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喘病發時,弟弟故意把我的哮喘藥扔到沙發底。
「姐姐,別裝了,你以為爸媽會相信你嗎?」
他踩著我的手指,用指甲刮傷自己的身體。
我剛想掙扎,卻被趕來的媽媽一巴掌扇翻在地:
「S賤人,害S你外婆還不夠,現在你還要傷害你弟弟,你怎麼不早點去S!」
下班的爸爸看著弟弟手腕上已經愈合的傷口,一把掀翻桌子。
「S丫頭,給她買了藥還這麼矯情,反了天了!」
他們把奄奄一息的我扔在家裡自我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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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我其實早S在了我媽的巴掌之下。
當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時,我媽他們剛從三亞度假回來。
她滿臉不屑:「你說那個小畜生?她最擅長裝病了!」
01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人鼻腔發酸。
我飄在診室門口,看著媽媽緊張地攥著弟弟的手腕。
她今天塗了口紅的嘴唇不停開合。
「醫生,您再仔細看看,我兒子最怕疼了……」
「真的隻是擦傷。」白大褂不耐煩地敲了敲片子。
「拿碘伏擦擦就行,現在的小孩都這麼嬌氣?」
弟弟立刻拽了拽媽媽的衣角:「我都說沒事啦!咱們快回家看姐姐吧,她剛才喘得特別厲害……」
「啪!」媽媽突然重重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護士站裡探頭探腦的小護士嚇得縮了回去。
「你老護著她幹什麼!」她聲音尖得能戳破天花板。
「那個S丫頭敢推你,活該她犯病!上周才給她買的新裙子,轉臉就剪爛你的書包帶——她就是見不得我對你好!」
我拼命搖頭,可喉嚨裡灌滿了冷風。
媽媽後頸的鑽石項鏈晃得人眼睛疼,那是我去年用獎學金給她買的生日禮物。
一個小時前,我蜷在地上,正在經歷著哮喘病發作。
往常擱藥瓶的地方隻剩一圈圓圓的灰印,指甲在牆皮上摳出帶血的月牙。
門縫裡探出張笑嘻嘻的臉,弟弟咬著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說:「找這個?」
他晃了晃那個藍色小瓶,隨手拋進垃圾桶,「咚」的一聲像砸在我太陽穴上。
「媽……」我手腳並用地往門口爬,肺裡像塞了一團燒紅的鐵絲。
玄關傳來鑰匙串的叮當聲,弟弟突然「哎喲」栽倒在地。
校服褲腿卷起來露出通紅的腳踝。
媽媽衝進來時差點踩到我的手。「運聰!」
她半跪著給弟弟揉腳腕。
我這才發現她新做的美甲是淡粉色,和弟弟的球鞋一個顏色。
「姐姐不是故意的……」
弟弟吸著鼻子往媽媽懷裡縮。
我張著嘴像條擱淺的魚,冷汗把劉海黏在眼皮上。
「啪!」耳朵裡炸開蜂鳴。
我歪倒在飄窗邊,左臉火辣辣地發脹。
媽媽胸口劇烈起伏著,口紅蹭花了嘴角。
「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弟怕你犯病來送水果,你就這麼對他?」
我拼命去夠她褲腳,被她甩開時指甲劈在瓷磚上。
「裝!接著裝!上個月誣陷運聰偷你鋼筆,現在又來這套?」
防盜門「咣當」一聲砸在牆上。
弟弟趴在媽媽肩頭衝我眨眼,舌尖頂著棒棒糖從左腮滑到右腮。
陽光透過紗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的陰影像兩把小鐮刀。
「媽……藥……」我扒著門框滑坐在地上,指甲縫裡滲出血絲。
電梯門口傳來媽媽拔高的聲音:「別理她!每次鬧脾氣都來這招……」瓷磚真涼啊。
我數著吊頂裂縫,數到第七條時聽見樓下汽車發動聲。
垃圾桶裡藥瓶還在,可惜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了。
瓷磚涼得刺骨。
垃圾桶離我三米遠,藍色瓶蓋泛著冷光。
原來人快S的時候真的會走馬燈。
我看見媽媽撕了我省吃儉用買的演唱會門票。
看見她把我鎖在琴房練《獻給愛麗絲》的雨天。
看見診斷書被扔進碎紙機時飄落的「中度抑鬱」碎片。
暮色爬上窗臺時,樓下傳來熟悉的引擎聲。
我掙扎著支起上半身,卻聽見媽媽在樓下單元門口打電話:
「……S了才好呢,正好讓她爸把人領走……運聰乖,媽媽帶你去醫院……」
汽車尾燈的紅光在天花板上遊弋,像誰漫不經心劃過的血指痕。
