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自涼的白月光S而復生了。
他當即迎娶白月光進府,日夜溫存。
即使我每日靠藥湯續命,他也不施舍一點溫情。
可明明,我才是當年夜雪中給他割臂喂血的人啊。
1.
蕭自涼的白月光S而復生了。
樓聽雨被他八抬大轎娶進侯府時,我還喝著參湯續命。
那晚的場面,比蕭自涼迎娶我為侯夫人時來的盛大得多。
Advertisement
夜半,我氣短胸悶咳嗽不止,他二人在新房內攜雲握雨,鸞顛鳳倒。
第二日,我早早便起來等著樓聽雨敬茶。
可日上三竿時,隻見到她的丫鬟。
「侯爺讓我來通秉大夫人,側夫人昨夜勞累,故而特許免了今日的奉茶。」
心中酸澀,卻又無可奈何。
不僅以正妻之禮娶她為妾,如今連敬奉茶也免去了。
可當年大婚,老侯爺夫人在世時,他不顧我身上的重病,索求整夜,也沒免去我的奉茶啊。
我佯裝著面上的端雅,說道:「既是侯爺發話,你便安心回去伺候樓妹妹,叫她好生歇息。」
那丫鬟走後,雪淮為我憤恨不平。
「夫人你怎能如此大度?樓聽雨進門第一日就給您下馬威,看著就不是好相與的善茬。您合該SS她的氣焰,做足正妻的款啊!」
一旁雪淮也撅著嘴,罵道:「她不過仗著自己是侯爺年少時的救命恩人,才如此肆無忌憚。論才華論樣貌,她如何進得了侯府?」
我扯出一抹苦笑,她們不知道,明明那年飄風苦雪裡,給蕭自涼割臂喂血的是我啊。
……
那日晚膳,蕭自涼牽著樓聽雨姍姍來遲。
先前,蕭自涼曾誇她「巫山雲雨洛川神,珠襻香腰穩稱身」,今日一見,還真是個娉婷嫋娜軟玉溫香的美人。
可玉潤冰清的花瓣下,藏著的是朽爛腐敗的蕊。
樓聽雨看向我時,眼光裡豎滿了刀子。
「都怪侯爺昨夜折騰,讓妹妹誤了奉茶,還請夫人莫要怪罪。」
不奉茶不行禮,樓聽雨半點為妾的模樣都沒有。
蕭自涼一雙眼都溺在樓聽雨身上,為她說話。「阿雲你要識大體,聽雨少時為救我受了重傷落下病根,身子骨弱,你擔待點。」
我看著他遲遲未從樓聽雨腰間移開的手,隻覺寒心酸鼻。
那我這一身的舊疾又算什麼?
可樓聽雨如今是蕭自涼心尖上的人,我隻得扮著我的高門貴女風範,不善妒不惡俗。
「我自是不在意的,妹妹早日為侯府開枝散葉當然是好的,也算是彌補我的過錯了。」
我當年為了救蕭自涼,一身的冬衣都用來暖他,天寒地凍下受了大寒,此生再難有孕。
這般難孕的身子,照理入不了侯府,可我與她樓聽雨有七分像。
當年樓聽雨趁著我二人受凍昏迷,將她的衣衫盡數換成了我的,倒在蕭自涼的懷裡等他醒來。
等我轉醒,發現她頂替我時,蕭自涼已經與她海誓山盟生S不渝了。
哪知樓聽雨在二人情深最濃時不見蹤影,蕭自涼發了狠似的尋她。
可惜,他沒找到樓聽雨,反而發現了我,與樓聽雨有七分像的面容,十成像的身形。
新婚夜壓著我求索,他一聲聲喚我「聽雨」,絲毫不顧及我的低泣,縱馬橫刀。
如今樓聽雨S而復生,尋到侯府時,隻說是當初身患絕症,怕蕭自涼隨她赴S才悄悄離去。幸而遇到神醫,將她治愈。蕭自涼並不懷疑其中真假,隻是一顆赤心迎她進門。
