。
到底怎樣才能逃離?
如今看來,被動地S去隻會陷入循環。
那,自盡呢?
你猛然睜眼,看準孫媽媽身後那尊石像。
半蹲,蓄力,衝刺。
一頭撞上去。
伴著驚恐的尖叫,你闔上眼。
5
「今日起,你改名叫『墨蛉』,去伺候世子。」
你面無表情,甚至覺得頭還暈。
片刻後,你俯身謝恩,神情恭敬惶恐。
如今的你,磕頭已經磕得很順暢了。
既沒有表露絲毫不願,又沒有成為世子爺房裡人後的驕橫。
孫媽媽很滿意你的反應。
許多人跑來恭賀你,明裡暗裡心思各異。
你禮儀周全,一一回應。
送走所有人,你終於有時間仔細想想這個要命的循環。
沒有系統,沒有任務,沒有提示,沒有金手指。
你不是天選之子,隻是一個掉落時空間隙的可憐蟲。
自S似乎對身體傷害很大,這次循環,你明顯感覺頭疼持續了很久。
看來,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尋短見。
頸間是媽媽送你的銀珠吊墜,與你一同穿越千年的現代產物。
除了它,其餘所有東西都不能跟隨你進入循環。
你找來小刀,開始刻「正」字。
這場折磨不知還要持續多少次,你怕自己S傻了。
「墨蛉,世子傳話,今晚由你伺候。」
對比旁人的豔羨,你實在高興不起來。
若無其事地與相長淵歡愛是件難事,你忍了又忍才沒有吐出來。
好在他此時還是青瓜蛋子,還算好應付。
事後,他撫摸你的唇角,食髓知味,繾綣眷戀。
「你伺候得很好,我從未……從未有這樣的感受。」
「墨蛉,你對我有種莫名的吸引,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應該在我身邊。」
他的笑蠱惑人心。
「或許,真有天命之說。」
他在你身邊沉沉睡去。
你心跳如擂,並非為他心動,而是為那句「天命」激動不已。
如果真的有某種羈絆,如果你注定與他糾纏。
如果你S去數次都不能拆解命運。
那——S了他呢?
你為自己的猜測興奮戰慄。
相長淵的無情與狠厲,S亡循環的未知與莫名,刺激著你的神經。
你拾起掉落在地的發簪,狠狠刺入身邊人的脖頸。
他安靜地,歸了西。
你手握發簪,守著相長淵的屍體,坐在床邊。
像等待老師批閱作業的學生,靜候命運的審判。
天邊泛起魚肚白,滿床血液早已幹涸。
伺候灑掃的小廝敲門而入。
你從未聽過如此悽厲的叫聲,悅耳無比。
還是輸了。
這次,你S得最慘,痛極了。
6
「今日起,你改名叫『墨蛉』,去伺候世子。」
S掉相長淵沒有用。
這一認知讓你狂躁不已。
你大概是瘋了。
你開始嘗試S掉所有與你有關系的人。
老侯爺、老夫人、蘇氏、劉伯和他的壞種兒子、共事的奴僕,甚至還有把原身賣進侯府的父母。
當然,每次都有那個要你做通房的男人。
你甚至已經不習慣他睜眼活著的樣子。
唯有一次例外,你希望他多挺一會兒,好發泄你心中漫無天際的怨憤。
那是第六世還是第七世?你已記不清。
你將相長淵迷暈,駕車帶往城郊。
一間破敗的茅草屋裡,有你提前僱來的山匪。
你指了指早已備好、靠在牆邊的廷杖,幽幽開口:
「動手,不必留情。」
隨後端坐桌前,學著老夫人的樣子,捧著茶盞,聆聽高門世子痛苦慘叫的聲音。
「姑娘……這,差不多行了吧?」
山匪隻為圖財,哪敢害命。
本以為是誰家小姐受了負心漢欺負,私下找人撒撒氣,打幾下便罷了,他才應下這樁買賣。
可眼看這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兒有進氣兒沒出氣兒,他也不敢再動。
你丟了一袋銀子給他,不管他跑得飛快。
「我……待你不薄,為何……」
你蹲下身去瞧,相長淵比你強壯不少,一頓板子下去,還剩了一口氣。
見你喊停,他眼神一亮,以為自己還有活路。
忙不迭道:「小蛉兒,爺知道你心裡有氣,你放心,蘇氏進門也不會動你,你還是爺最喜……啊!——」
你扛起廷杖重重落在他的腰間。
正是當初你最痛的部位。
山匪不敢下S手,你敢。
你知道相長淵在想什麼,無非是哄騙、逃命,事後再行報復。
