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其實隻是年幼時的一次離家出走，具體原因都記不清了。

 

隻記得那天雨很大，跟爸媽吵完架後就從家裡衝出去，下意識去找沈鈞淮。

 

站在他家門口又想起他爸媽肯定會跟我爸媽說。

 

我打算獨自離開，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一個人待著。

 

但偏偏就被沈鈞淮發現了。

 

他二話沒說跟我一起離開家。

 

第一次離家出走也沒什麼經驗，我倆甚至連錢都沒帶，就這麼在大街上遊蕩。

 

最後被一個路邊的商販叫停，讓我們躲在屋檐下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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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鈞淮把他的外套脫給我，我嫌棄上面的奧特曼塗鴉，說什麼都不願意。

 

他又勸我回家，我還是不願意，被念煩了就開始罵他。

 

「你要是不願意淋雨，你跟著我出來幹什麼？！」

 

沈鈞淮沉默半晌，隻是把頭扭向一邊，盡可能蜷縮起來避免淋雨，一個人默默委屈。

 

「那我就是想跟著你嘛。」

 

「你跟著我有什麼用，錢也不帶，要是我沒錢能把你賣了抵債嗎？」

 

「那你賺到錢，會把我贖回來嗎？」

 

我倆就走在屋檐下聊得天馬行空，還隨手拿著旁邊的盆栽開始揪上面的葉子，糾結要不要回家。

 

結果就是那次離家出走，我倆雙雙感冒半個月，收獲夫妻混合雙打。

 

那棵葉子被揪得七零八落的小樹也被我們帶回家。

 

商販還對Ţûₖ著我們吹噓，說什麼這盆植物是很神奇的，用愛可以讓它開花。

 

說白了就是騙小孩的。

 

我養了兩天不喜歡就丟給沈鈞淮了。

 

如今這盆植物就被養得好好的，還開出黃色小花。

 

隻是花的主人卻扭捏地在一旁解釋：

 

「不過隨便養養，它就開了，況且你當時吹得更玄乎，還說花開了可以許願。」

 

我默默低頭，實在不想承認隻是當初不肯養了扔給他的借口而已。

 

「那你想許什麼願？」

 

「真當我三歲小孩啊，不過如果非得許一個的話……」

 

沈鈞淮嚅動嘴唇，視線在我和那盆植物上遊離。

 

光是站在那兒，我都能覺察出他身上的緊張。

 

沉默許久後，他終於鼓起勇氣，捏緊拳頭大聲開口：「就是你能不能答應做……」

 

可惜話還沒說完，手機來電突然打斷他的話。

 

是工作手機的來電，我趕緊接聽。

 

電話聽完，我一轉身就看到沈鈞淮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上，眼神渙散地看著天花板。

 

「怎麼了？你不是許願嗎？許什麼？」

 

他看我一眼，語氣低迷，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想起來你高中還欠我二十塊錢，就許願你還錢吧。」

 

6

 

有時候真不理解沈鈞淮的腦回路。

 

合作談得相當順利，二十萬的利益他都能讓給我，卻對高中的二十塊耿耿於懷這麼久。

 

「你該不會將來七八十歲之後還找我要這二十萬吧。」

 

我不過是隨口打趣了一句，送我出公司，還替我開車門的沈鈞淮突然手一頓。

 

「嗯……如果七八十歲的時候，我們還在一起的話，我再給你二十萬也不是不行。」

 

他突然盯著我，眼裡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可惜沒等我細想，手機來電再次催促我上車。

 

剛才那人就打電話來約飯，我敷衍著答應，這會兒就一直催催催。

 

「誰啊，跟催命一樣。」

 

「相親對象。」

 

話音剛落，我已經坐進車內，替我關門的沈鈞淮用力過猛，車門被重重關上。

 

與此同時，他的怒吼也在車外響起，隔著車窗玻璃都清晰可聞。

 

「你說什麼！相親！什麼時候的事情！」

 

雖然是相親對象，但我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估計是看出我的想法，對方就說不相親的話還能談談合作。

 

這次赴約，也是奔著談合作去的。

 

隻是去了我就後悔了。

 

上次隻是匆匆見了一面，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長相一般，眼鏡片比啤酒瓶子還厚，隨時有禿頭風險等外貌點上。

 

今天一起吃飯才知道什麼叫崩潰。

 

合作內容沒聽到他聊幾句，光聽他吹牛了。

 

他不僅吹牛，還不忘提高自己，拉踩別人。

 

「我這個人一心隻有工作，以前很少在乎感情生活，平時闲下來也隻是旅遊而已，不像圈子裡富二代，每天隻是花天酒地，就比如……」

 

