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序神情痛苦的像是做出了極大的讓步,他意味深長道:“隻要你留在我身邊,當然能夠擁有自由,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話音裡的潛臺詞再明顯不過,他是不會讓她離開傅家的。
“哈哈。”宋婉寧笑出了眼淚,抬手揉了下眼角問,“這次需要籤合同麼?時間是多久,你又要我演誰?條件記得開清楚一點,這樣我才能放心籤字。”
傅時序聽著她的話,一顆心像被人忽然攥住了似的難受,輕聲道:“已經不需要了,因為這次我要你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以傅太太的身份。”
這句話簡直像是宣告了宋婉寧餘生都不得自由的悲劇。
臥室門在第四天由傅時序親自推開,他神清氣爽,終於在身心得到滿足後走了出來,並且不忘吩咐佣人好好照顧她。
宋婉寧聽到了門外的話音,但是佯裝沒聽見,等醒來後就開始悄悄試探他的底線。
傅家的佣人變得比之前更看重她了,他們稱呼她為宋小姐,不需要她交代什麼事,就會主動將合口味的餐食和茶水送到她面前。
Advertisement
宋婉寧試圖打著飯菜不合胃口的理由出門,但才剛到玄關就被保鏢攔住了,她心中早有預感,所以並不感到驚訝,隻是平靜的問:“我難道沒有出門的自由麼?”
“傅總希望您好好休息。”保鏢客客氣氣的回答,可是並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宋婉寧於是又問:“我外出買點東西也不行麼?”
保鏢態度不變:“您可以列個清單給我,我的同事會幫您買回來。”
看來傅時序是打定主意把她當成金絲雀關起來了。
宋婉寧無計可施,隻得回屋翻找起了母親的骨灰壇和那串鑽石項鏈,然而一無所獲,它們都已經不在原本的地方了。
傅時序完全把它們當成了拿捏她的籌碼,在結束工作回到家裡後,面對她的詢問也能理直氣壯的表示:“這不過是個B險措施而已,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你留在我身邊,我會對你很好。”
“包括你答應過我,會讓我看到媽媽的骨灰壇和遺物麼?”宋婉寧毫不客氣的譏諷了他一句,她已經不再擔心會惹怒他了。
反正他是不打算善罷甘休了,那她當然也不能讓他好過,大不了就互相傷害到他受不了。
可傅時序的脾氣竟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不再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而是不知從何處學會了耐心的同她交談:“這需要時間,當確定了你真的不會離開我,我會把它們還給你的。”
這場交易變得比從前更難以結束了,它的時限是一輩子,幾乎等同於買斷了宋婉寧的一生,而這一次她再也沒有重獲自由的盼頭了。
可宋婉寧沒有拒絕的可能,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像是放棄了自己的靈魂:“好,我答應你留下,但你也要遵守承諾,保管好我媽媽的骨灰和遺物。”
傅時序到底還是用手段達成了他的目的。
這天之後,宋婉寧像從前一樣留在了他身邊,但她心灰意懶,再也不願去調動精神扮演曾經仔細研究過的蘇柳了,她們除了有幾分相似的外貌,漸漸的尋不到半點相似之處了。
原來真正的宋婉寧的喜好真的跟她所扮演的蘇柳完全不一樣。
傅時序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等到心情安定下來,也開始為之前逼迫宋婉寧回來時所做的殘暴行舉做出彌補,比如帶著她在家裡轉一圈,向她介紹他所做的新布置。
“茶桌是我特意買來的,以後我們可以坐在這裡一起喝茶,你不喜歡的話,讓人換一張來就可以了。對了,你從前喜歡的茶葉也在櫃子裡了,還有那架鋼琴,選個合適的時間讓老師來——”
他以為這樣的讓步會讓宋婉寧體會到自己的良苦用心,繼而感動不已的留下,可她卻冷若冰霜的打斷了他的話:“不必了。”
傅時序從小到大就沒怎麼被拒絕過,這時臉色一僵,瞧著就像是要發作。
宋婉寧一聲不吭的等著他再給她一個教訓。
傅時序卻是不知道何時放棄了恩威並施裡的威,他竟然是真的開始看重她的意見:“你覺得什麼不必了?”
