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的看著我，整個人的身體都變得僵直起來。
一瞬間懷疑，震驚，後悔，恐懼都爬上了他的臉……
他雙目通紅，SS將我抱在懷裡。
發瘋一般往宮裡跑。
李瑾承，我以為你長大了就不會哭了呢。
11
從我醒來，李瑾承日日都守在我的床邊。
我昏迷的這兩日，他將原本賜給沈家的爵位和財物悉數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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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幹人悉數下了獄，真是一點兒情也沒留。
太醫院的太醫都道我這延慶殿是鬼門關。
隻因最先的一位太醫說，我的病已入膏肓，回天無力了。
就被李瑾承打斷了腿，丟出了宮。
「朕的貴妃好好的，怎麼就治不了了？你們這群庸醫，朕養著你們有什麼用？還不如都砍了。」
滿屋子的太醫跪成一片，大氣都不敢出。
我嫌他太吵。
睜開眼睛叫了他一聲。
他立馬靠了過來，問我有沒有好一點，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眼裡滿是心疼。
「還好來得及，嬌嬌，我總算找到你了，你竟然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努力地抽回了手。
「別叫我嬌嬌，我嫌惡心。」
一想到往日裡，他都是這樣衝著沈玉嬌，我就膈應。
尷尬的神色一閃而逝，李瑾承悻悻地笑著。
「好好好，都聽你的，阿念。」
我看向他。
短短幾日，他變得滄桑了。
下巴上都冒出了稀松的胡茬。
他跟我懺悔，說他不該鬼迷心竅信了沈玉嬌的話。
更不該對我不管不顧。
「阿念，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留給你的玉佩，我真的以為她是你。」
當日宮變李瑾承被接回宮裡。
原本的棄子一躍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宮太子。
我看著他被人帶走，我不知那些人是幹嘛的。
即使我也害怕著，但我還是義無反顧擋在他身前。
李瑾承就是在那個時候，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趁亂塞到我手裡。
「嬌嬌，你拿著，你一定要等著我。」
我覺得李瑾承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任人欺負的小廢物了。
相反，我還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東西。
很像是爹爹每次在那些將領面前訓話時的樣子。
大哥說，那叫威嚴。
那天雨很大，我追著馬車跑了很久。
我想告訴李瑾承，我大名叫溫疏念，我是鎮國將軍的女兒。
可跑著跑著我跌進了泥潭，最後被暗衛送了回去。
我整整發了三日高燒。
那枚玉佩我甚至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見了。
李瑾承帶著小心和試探的語氣問我。
「阿念，你不會不要我的對麼？」
我問他我的狐氅呢？
他沉默了半晌，然後跟我說對不起。
那條狐氅被送過去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看。
沈玉嬌就接了過去，吵著鬧著要燒了它。
許是怕我生氣，他立馬獻寶一樣指著窗戶說，他已經把外面的梅林種好了，紅梅，白梅都有。
「嬌……阿念。等來年的時候，我們就又可以一起賞梅了。」
我讓人將沈玉嬌的屍骨燒了，月荷說要給梅林當肥料。
可我覺得她會髒了我的梅樹。
隨後便任由宮人拿去，說是當成魚飼料了。
不知道是不是李瑾承的恐嚇起了作用。
春意漸濃的時候，我的身體日漸好轉了。
李瑾承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
每日換著花樣給我送來各種奇珍異寶。
我來者不拒全都收下。
他以為用這些就可以彌補我。
我們還會跟以前一樣。
可李瑾承你錯了。
你要我怎麼不恨，我給過你機會的。
你要怎麼能忘了二哥因何而S。
12
我一改曾經的脾氣，變得溫順恭謹。
對李瑾承總是笑臉相迎。
我賴著他，讓他為我梳頭。
我問他。
