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梅香如故,舊人不再。
春意漸濃,我變得嗜睡起來。
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我已不大出去走動。
那日見日頭正好,月荷非要帶著我出去散心。
我便也由著她了。
我裹著入宮那年,李瑾承送我的狐皮大氅。
許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
每每入了冬,我就日日離不得暖爐。
什麼暖玉床,鶴絨被,他千方百計都尋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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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冬夜裡,李瑾承總是擁著我睡。
「阿念如此怕冷,從前都是怎麼過得?」
我笑而不語。
隻是鬧著把冰冷的手往他胸膛上伸過去。
他嘴上說我大膽。
卻躲也不躲,任由我胡鬧。
我原就不喜熱鬧,如今隻讓月荷陪著我去池邊喂喂魚罷了。
卻不巧李瑾承也在。
6
我不想多事,掉頭就要走。
背後卻傳來沈玉嬌的奚落聲。
「如此天寒地凍,貴妃還有雅興特意到這裡來?」
她話裡話外無非就是想說,我故意為了李瑾承而來。
「你……為何不多穿點?像是清瘦了不少。」
李瑾承站在亭子裡,居高臨下看向我。
眼神裡是一抹化不開的暗色。
我敷衍的行了禮,並未回答他的話。
他便將目光投向了月荷,責怪她連主子都照顧不好。
「娘娘自開春就不愛吃食,偶爾吃一點,也不過寥寥幾口。」
「可曾請過太醫?」
李瑾承追問著,像是有點擔憂。
去年夏日格外炎熱,我貪涼,吃冰壞了腸胃。
整夜肚子疼,白天什麼也吃不下。
李瑾承急得團團轉。
更是放言若是貴妃還吃不下東西,就讓太醫院那群老東西都跟著挨餓。
好在我恢復的快。
不然,我真怕那些個太醫都躺在了我的延慶殿。
「回皇上,臣妾身體很好,月荷隻是關心則亂而已。」
李瑾承伸手,像是要為我攏一下狐氅,我下意識退開半步,拉開了距離。
如今他心裡滿是另一個女人,我才不要他碰我。
沈玉嬌見他掛念著我,自是不悅。
便鬧著要一條比我身上更好的大氅。
「憑什麼就她有,我也要,你說過的,你要給我最好的,我就要。」
李瑾承笑著哄著她,告訴她這就讓人給她做。
我不想看他們恩愛,匆匆告退。
臨走前,李瑾承囑咐月荷叫太醫再給我瞧瞧身子。
我抬頭衝他笑了笑。
也許是我太久沒對她笑過,每一次見面好像都因為沈玉嬌鬧得不愉快。
所以他明顯愣了,看著我欲言又止。
李瑾承,你想什麼呢?
我是在笑你。
笑你一面把沈玉嬌捧在手心裡,卻又一面關心我。
你累不累啊?
7
沈玉嬌的大氅剛到,我的卻被火燒了個洞。
月荷心疼的補了又補。
我坐在暖爐旁看著她忙活了幾個時辰,終究還是無濟於事。
月荷氣的半S。
玉檀宮的宮女怎麼就會無緣無故收錯了衣服?