他話語一頓，脊背靠在沙發靠背上，蹺著二郎腿語氣得意。

 

「就比如沈家那個獨生子，整天不是去打高爾夫，就是去釣魚，朋友圈基本是遊戲戰績截圖，要麼就餐廳打卡。」

 

真想把這句話錄下來給沈鈞淮聽聽。

 

「我對於這種低級消費完全沒有興趣，我平時旅遊都喜歡去些小眾的地方。

 

「比如之前去過南極，從科考船下來後，眼前都被冰雪覆蓋，一種蒼茫感油然而生，尤其看到北極熊在撕咬企鵝的時候，我隻能眼睜睜看著的無力感……我猜其他人應該很難體會，畢竟大部分人都像沈鈞淮那樣隻會花……」

 

「你不拉踩沈鈞淮會S嗎？」

 

我忍無可忍打斷他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是大學同學，該不會是大學被他搶了風頭才處處拉踩他吧。」

 

和這種人多說一句話我都在浪費時間，索性起身準備結賬離開。

 

「對了，人家天天餐廳打卡關你毛事，他愛吃了點怎麼了，人家就一張嘴，不想委屈它而已，倒是你，這張嘴飯不吃天天吹牛逼，對它好點吧，另外北極熊在北極，企鵝在南極，吹牛逼也稍微注意點。」

 

我摔了五百塊在桌上，而後轉身離開。

 

回家的車上，我拿出手機把人拉黑，隨後就看到沈鈞淮的一連串消息。

 

【你怎麼就去相親了？！

 

【其實我也不在乎，就是隨便問問。

 

【你真去相親了？說話啊，連回個消息的時間都沒了？

 

【好吧，你贏了，我承認我在意得要S，所以你真去了？

 

【你怎麼能去相親呢，難不成你背叛我們當初的約定了！】

 

說著，沈鈞淮還發來一張照片。

 

是一張許多年前的保證書，上面的字寫得七扭八歪。

 

依稀能看見寫著【要一起脫單】等等，下面還有我和沈鈞淮的籤名。

 

7

 

我懷疑沈鈞淮有囤積癖。

 

否則這麼多年前的東西怎麼還能留著。

 

這份保證書大概還是高一那年寫的吧。

 

因為我懷疑沈鈞淮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了。

 

那會兒班上已經有同學開始私下談戀愛，我剛結交到一個新朋友，就發現她和沈鈞淮走得很近。

 

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隻記得心裡酸酸漲漲的。

 

我的兩個朋友玩到一起，卻不帶我。

 

我甚至好幾次看到他們在走廊說話，等我過去時又瞞著我。

 

於是某天晚自習下課後，我站在沈鈞淮教室門口等他。

 

他跟幾個男生勾肩搭背從教室裡出來，看到我明顯一愣。

 

「真是稀奇，今天不躲著我了？」

 

他跟幾個男生告別，和我一起往校外走。

 

高中時，沈鈞淮已經開始展露高挑身形，校服外套被他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他兩手插兜跟在我身後。

 

其實上初中時沈鈞淮就已經開始收情書。

 

那會兒我們都在一個班，經常看到不少人往他抽屜裡塞東西。

 

高中分班之後，他的名氣似乎更大了。

 

我在廁所裡都能聽到許多女生談論他的名字。

 

我們難得一路無話，想起他和我朋友聊得熱烈的樣子，我又忍不住生氣，回頭等他就發現他故意在踩我影子。

 

明明腿這麼長，他卻故意縮短步伐走在我身後，就為了每一下都精準踩在我的影子上。

 

「你有病？」

 

「你有藥嗎？我發泄一下怒氣還不行？」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

 

見我不明所以，沈鈞淮又生氣地一腳踩在我的影子上。

 

「你自己說，咱們都多久沒放學一起走了！」

 

我啊了一聲，愣在原地。

 

完全沒想過是這個答案。

 

「這不是學校抓得嚴嗎？」

 

上高中後，學校開始嚴抓早戀情況，校外走在一起的男女同學被看見都難免盤問。

 

尤其我和沈鈞淮這種從小一起長大，天天混在一起的，老師特別怕我們早戀，幾乎是重點盤問。

 

在又一次被教導主任抓住，被帶到辦公室問話之後，我和沈鈞淮商量，以後在學校裡都保持距離。

 

「那幾個老頭捕風捉影，你就想斷了我們十幾年的感情，我發泄幾下還不行嗎？」

 

說著他又在我的影子上踩了一腳。

 

「那你跟甜甜……」

 

我沒忍住問起他和朋友的事情，沈鈞淮突然從包裡掏出個盒子丟我懷裡。

 

「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好，送你的。」

 