我望著藥瓶在暮色中漸漸模糊,突然想起今天本該去交數學競賽報名表。
不過沒關系了,反正媽媽從來不會在家長籤名欄寫我的名字。
02
「醫生都說能出院了,媽你就別折騰了。」
弟弟晃著打了石膏的腳。
而我的靈魂飄在病房角落,數著輸液管裡的氣泡。
媽媽把檢查單拍得哗哗響:「現在醫生都圖省事!上回你發燒到 39 度不也讓我們回家?」
她轉頭瞪向醫生,「必須再觀察三天!」
我縮了縮脖子,雖然知道她看不見我。
今天是我S後的第二天,魂魄還困在她們身邊。
直到第五個醫生賭咒發誓說隻是輕微骨裂,媽媽才罵罵咧咧叫了出租車。
弟弟故意在急診室門口摔了個屁股墩。
我條件反射伸手去扶,透明的手指穿過了他的胳膊。
家裡黑燈瞎火的,防盜門「哐當」一聲撞在牆上。
「茲念你S哪去了!」
媽媽的尖嗓子震得燈泡晃悠。
「你弟腿都斷了也不知道接人!」
我貼在玄關牆根不敢動彈。
媽媽扶著弟弟往客廳走,拖鞋底蹭過我的魂體,激得我一陣刺痛。
他們身後跟著個模糊的黑影,是地府派來接我的陰差。
「再等等。」
我衝黑影比口型,眼睛盯著媽媽走向我房間的背影。
隻要再走三步,她就能看見床上那具屍體——是我的。
我蜷縮成蝦米的姿勢,床頭櫃上還倒著空藥瓶。
「啪嗒」
爸爸的鑰匙聲響了。
媽媽驚喜地尖叫一聲,弟弟單腳蹦著撲過去:「爸!」
我飄到吊燈上,看著爸爸行李箱上的航空託運條。
是今天最早那趟紅眼航班。
「運聰腿怎麼了?」
爸爸的嗓門震得我耳朵發麻。
媽媽立刻像被踩了尾巴:「還不是你那個好閨女!運聰端果盤給她吃,她把人給推到地上了!」
我扒著天花板苦笑。
那天明明是弟弟自己踩空,然後來到我的房間,裝成是我的錯。
就像小時候他打碎花瓶卻衝媽媽哭,說姐姐故意撞他。
「茲念!滾出來!」
爸爸的咆哮嚇得窗框嗡嗡響。
我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這雙手還泛著青白。
弟弟突然拽住爸爸胳膊:「姐可能在睡覺……」
他仰著臉,睫毛撲簌簌的,「爸,你別生氣,我一點都不疼。」
我捂住並不存在的胃。
每次他露出這種小鹿般的眼神,接下來準沒好事。
果然媽媽立刻紅了眼眶:「看看你兒子多懂事!那個S丫頭……」
陰差在催了,鎖鏈哗啦啦響。
我急得轉圈,突然聽見爸爸說:「請好假了,咱帶運聰去迪士尼。」弟弟歡呼著摟住爸爸脖子,媽媽嬌嗔著拍他後背。
沒人注意到吊燈在無風自動。
「現在走嗎?」媽媽給弟弟套外套時,爸爸正在翻行李箱。
「給運聰買了限量版鋼鐵俠。」
弟弟舉著模型笑出小虎牙。
我笑了,去年生日。
我要了三個月的水彩筆,最後收到的是弟弟用剩的蠟筆頭。
防盜門重新關上時,陰差拽了我一把。
我掙開鎖鏈撲向臥室,腐臭味燻得眼睛疼。
床頭貼著弟弟去年送的生日賀卡,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祝姐姐天天開心。」
但是那天,他偷走了我攢的錢。
該走了。」陰差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
我最後看了眼窗臺上幹枯的仙人球,那是媽媽唯一送過我的植物。
轉身時帶起一陣風,賀卡輕飄飄落在那具屍體的胸口。
樓下傳來出租車啟動聲。
媽媽突然「哎呀」一聲:「茲念那S丫頭不會又鎖門吧?」
爸爸不耐煩地按喇叭:「管她呢,餓兩頓就老實了。」
引擎轟鳴蓋過了我的嗚咽。
「求求你,讓我看看,他們什麼時候發現我,好嗎?」
03
「運聰真善良!」媽媽欣慰的聲音穿過雲層落進我耳朵裡。
我飄在萬米高空,看著弟弟扶起摔倒的小女孩。
他仰起臉笑得像個小太陽,完全看不出三天前把抗抑鬱藥拿走的模樣。
那天我蜷縮在地板上抽搐時,他故意用受傷的腳絆倒自己,哭得仿佛我推了他似的。
「姐姐又欺負運聰!」媽媽摔門而入的腳步聲還震得我耳膜發疼。
媽媽收拾行李時,弟弟一瘸一拐地往箱子裡塞防曬霜。
「醫生說輕微扭傷要多曬太陽呢。」
現在他追著海浪跑得比海鷗還快。
「姐,要不要喝椰子汁?」那年,八歲的小鬼抱著青椰子歪頭看我。
結果,他打翻開水壺燙傷胳膊,我跪在碎瓷片上不知所措。
媽媽抱著他衝我吼:「讓你看著弟弟都能出事!」
後來他十二歲偷了爸爸錢包,我挨了人生第一記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裡,弟弟躲在媽媽圍裙後面衝我笑,唇語分明在說:「活該。」
他們在沙灘上真開心啊。
「運聰現在真懂事。」爸爸接過弟弟買的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我忽然想起去年暑假,他往我水杯裡倒 84 消毒液被當場抓住!