我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的。
隻要是李瑾承給的,她都想要。
而且還得是獨一份的要。
沈玉嬌站那,笑的那叫一個開心。
滿頭的珠翠隨著她的身體抖動著。
就像……
月荷說就像是個吊在屋檐下的蜂窩。
說著我們主僕二人盯著她看,眼神就像看白痴一樣。
沈玉嬌倒是不在意。
對著身邊的宮人誇耀這雪貂氅多暖和,毛色多亮。
末了她衝我道,
「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分享,嘖嘖,隻是可惜了這麼好的狐皮,以後怕是都沒了。」
我看著她,勾起嘴角衝她一笑。
她一臉茫然,猜不透我是什麼意思。
下一秒我便一腳踹翻了暖爐。
火紅的木炭瞬間飛出,傾數朝她過去,那雪貂毛遇火就燃。
沈玉嬌嚇得吱哇亂叫,滿宮裡都能聽到她喊救命。
宮人們一擁而上,替她拍打火苗。
大概是不得人心吧。
我眼瞅著一個小宮女趁亂狠狠對著沈玉嬌的大腿擰了幾把。
下手那叫一個果斷。
我看得倒是挺解恨。
沈玉嬌沒什麼大礙,那點火炭傷不到人。
但她受了驚嚇,說是在房裡足足哭了兩日。
她難過,李瑾承自然是心疼。
必定就不會讓我好過。
我院子裡的梅林,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
光禿禿的。
像極了光華殿裡那些整日誦經的和尚的頭。
隻留下那些戒點一樣的樹坑。
我第一次慌了。
8
在這深宮裡,我原以為有李瑾承我就不會孤單。
可他丟下我選了沈玉嬌。
我想著,再不濟我還有這一片梅林。
這是我入宮那年,李瑾承跟我一起植下的。
可如今他卻要把他們連根拔起。
我心中悲涼,卻還是抓著他的衣角,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第一次低頭,我小心翼翼地求他不要毀了梅林。
李瑾承看著我,像是琢磨不透我在想什麼。
他木著臉,要我去給沈玉嬌道歉。
我連連搖頭,帶著哭腔辯解。
「是她先燒了我的狐氅,你舍不得她難過,那你可曾想過我?那是我入宮時你送給我的。」
我聲嘶力竭,控訴他的不是。
可他滿心都是沈玉嬌,眼中哪還有我的影子。
那盆被他帶走的綠梅,還沒撐過冬天就S了。
沈玉嬌日日用滾燙的開水澆灌。
他不是不知。
卻也任由她去了。
見我哭的難過,李瑾承蹲下身,略帶疼惜地撫去我的眼淚。
他說,
「阿念,嬌嬌她與我而言不一樣。」
好一個不一樣啊。
入宮前,爹爹千叮嚀萬囑咐。
帝王之家最是無情。
如今的太後最忌他人知曉當年宮變之事。
讓我萬萬不可用從前的身份與李瑾承相認,否則於我們溫家,怕是有大禍。
當年也是爹爹拗不過我,他告訴我,可以去探望李瑾承,但萬萬不可透漏太多。
左右入宮後他也一直疼惜我,我便從未動過那個念頭。
可現在不一樣了,哪怕沒有那件東西。
我也要看看李瑾承,到底是信我還是信別人。
我讓月荷將那件燒破的狐氅送到李瑾承那裡去。
還有我臨摹的那首詩,也一並放在了衣服下面。
可我沒等到李瑾承來找我。
反而等到的是二哥戰S的消息。
9
我狠狠抓著手邊的桌子,生生折斷了指甲,卻還是抵不過心裡痛。
大哥向來沉穩,從不惹是生非。
自我幼時,便是二哥陪我玩鬧。
我是女兒身,爹爹舍不得罰我,惹了禍總是他來擔。
少不了跪祠堂,受家法。
可他下一次爹爹問起,他還是會義無反顧擋在我身前。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喉嚨裡的腥鹹再也壓不住了。
鮮血就那麼湧了出來。
我去找李瑾承,卻被宮人攔在門外。
說皇上正在議政,沒有通傳不得入內。
我就站在檐下等啊等。
從午後一直等到了傍晚。
卻被告知,李瑾承下旨晉了我的位分。
如今我是這宮裡獨一無二的皇貴妃。
皇貴妃?
我要這頭銜有何用。
這就是他對我們溫家的補償麼?
可我隻想要二哥回來。
我隻想爹爹可以不用白發人送黑發人。
大概是往日的情分還在,又或是於心不忍。
李瑾承的近侍太監,向我偷偷道出了二哥出事時候的真相。
是因為沈玉嬌!
是她,害S了我二哥!
我瘋了一樣的衝進了玉檀殿。
我本就年少習武,拳腳功夫雖說一般。
可對付沈玉嬌這樣的花瓶還是綽綽有餘。
我衝著她的面門,一拳將她打倒在地。
然後狠狠踩上了她的胳膊。
不用鏡子,我也知曉此刻我的臉色有多麼恐怖。
她大聲呼救,痛的雙腳直踹,連鞋子都飛了出去。
可院子裡的宮人哪個敢動。
見我不松手,她繼而開始啞著嗓子怨毒地咒罵我。
嘴角是被我打出的鮮血,粘在白皙的臉頰上,那抹血色看著多像雪地裡的紅梅啊。
可怎麼偏偏我就覺得不夠?