“都不必了,那袋茶葉是我隨便從街邊小店裡買的,因為要扮演蘇柳,所以不能被發現,買貴了隻能藏在角落裡吃灰,現在長久沒碰過茶葉,已經不會再想喝了,還有鋼琴也一樣不用了。”
宋婉寧的目光無波無瀾的掃過那家價值不菲的斯坦威鋼琴,就連一絲向往和欣喜都沒有,態度跟看它們的主人是一樣的。
傅時序如鲠在喉,但還是按捺著說:“我會送些新的茶葉給你,你先喝喝看,到時候挑喜歡的就行,但鋼琴為什麼不必了?”
“因為時間不對,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知的我喜歡鋼琴的謠言,不過那早就是我還很小的時候做過的夢,算起來差不多該有二十年了,當時得不到的東西,後來想著也不過是個執念……”
宋婉寧的話音和她的目光一樣悠遠,餘音裡甚至帶著縹緲之意,這讓她看起來近乎麻木,隻剩個無法脫身的軀殼還被迫待在這裡。
傅時序無奈的搖頭:“不是這樣的,你隻是還沒有認清楚自己的心而已,等時間長了,你就會明白任何時候想清楚都不晚。”
他試圖去拉宋婉寧的手,還想順勢將她摟進懷裡,借此機會重溫舊夢。
宋婉寧沒有掙扎,更沒有像他所希望的一樣做出反應,她像個精致但是沒有靈魂的人偶,任憑他對自己為所欲為,也還是隻會選擇順暢。
這樣的態度根本就是麻木的不像個活人。
傅時序對此仍是不敢放手,他固執的擁抱著宋婉寧,甚至拉著她的手環上自己腰際,堅定不移的宣稱道:“我會向你證明自己的,等你知道我是真的跟從前不一樣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宋婉寧在心中無聲的否認了他的說法,可是面上半點不露,就隻是毫無情緒波動的閉上了眼睛,因為她根本就不想看到他。
如今在傅時序身邊,她甚至沒有控訴他給予她的傷害的打算了,因為一切都沒有意義。
可傅時序顯然不這麼想,他把糖衣炮彈當成無往不勝的利器,在發現宋婉寧開始冷暴力他之後,揣測著她的喜好,將奢侈品店的銷售和負責高定設計的裁縫全都叫到了傅家。
從前他們隻會按照蘇柳的喜好往傅家送東西,但從此以後他們會把標準改成宋婉寧的喜歡。
需要配貨的名牌包和令人眼花繚亂的璀璨首飾就跟流水線上生產的小商品一樣被送進傅家,大有要用榮華富貴把宋婉寧砸暈的架勢。
宋婉寧起初還隻在意那串鑽石項鏈,但當她隨意挑了個包之後,傅時序主動帶她去看了B險櫃:“那串鑽石項鏈就在裡面,我知道你想念你媽媽,會把骨灰壇放到這個家裡你希望的地方去。”
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他必須保證這兩樣東西跟她本人一樣,時刻都處在他的視野範圍內。
宋婉寧斂起眸光,像是再一次為此妥協。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半年時光很快就走完了,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起來,就連傅時序也察覺到宋婉寧的變化,開始為他們的婚禮做準備了。
傅時序被未來的幸福衝昏頭腦,放松警惕的拿了許多跟婚禮相關的冊子給她選。
宋婉寧選的很認真,時不時的還端起瓷杯品茶,直到好幾個小時後才揉著脖子說:“我有點累了,總悶在屋裡也太無聊了,想出去散散步,這點自由總還有吧?”