思及此,我低下眉眼,斂去眼底的悲鳴。「既來了,便快些用膳吧。今日府上的廚子是我精挑細選來的,特意為妹妹進門擺的膳。」
可樓聽雨並不滿意。
「阿遊,我平日吃慣了江南清淡,一時間不習慣中原的辣……」方遊是蕭自涼的字,他從不準我這麼叫他。
蕭自涼當即揮揮衣袖,命人備車。
「這有何難,我帶你去富陽樓,那處貫通南北,定有你江南的吃食。」
我僵在桌邊,不知是站是坐。長袖下,手裡緊緊攥著腰間玉佩。
樓聽雨掩嘴嬌笑,瞥了我一眼。
「這不成規矩吧……姐姐好心好意準備的……」
我看向蕭自涼,等著他的反應。
「無事,她吃不慣外頭的菜樣,留在府裡正好。」
明明語氣溫柔如風,可我聽著隻覺冰冷刺骨,林上飛霜起,波中自生冰。
我當年,也是個江南貴女啊。進府後,因著水土不服,舊疾纏身,我每每用完膳都要回屋裡吐上一大半來。
蕭自涼碰見過我吐得嘔心抽腸的模樣,可他隻是皺著眉頭,說我矯情。
我目送著這對檀郎謝女,心口陣痛。
「夫人,您為了等侯爺用膳,今日還未喝藥,奴婢扶您回屋吧。」
我不知道是心裡的瑟縮叫人哀婉,還是蕭自涼的涼薄令人觸痛,淚水止不住地潺湲眼下。
「簡桃,這湯藥太苦了,我喝不下。」
2.
那晚,我跌倒在院門外,是被簡桃雪淮抬回榻上的。
病重這些年了,那天,我第一次沒有喝藥。因為我昏厥在榻,藥無論如何都喂不進嘴裡。
待我再醒來時,簡桃的淚已經把她的小臉磨腫了。
「夫人,您嚇S我了,簡桃還以為您醒不來了呢。」
一旁的雪淮面容憔悴,眼見著就是不曾合過眼。
我擦去簡桃眼角的淚花,開口問話,氣若遊絲。
「侯爺呢?」
簡桃的淚霎時止住了。
「侯爺這幾日,不曾來過……」
還好,聽聞此言,心裡不再如刀絞般難忍。
「他向來是如此的。這世上,能叫他上心的,唯有樓聽雨。」
我這命被湯藥吊了七年,蕭自涼七年不曾過問是何病症。
他到現在還以為,我這是養身的補氣湯。
簡桃紅著眼,眼睫上還掛著水汽。「夫人,奴婢去請侯爺來看看您吧。」
我無力地搖了搖頭,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幅病入膏肓的模樣。
可是,第二日晨,蕭自涼還是來了。
我看了眼蕭自涼身後的低著頭不敢看我的簡桃,心中無奈卻也欣慰。
蕭自涼來時,大氅上的涼意不曾退減,近到我身前時,直往心肺裡鑽。
我忍不住一陣咳嗽。
蕭自涼神色淡淡,見我如此也隻是言語上關心一二。
「你既然受不住冬日的寒,就要少出門。幸虧那日未曾帶你去富陽樓,不然你如今這幅病容還要算在本侯頭上了。」
話說著,雪淮端來例湯。
蕭自涼拿起藥碗走來,我心上漏了一拍。
他是要親手喂我?
我高估自己了,蕭自涼不過是將碗遞到我的手上,「病了便看醫喝藥,我也不是府醫,讓侍女把我找來根本無濟於事。」
藥碗落在我手上時,我還不曾反應,藥汁灑了半指。
蕭自涼當然不曾注意到這些,眼波飄在屋外,許是惦念著樓聽雨吧。
「聽雨身子骨弱,昨夜燒熱,我得去看看了。」
我抿去指上的那點藥湯,當著懂事的妻子。
「那侯爺快些去吧,妹妹定是不服水土,病重了也能要人命呢。」
話音未落,蕭自涼的玄色衣角已然吻到門檻上了。
她樓聽雨的身子弱,我纏綿於榻的就不是病了嗎?