「你在玉檀宮也是這麼給沈玉嬌梳頭的麼？」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也變得不自然。
我對著鏡子裡的他粲然一笑。
「沒關系的，那個時候你又不知道。」
他不再言語，隻是為我梳頭時，更加小心溫柔，生怕弄疼了我。
早間李瑾承來找我，說是花園裡花都開了，軟磨硬泡非要我一起去看看。
這會日頭上來，透著紗窗撒在身上，惹得人懶洋洋的。
我打了個哈欠，告訴李瑾承我想睡一會。
他如臨大敵般，緊張的抓住我的手。
「阿念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不要忍著，要跟我說。」
我笑他太緊張，我真的隻是困了。
待他走後，血從鼻中流出，我急忙伸手去捂。
奈何還是灑落到了衣領上。
看來月荷又要收拾了。
我窩在榻上，看著月荷熟練的收拾著我的衣服。
氣嘟嘟的，卻又悄悄抹著眼淚。
這丫頭越來越大膽了，也敢給我臉色看了。
她一邊收拾一邊埋怨。
「明明之前那樣對您，您現在還要給他好臉。」
「一點兒都不像您了。」
「如今更是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
我拿起手邊的橘子就丟她。
「你現在是越來越嘴碎了，改天就把你趕出去。」
我的身子從來就沒好過。
我娘生我是早產，我落地就沒有哭聲。
好不容易活了，卻又在三歲那年大病一場。
裡裡外外的大夫都看過了，都道我活不過雙十年華。
想來入了夏，我便要二十了。
我趕走了大部分御醫，隻留下一個我信得過的。
我告訴他，我S後我爹自會保他平安。
但目前他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病。
我討厭被同情，我也不想李瑾承知道。
我要他往後日日夜夜都念著我對他的好。
時時刻刻都活在愧疚之中。
我每日強撐著陪他，對他所有的要求都答應。
說看山就去看山，說戲水就去戲水。
熬不住了我就告訴他，我太累了想睡一會兒。
他在御花園裡給我做了個秋千，纏上了很多時令裡有的花。
我坐上去，他推著我。
末了我撫摸著那些花，輕輕嘆了口氣。
他問我是不是太累了。
我搖了搖頭，假裝有些惋惜般地說，
「這些花都是你給沈玉嬌種的，當日為了修繕花園，你還拆了我秋千……」
李瑾承當即吩咐人，將那些花清理的幹幹淨淨。
我笑著靠在他的懷裡，告訴他我沒有生氣，但還是很開心他做的這一切。
可我眼裡卻是一片寒意。
我帶著糕點去看他，告訴他是我親手做的。
他受寵若驚般地一連吃了好幾塊。
其實那隻是我在膳房隨便裝的。
李瑾承，我也會裝。
像你當初裝深情一樣。
我看著他那個收起來的暖爐發呆，他立馬讓人拿了出去。
然後哄著我連連道歉。
告訴我今年冬天，一定給我做一條頂好的墨狐皮大氅。
他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伸出手拿起盤子裡最後一塊糕點喂給他。
依偎在身旁低語。
「我不要你賠我衣服，隻要你好好的我就開心了。」
不然我怎麼讓你後半生都在悔恨中渡過呢？
夜裡我讓月荷拿來了紙筆。
下個月便是李瑾承的生辰了。
我自然是要給他準備禮物的。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我從天黑寫到天亮。
原來這幾年的一點一滴我都記得這麼清楚啊。
既然我都記得，那李瑾承你也別想忘了。
13
我S在了李瑾承生辰的第二天。
他酒醒後跌跌撞撞跟著傳信的宮人到了延慶殿。
一進門，便是滿地的焦土。
那些他重新種好的梅樹，昨夜被我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火光裡是我蒼白瘦削的臉，早已不復當年的嬌豔。
那些收下的禮物，我已盡數讓人毀掉。
你知道麼？李瑾承我寧S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
他在我宮中大發脾氣，將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
「你們這群廢物，都是幹什麼吃的？皇貴妃不舒服，你們都不知道麼？」
「她不是身子漸好了，啊？說話啊？是不是要朕S了你們。」
「阿念，別丟下我好不好，求求你了，別丟下我。」
我在上空看著他，跪在我的床邊，抓著我早就冰涼的手往臉上貼。
可惜我已經沒辦法動彈了，不然我真的會狠狠抽出手。
然後嫌棄的讓他離我遠點。
他忘了那天我聲淚俱下求他的時候了麼？