我一下又一下的扇著她的耳光,每扇一下我都會問他一句,疼麼?
她也從一開始的憤恨慢慢轉化成了驚恐,害怕。
可這不夠,根本不夠。
我要她沈玉嬌S。
我拖著她的頭發將她拽起身。
手勁之大甚至她的五官都被扯得變了形。
我又問她痛不痛?
她連連點頭,嗚嗚地哭著。
可這點痛算什麼?
我二哥可是受萬箭穿心而S的啊。
他的屍身上千瘡百孔,他該有多痛啊。
爹爹和大哥親自收屍,他們又該有多痛啊。
還有隨著我二哥一起戰S的將士們。
種種這些,全都是因為她沈玉嬌。
這些痛哪怕把她剝皮拆骨都不為過。
我自是不會讓她那麼舒服的,那麼快的就S。
我要讓她求生不得求S不能。
10
我將沈玉嬌擄出了宮外。
帶到了離皇城不遠的守城軍營裡。
她終究是怕了,離開了李瑾承她沒有任何依仗。
但我不一樣,她知道我什麼都不怕。
一路上她苦苦哀求我,求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她。
甚至是哭著跪著,一下又一下的給我磕頭。
我隻冷冷看她一眼,她便嚇得哭爹喊娘。
我知她恃寵而驕。
卻沒想到,她居然喪心病狂到耽誤軍機匯報。
害得我二哥與幾千先遣將士中了敵人埋伏。
更是在突圍中,受敵弓弩萬箭穿心。
我怎能饒了她?
我不用露面,隻吩咐灌了一碗啞藥給她。
將S之人是不用說話的。
那些將士隻當她跟其他人一樣,都是送來犒賞他們的窯姐兒。
沈玉嬌她不是自詡高高在上,出淤泥而不染麼?
我就要將她丟進泥裡。
我要讓她滿身汙穢,S也要骯髒的S去。
也虧得她素日裡保養的好,容色在那些姐兒堆裡,自然是一等一的。
我遠遠的坐在馬車裡,聽著周圍的一片喧鬧,霎時間覺得胸口悶得喘不上氣。
我被李瑾承攔在了宮門口。
他陰沉著臉,眼神像利刃一樣刮在我身上。
「人呢?」
「S了。」
我沒騙他,沈玉嬌大概是太嬌貴了。
才兩個時辰不到,她就被抬了出來。
身上滿是青紫,渾身都是穢物,被扔上了馬車。
還沒到半路就咽了氣。
「你是不是當真以為,朕不敢S了你?」
李瑾承的大手就那麼掐上了我的脖子,沒有絲毫心慈手軟。
如今我已經消瘦的他一手就能將我提起。
肺裡的空氣被一點點抽離,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身體的本能讓我掙扎起來,可嘴裡依舊不饒人。
「沈玉嬌就是我S的,來啊,讓我償命,S了我,就像你害S滿院梅花一樣,S我!」
就在我以為真的要被活活掐S時。
李瑾承松手了。
我像隻離岸的魚兒一樣努力地喘息著。
可我卻因為奔波和剛剛的折磨,把最後一點力氣都耗盡了。
那熟悉的腥鹹味又一次湧了上來。
這一次比上一次更猛烈。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我嘴裡湧出,我就那麼倒在地上看著李瑾承。
我在笑,嘴裡不停地念叨著。
李瑾承再也顧不上沈玉嬌了。
「太醫,快叫太醫。」
他緊緊抱著我,臉上的擔心和害怕是掩飾不了的。
我依舊喃喃自語,他低下頭側過耳朵,用極盡溫柔的語氣問我。
「阿念,你說,我在聽,我在聽。」
你在聽嗎?
我終於要S了。
那S之前,就讓你追悔莫及吧。
我貼著他的耳朵,滿口的鮮血讓我說話都變得含糊不清了。
「疏疏……淡淡,問阿誰,堪比天真顏色……」
李瑾承的瞳孔驟然收縮,腦袋像是被千斤鐵錘重擊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