許是摻了淚水的緣故,今日的藥湯沒有先前的那般苦了。
雪淮為我委屈,小聲抽泣。
「夫人這麼好的人,侯爺一點都不珍惜。」
簡桃更是憤恨。
「那樓聽雨不過是受了點風寒,侯爺就緊張到連夜請來先前救過她的神醫,把脈開藥。」
我默不作聲,摩挲著懷中的玉佩,心緒剪不斷理還亂。
……
讓我未曾想到的是,第二日院裡來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白衣,腰間僅掛著一枚草藥香囊。冷冽的寒風近前時,被他周身的暖意溫潤。直叫人覺著,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皎如玉樹臨風前。
簡桃告訴我,那是救過樓聽雨的神醫——霽遷。
我不知道霽遷為何會來找我,他明明是樓聽雨的醫。
他見到我時,墨黑如淵的眼眸裡,好似拂過九重天的雲,靜默爾雅。
立於院外,他側身不敢看我,隻是遙遙行禮。「昨日為側夫人開藥時,見夫人院裡的侍女煎著湯藥。霽某為醫素來仁心,便想著為夫人把上一脈,也許對夫人的病有所助益。」
霽遷的聲音,浸著溫潤而澤的柔和,與蕭自涼的山寒水冷毫不相同。
我將他請進屋內,遞上我布滿傷痕的手腕。
霽遷並未問我一介侯府夫人哪來的如此刀傷,隻是隔著一方白絹,搭著脈。
我看著他眼裡漸漸漾起漣漪,而後是蹙眉,終了時,一層黑霧氤氲著眉眼。
「夫人的身子,自己清楚嗎?」
我當然清楚,這些年夏日懼陽,春日起敏,秋日咳喘,冬日骨疼,常年伴著心疾,生不如S。
「左不過是將S罷了,雲開清楚。」
霽遷的神色越發濃重。
簡桃在一旁添火。「即便這樣,侯爺都不曾來探望夫人一二。」
霽遷不作聲,隻是拿出紙筆寫著藥方。洋洋灑灑兩大張宣紙,除卻所用藥材,還有用藥時辰、藥方忌口、藥理食補、煎藥方法……
他是除卻簡桃雪淮外,第一個如此關心我的人。
我誠心謝過,將他送出院門。
雪淮忙照著方子去煎藥,隻留下我與簡桃在屋內烤火。
稍頃,第二個不速之客來了。
蕭自涼是掛著黑臉來的,來時還沾著樓聽雨身上的蓮花香。
「你病重如此,為何不告訴我?」
「若不是霽神醫來與我說你的情況,我如今還被你蒙在鼓裡。」
可蕭自涼的語氣裡,埋怨多於關心。
「侯爺公事繁重,雲開的病本就沒得治,說了反倒給侯爺徒增負擔。」說著,我又急急咳了起來。
他肩上的大氅,第一次在我面前脫了下來,遠遠掛到衣架上。
我心底的那處柔軟又起波瀾。
蕭自涼摸了摸我的額,隻探到一手涼。他有些怔住,沒想到我真的病重如此。
「阿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有舊疾。昨日還與你說了那般重話,是我不好。」
所以,其實他心裡還是有我的吧。
我目光繾綣,描摹著他的眉眼。
「侯爺無錯,怪我一直瞞著。有侯爺的關心,病也就不那麼痛了。」
我盡可能地提著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病殃殃。
做了這麼多年夫妻,蕭自涼終究是對我有些情分的,隻是這其中樓聽雨的功勞佔了多少,我不知道。
他捂著我的手,轉頭對簡桃道:「從今天起,藥方上缺什麼珍奇藥材就去庫房領,若是管家不允,就讓他來尋我。」
蕭自涼說到做到。自那天以後,送到屋內的補品不斷,連炭火都旺了許多。蕭自涼也不總宿在書房或是聽雨軒,偶爾也來我這歇息。但他從不碰我。
正當我以為日子這麼過下去也當知足時,樓聽雨懷孕了。
3.
蕭自涼日夜陪著樓聽雨,再也沒來看過我。
新生命確實比將S之人來得珍貴,我安慰自己。
漸漸的,房裡的補藥也斷了,炭火也克扣下一半。
管事的說,側夫人胎像不穩,需得好生將養。
後來,連藥方上的藥都抓不齊了。
簡桃不怕S,莽到聽雨軒去找蕭自涼。可那時的侯爺又怎麼肯施舍給我一點柔情呢?