他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喜歡的東西從我身邊奪走。
那個時候他是多麼鐵石心腸啊。
甚至還逼著我去給沈玉嬌道歉。
月荷給他拿來了我準備的賀禮。
他就那麼坐在床邊，一頁一頁看過去。
「今日沈玉嬌入宮了，我在延慶殿的門口坐了好久好久，鞋襪都被雪水浸湿了，可李瑾承還是沒來，他好像不要我了………」
「我打了沈玉嬌，可李瑾承生氣了，他甚至想要S了我，原來曾經說會一直對我好，都是騙我的……」
「我的狐皮大氅補不好了，我難過的抱著它哭了一晚上，李瑾承他一點都不知道。他害他的嬌嬌難過S了……」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幫他了, 李瑾承我好討厭你啊。」
李瑾承甚至還沒看完一半就崩潰了。
他聲淚俱下一聲接一聲的跟我說對不起。
他說他愛我，不能沒有我。
他一件一件跟我解釋著, 試圖用這種辦法讓自己心裡的愧疚感減輕一點。
可回答他的，隻有我冰冷的屍身。
14
爹爹和大哥入宮了，他們要帶我回去。
李瑾承瘋了一樣護著我的棺木, 不讓別人靠近。
爹爹以S相逼，告訴他如果不讓我走，整個溫家情願一同S在這裡。
李瑾承最終還是妥協了。
爹爹擦拭著我的棺木，像是對待什麼珍寶一樣。
「你就是從小任性慣了, 我和你娘多麼不舍得你進宮, 宮裡這水深火熱的地方, 哪裡適合你啊。」
「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爹爹說，還是那個倔脾氣，倒是跟你娘當年一模一樣。」
「你做的事爹爹都清楚，不愧是我溫家的女兒, 你二哥沒有白疼你。」
爹爹大抵是上了年紀，身板也不再像從前那麼挺拔了。
他彎著腰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好多。
然後他撫著棺頭, 我聽到他夾雜著鼻音的顫抖的聲音。
「女兒，爹爹來接你回家了！」
15
我隨著爹爹走了, 李瑾承呆呆地在原地坐了好久好久。
鎮國將軍卸甲歸田後, 前線再無一人可用。
李家的江山開始變得搖搖欲墜, 李瑾承更是終日裡借酒澆愁。
他常常在我的延慶殿一坐就是一整天。
「阿念，你終究還是恨我的, 所以你才不肯告訴我你的病情。我怎麼那麼傻，我還天天讓你陪我到處走, 你明明都病的那麼嚴重了……」
「阿念，快入冬了。梅林我都打理好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阿念……阿念，我好想你。」
李瑾承S在我之後的兩年, 邊疆終是失守，被一路攻破。
據說皇帝在敵軍還未進宮就已經飲鸩而亡，S在一片梅林之中。
至S懷裡還抱著他那位皇貴妃留給他的東西。
16
李瑾承番外
自我離宮後，我就知道回不去了。
母妃被幽居冷宮，她用盡最後的辦法將我送出宮。
那些人從不把我放在眼裡，明明我才是主子。
我也試圖反抗過, 可換來的隻有無盡的嘲諷和拳打腳踢。
我原想著，等再過一段日子, 我就找個機會跑出去。
直到我遇到了那個女孩子。
她明明還沒我高, 站在那裡卻是氣派的不得了。
她日日都來看我，給我帶各種好吃的。
她隻讓我喚她嬌嬌。
我從未想過我有朝一日還能尋回嬌嬌。
可她變了, 於從前完全不一樣。
甚至有些過分嬌縱。
我開始想念延慶殿裡的那位。
她在我心裡不知不覺已經如此根深蒂固了。
可她怎麼就是溫家的女兒呢。
宮人來報，溫家二子戰S的那一刻。
我知道阿念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我不敢見她，我怕看到她的眼睛。
宮裡獨一無二的皇貴妃，不知道阿念她能不能開心……
阿念帶著沈玉嬌出宮那日, 我其實一早就知。
可我終究沒有攔下她。
阿念, 你好狠的心。
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那些時日陪著我的一直是你。
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麼？
阿念，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食言了。
我願意用一切來補償你，可你為什麼還是棄我而去。
……
「疏疏……淡淡, 問阿誰，堪比天真顏色……」
阿念，院子裡的梅花又開了。
是你來接我了麼？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