傅時序眉心微蹙:“當然可以,但我陪你一起去。”
他還是不放心她,生怕她其實是陽奉陰違,隨時會再次躲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可宋婉寧態度堅決:“我想一個人去,不隻是你,任何人都別跟著我。”
傅時序不想破壞好不容易才緩和的關系,隻好選擇讓步:“那你記得按時回來,我會在家裡等著你的。”
話是這麼說,但他剛親眼看著宋婉寧出門,立刻就吩咐守在附近的保鏢跟了上去。
宋婉寧等的就是這一刻,發現了跟蹤她的人的存在,也照樣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她走到海邊吹了會兒風,又隨便尋了幾條船看個新鮮,便主動折返回了傅家。
保鏢始終跟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等她回家後再一五一十把她的行程匯報給傅時序。
這樣的次數一多,傅時序對宋婉寧隔幾天就要出去散步的事也感到了習以為常,在保鏢又一次詢問他的態度時沉吟道:“跟的不必太近,訂婚的日子就快到了,被她發現會很麻煩。”
他們沒人知道,宋婉寧其實早就悄悄用在海邊漁民手裡買來的密封袋將媽媽的骨灰裝走了,現在那個壇子裡已經是空空如也。
某個再尋常不過的下午,宋婉寧像往常一樣去到海邊,交談過幾句後,直接將手裡的包放在船上說:“包和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報酬,你隻需要幫我把那袋東西拋到海裡去就可以了。”
漁民並不知道袋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但看在豐厚報酬的份上還是答應的很痛快。
宋婉寧頭也不回的折返,將等在附近的保鏢嚇了一跳,對方連忙岔開話題:“宋小姐,你的包不見了。”
“哦,大概是放在海邊休息的時候被人偷了吧,我懶得回去找,換一個好了。”
宋婉寧輕飄飄的把包的事帶了過去。
保鏢識趣的沒有多問。
現在傅家人人都知道傅時序對她有求必應,想要什麼東西都能得到,區區一個名牌包而已,隻要她開口,完全是要多少有多少,非回去找反倒顯得奇怪。
在試訂婚禮服的前一天,宋婉寧照例外出散步,所有人都對此習以為常,完全沒放在心上,直到她毫無徵兆的登上一艘漁船,然後脫掉大衣拋進海裡。
等保鏢意識到不對勁,匆匆忙忙追過去的時候,漁船已經行駛到離海岸線很遠的地方了。
傅時序收到消息,立刻就用最快的速度開車趕了過來,但迎接他的也隻有被保鏢撈回來的大衣,對方面如土色的匯報道:“傅總,已經太晚了,碼頭沒有監控,沒人知道她具體上的哪艘船……”
“那就報警!”傅時序從沒料到他也有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天,而現實的發展剛好同他威脅宋婉寧時所說的話相符,哪怕是警方也幫不了他。
他們把當地所有的漁民都詢問了一遍,但哪怕傅時序重金懸賞,也還是沒人說認識宋婉寧,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留給傅時序的隻有空掉的骨灰壇和被他鎖在B險櫃裡的鑽石項鏈。
轉眼間又是三年時光過去。
傅時序經歷過最初的歇斯底裡,已然認命的恢復了平靜,隻是他在家中伏案工作時,杯子裡的咖啡早就被清茶取代。
茶杯即將見底之際,方芷走進來替他續茶,見他面容憔悴,還是一副恨不能用工作麻痺自己的模樣,習以為常的問:“傅總,你又想起宋小姐了麼?”
傅時序無言的點頭。
方芷溫聲道:“宋小姐是個聰明人,我想她此時肯定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過得很好,您要是真的想補償她,不如就這樣默默祝福她吧。”
與此同時,北歐的一幢森林小屋裡。
宋婉寧正在布置聖誕樹。
邢錚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有雪花。
“我回來了。”
宋婉寧笑了一下,伸手接過他的大衣,拍掉上面的雪花,轉身掛了起來:“今天的病人多嗎?”
“還好,可能是快要聖誕節了吧,大家都很開心,也就不生病了。”
宋婉寧遞給他一杯熱水:“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邢錚接過杯子,但是卻沒放手,而是直接握住了她的:“婉寧,我……”
“怎麼了?”
“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起窩在這個小鎮裡一輩子嗎?”
宋婉寧溫柔地注視著他:“你是我陪著你,是你陪著我。”
“啊?”
宋婉寧輕輕靠近他懷裡。
北歐地廣人稀,小鎮上民風淳樸,這樣平靜安逸的生活,讓宋婉寧覺得安心。
她很喜歡這裡,也想一直在這裡生活下去。
至於傅時序……
就當時她的一場夢。
夢醒了,她就隻是宋婉寧,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