我將禮物拆開，居然是我喜歡的愛豆的專輯和小卡。

 

「聽說你最近喜歡他，什麼眼光啊你，我不知道怎麼買，就問了你那個朋友。」

 

我捏著手裡的專輯，剛抬頭就見沈鈞淮垂下腦袋，看著地面，插進口袋裡的手都緊緊攥成拳頭。

 

「那個……江清月，能不能商量個事情？」

 

「什麼？」

 

「就是……」

 

他猶豫半晌，昏暗的路燈照亮他的臉，我似乎看見他臉頰邊泛起的紅暈。

 

夜晚的涼風吹亂他的頭發，拂過他的臉，也把他的話帶進我的耳朵裡。

 

「就是以後……別疏遠我，行嗎？」

 

8

 

回去的路上，他沒再踩我影子，就走在我身邊。

 

我捏著手裡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心頭的悸動遲遲沒有壓下去。

 

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隻能聽到我們兩個人的腳步聲。

 

我和沈鈞淮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畢竟他話又多，我倆湊在一起，光是聊八卦都能聊一天。

 

氣氛安靜得詭異，我決定先打破沉默。

 

「跟你講，我的前後桌兩個同學居然在一起了，不過剛在一起就被老師抓到，還叫了家長……」

 

沈鈞淮罕見地沉默，對我的話題也絲毫不關心。

 

直到快到我家門口時，他突然叫住我：

 

「你爸媽會同意你早戀嗎？」

 

「當然不會了。」

 

「那你高中畢業之前，都不會考慮談戀愛嗎？」

 

我立馬點頭，畢竟戀愛沒有命重要，我怕我爸把我腿打斷。

 

「那行吧……」

 

沈鈞淮轉身離開，剛走沒幾步，又扭頭看向我：

 

「那說好了，咱們都別先談戀愛，行嗎？」

 

於是我和沈鈞淮莫名其妙做了約定，約好了必須要同時談戀愛，誰都不可以背著對方先脫單。

 

雖然這個約定有些荒誕，但在當時，我們都莫名地接受了。

 

我想著沈鈞淮的事情，想了一整夜，把我們這些年互相送的禮物都翻出來看看。

 

折騰到凌晨三點我才睡著。

 

突然發現昨天晚上沈鈞淮還給我發了消息。

 

轉載了許多社會新聞。

 

【相親被拒後，男子羞憤S人。】

 

【女子相親遭遇騙婚，對方竟是資深同性戀。】

 

【相親危害知多少，快來看看你相親中招了嗎？】

 

各種文章，光是看標題就會恐懼相親的程度。

 

我一邊翻閱文章，一邊走出房間，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真的嗎，還有這種事情啊？」

 

「阿姨我說的都是實話！這種事情千萬不能馬虎。」

 

沈鈞淮就坐在餐桌前，陪著我媽吃早飯，兩人正聊得火熱。

 

見我下樓，我媽趕緊招呼我吃早餐，還說沈鈞淮一大早就來了。

 

「前些日子，我同學的二舅的表妹相親被騙三百多萬呢！男方就喜歡找這種相親的獨生女！

 

「騙錢都是小事，萬一遇到情緒不穩定的，纏上就甩不掉！

 

「要是男方情緒再不穩定，萬一拿著刀找過來……」

 

沈鈞淮描述得繪聲繪色，給我媽嚇得一愣一愣的，拉著我的手連連搖頭。

 

「月月，小淮說得對，之前是媽媽欠妥了，你還是別去相親了。」

 

聞言，沈鈞淮得意地看我一眼，手上剝雞蛋的動作一點沒停。

 

剝好的雞蛋直接放進我媽碗裡。

 

「找對象一定得要找知根知底的，你說對吧，阿姨，說起來我也還沒對象呢。」

 

9

 

我媽還沉浸在我相親被害的幻想中，沒聽見沈鈞淮的話。

 

出門前，她還拉著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我找個心地善良的。

 

今天和沈鈞淮約好了一起去看合作開發的項目。

 

上車前，沈鈞淮還在絮絮叨叨：「心地善良那不就是我嗎，我簡直太善良了。」

 

我閉目養神，旁邊的人又戳戳我的手臂。

 

「說真的，你看你也沒找對象，我也沒談戀愛，我們還約定了一起脫單，要不我們湊湊？」

 

我猛然睜開眼睛，對上沈鈞淮的視線，他滿懷希冀看著我。

 

「你覺得怎麼樣？」

 

我隻覺得心頭一緊，立馬挪開視線。

 

「不怎麼樣。我們不合適。」

 

「為什麼？哪裡不合適！」

 

我一時回答不上來，都認識這麼多年了，突然提出在一起，確實很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