「你們夫人前些日子不是轉好了嗎?身子骨好了還要霸著庫房的藥材,這是不願聽雨的孩子落地?」
簡桃是被鞭笞二十後回來的,因為蕭自涼罰她了個妨礙樓聽雨安胎的罪責。
我看著簡桃滿衣的血汙,唯有眼底的淚是清的。
都說愛得深的人先掉眼淚,我大抵就是如此吧。
還好,我的病有霽遷看顧著。他知曉事情原委後,每日都親自從庫房抓藥為我煮,管事門見他是蕭自涼專請來的神醫,對此從不多言。
樓聽雨懷孕兩月時,滑胎了。
她說,是我動的手腳。
彼時,我正扶著床沿嘔血,雪淮在一旁擦著我的嘴角。
「雲開!我沒想過你是如此狗行狼心之人!你與聽雨拈酸吃醋我忍了,竟還害S她無辜的孩子!」
我方才吐完血,嘴裡紅腥,開不了口。
他見我不語,以為我默認。氣不打一處來,抬起手臂就向我扇來。
啪——
我被掀到床下,右腿磕在階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解氣,抓起我散落的青絲,迫使我抬頭望向他。
「正妻之位,榮華富貴,天下女子奢求不來的你都有了,為何不肯放過聽雨呢?她隻是一介弱女子!何況她還是本侯的救命恩人!」
我的頭皮被扯得生疼,脖頸後仰,幾近喘不上氣。
可再痛,不及心中酸澀的萬一。
蕭自涼一手掐上我的脖子,眼裡毫無昔日情分。
「本侯不介意,讓你給聽雨騰位置。」
我眼角聚積的淚流到他的手背上,涼得他一顫,抽回手。
我素來知道蕭自涼不愛我。可這些年來他因著我的樣貌,將對樓聽雨的好都補在我身上。我自知他無意,卻自甘墮於自己編造的美夢之中。
即便知道樓聽雨回來那日,我依舊懷著對蕭自涼的幻想,希求他念在七年夫妻的情面上,在心裡給我留個空缺。
可此時,蕭自涼親手扇醒我,剜出我唯一滾燙的心來,一刀一刀凌遲。
「我若說,我從未害過樓聽雨呢?」
蕭自涼仿若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人贓並獲還不承認?」
「你見霽遷能近聽雨左右,還得我信賴,假意稱病,謀算著與他熟絡。再裝出一副柔情媚態叫那廝心軟,最後助你給聽雨的安胎藥換成避子湯。雲開,我認識你這麼多年,竟不知道你還有如此心計!」
他周身的怒氣將我湮沒,把我壓倒在冰冷的石磚之上。
我撐著一口氣,反駁道:「我與霽神醫清清白白,我不會害S無辜胎兒,他更不會!」
可蕭自涼的耳朵已經聽不見我的解釋,大掌SS箍住我的下颌,力道大得讓我聽到骨裂的聲響。
「我道是前些日子霽遷為何突然找上言明你病入膏肓,神色極其緊張。如今想來,你二人定是早就背著我偷情!」
說著,又重重撇開我的臉。
「蕩婦!」
我終是用盡了力氣與他周旋,癱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正值嚴冬,河西冰膠午不開,山頭凍雀眼流血。此時眼裡流的是淚還是血,我分不清了。
身下石板冰寒刺骨,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日夜雪—
4.
十二歲前,我的父親還是揚州通判。
十三那年,父親擢升吏部郎中,攜全家赴京任職。
是日大雪,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皲裂而不知。
路上,爹爹撿到兩個小男孩。其中一個衣著不凡,他說他是偷偷從侯府跑出來的世子,本是向往話本上仗劍天涯客那套,誰知被大雪堵住了路。
另一個應是孤兒吧,我記得不大清了。
我爹見自稱是世子的那位腰間別了塊絕世好玉,姑且信了他的話,將他一同帶在身邊。
大雪天兇險異常物資匱乏,爹爹本隻想收留一個蕭自涼。
可我看另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甚是可憐,央求著父親,硬是把人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