古語言「緩兵之計」,在現代社畜眼裡還有一個俗稱——「畫餅」。
若真放過他,你隻會S得更慘。
眼前這個男人,你貪慕過他真假參半的溫柔,了解他不為人知的漠然,恐懼他不念舊情的殘忍。
如今,你不想做丫鬟,不想做姨娘,不想做夫人。
隻想要他的命。
整座侯府的人在你眼中如同白鼠。
單S,雙S,排列組合S。
你瘋了,同時又很清醒,下意識遵循控制變量,尋找想要的實驗數據。
你不在乎下場,橫豎是一S,S後是重生。
菜市口的斷頭臺,你成了老顧客。
人們看向你的目光滿是懼怕。
哭鬧的小孩聽到「再鬧讓墨蛉把你抓走!」也會安生不少。
你渾渾噩噩,如無頭蒼蠅,一次次茫然撞擊著透明的窗。
7
第九世,你S的人最多,也最窩囊。
白天,你在老夫人和蘇氏身邊當牛做馬。
晚上,還要時不時伺候相長淵。
日子苦不堪言。
要麼說男人虛偽呢。
相長淵求娶蘇氏時,口口聲聲絕不納妾。
可成婚前的通房丫鬟,他以「念舊情」為由,依舊留著。
蘇氏雖有不滿,但左不過是連名分都沒有的丫頭,她不敢過分插手,唯恐落個「善妒」的惡名。
於是便苦了你。
避子藥一碗一碗地喝,苦活兒累活兒一樁一件地做。
待你發覺身體不對勁,偷偷去看郎中時才被告知:
操勞過甚,命不久矣。
你氣笑了。
俗話說,佛渡有緣人,不渡窩囊廢。
你終於有了點穿越女主的氣魄——你不高興,誰也別想活。
你在家宴時投了毒,所有人,一鍋兒端。
又一次被押上斷頭臺,你甚至比劊子手還要輕車熟路,自覺伸了伸脖子,等待午時三刻的來臨。
隻剩一隻耳朵的衙役對你罵罵咧咧,推搡著你,故意當眾撕毀你的衣衫。
你不覺意外。
這狗雜種昨晚意圖對你不軌,仗著你身無利器,又是必S的刑犯,想在牢中輕薄你。
你笑意勾人,誘得他松下戒備,欺身上前。
沒有利器又如何,現在的你最擅長的就是S人。
你SS咬住他的耳根,不論雜種如何掙扎踢打,你都不松口。
硬生生撕下他一隻耳朵。
漆黑的深夜,滿口鮮血的你在牢中放聲大笑,行跡瘋癲似鬼魅。
原本看熱鬧的其餘衙役被唬得不敢上前。
掉了耳朵的雜種雙目赤紅,抄起刑具想要了你的命。
「放肆!」
一聲怒呵,像帶著光的利劍,穿透凝滯壓抑的S氣。
你挑眉,幾輩子了,不曾聽過如此正直的聲音。
所有人跪倒在來人面前。
「拉出去打十大板,罰俸一月。」
責罰不重,但對你一個S刑犯而言,已是極大的體面。
來人背過身,扔給你一件囚衣。
「把衣裳穿好。」
你默默換了衣裳。
他回身,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你。
「侯府滅門慘案震驚朝野,陛下命我監斬。」
你靠在牆角,全身無力,剛剛的勝利並不輕松。
「明日午時才行刑,大人這時候到牢裡做什麼?」
他蹲下,直視著你:「你下毒後直接到衙門自首,我看了你的供詞,毫無辯解,一心求S。」
「不錯。」
「可有隱情?」
你搖頭:「並無。」
他皺眉:「你侍奉相長淵卻沒有名分,在侯府受人奴役,積勞成疾以至藥石難醫,我知你心有不甘。」
你有些驚訝,這些你都不曾在供詞裡提及,他是自己去查的?
「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其他苦衷?」
你不解:「有如何,沒有又如何?大人難道還能放過我?」
他一本正經地搖頭:「你毒害侯府二十七口是事實,法理難容,無論有何苦衷,你都難逃一S。」
你氣笑:「那你費這麼多唇舌做什麼!大半夜跑來審問,就算我身受冤屈,你又能怎麼辦?」
「我替你上達天聽,重查本案。」
「來不及了,我明天就要被砍頭了。」
「來得及,我會徹夜等在宮門口,趕在早朝前向陛下秉明,推遲行刑時間,直至案件查清。」
「我要是有其他苦衷,但不足以減刑呢?」
「我記錄在案,警醒後人。」
「天下罪犯那麼多,你每個都這麼審,十年的功績都抵不過別人一年。」
「隻求無愧於心。」
「……」
許久,你開口:「讓你失望了,沒有別的苦衷,毒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