媽媽卻說:「弟弟和你鬧著玩呢。」
玩到 ICU 也算玩嗎?
「姐,我害怕。」十四歲的雨夜,他渾身湿透撲進我懷裡。
我翻出存了半年的零花錢給他交補習費,卻在教務處聽到他跟老師說。
「我姐在校外跟混混談戀愛,錢都是她偷的。」
那天回家路上,梧桐樹的影子張牙舞爪。
弟弟蹦蹦跳跳踩我影子:「誰讓你總考年級第一?」
海浪聲把回憶衝散。
媽媽正給弟弟擦汗,突然說:「要是你姐姐茲念能像你一半懂事就好啦……」
我猛地顫了顫。已經很久沒聽她叫我的名字。
七歲那年我也被誇過懂事。
爸爸加班胃出血,我踩著板凳煮粥燙了滿手泡。
媽媽抱著我哭:「我們茲念最乖了。」
後來弟弟出生,這句「乖」就成了緊箍咒。
「你是姐姐。」月子裡媽媽總重復這句話。
我攥著攢了三個月的奶糖想喂弟弟,被她一巴掌打掉:
「想噎S他嗎!」
糖紙在瓷磚上閃著淚光。
上小學後我學會把午點藏進口袋。
弟弟趴在嬰兒床裡啃我帶回的小面包,口水沾滿我寫作業的本子。
爸爸第一次摸我的頭:「我們茲念在照顧弟弟呢。」
那個摸頭的溫度,在弟弟十歲那年徹底涼了。
「姐!」
他舉著撕碎的試卷撲進媽媽懷裡,「姐姐說我考不及格就去S!」
我張著嘴看爸爸抄起皮帶開始打我,我疼得發蒙。
最疼的是外婆走的那天。
急救室的紅燈亮得刺眼,弟弟突然指著我尖叫:「都怪姐姐要吃慄子糕!」
我明明看見是他纏著外婆去買糖炒慄子。
「啪!」
第一個巴掌打得我撞在牆上。媽媽猩紅的眼睛像淬了毒:
「S的怎麼不是你!」
親戚們拽著她勸「孩子還小」。
我摸著火辣辣的臉頰,看見弟弟躲在人群後對我做口型:「你完了。」
是啊,我完了。
此刻他們正在沙灘上堆城堡,笑聲被海風卷著拋向天空。
弟弟突然抬頭望過來,我下意識往後縮——可他當然看不見魂。
「媽媽,給姐姐帶個貝殼吧?」
他歪著頭的樣子天真無邪,「姐姐最喜歡海螺了。」
媽媽笑容僵在臉上:「提那個晦氣東西幹什麼?」
我笑得渾身發抖。
04
周一早上,媽媽的手機鈴聲響了。
班主任李老師的聲音從聽筒裡漏出來。
「喂您好,是茲念家長嗎?孩子今天沒來上課啊。」
我蹲在衣櫃裡聽著免提電話裡的聲音,我媽正夾著油條往弟弟碗裡放,突然就摔了筷子:「沒去上學?」
全家正在三亞的沙灘餐廳吃早餐,弟弟舉著椰子汁擠眼睛。
此刻手機開著免提,躺在海鮮粥旁邊,弟弟叉起一塊龍蝦肉嚼得吧唧響。
「小畜生學會逃學了是吧?」媽媽突然破口大罵,嚇得隔壁桌遊客紛紛側目。
「是的,我們查了考勤……」
「這S丫頭片子!」我媽直接炸了,「我就說昨天收拾行李她怎麼不鬧,敢情跟我們玩心眼呢!老師您別管,她就是嫉妒我們帶弟弟出來旅遊!」
「老師我跟您說,她就是嫉妒我們帶弟弟出來玩!上周還偷了弟弟的變形金剛扔馬桶裡!」
「茲念媽媽,」班主任還在堅持,「孩子平時特別乖,您要不再……」
「我是她親媽我能不知道?」我媽嗓門又拔高八度,「小小年紀就會裝可憐博同情了是吧?您告訴她,有本事這輩子都別回家!」
電話掛斷的瞬間,我弟適時吸了吸鼻子:「都怪我,要是我不說來,姐姐也不會生氣……」
「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爸把剝好的茶葉蛋放他碗裡,「你姐就是心眼比針尖小。」
爸爸心疼地摟住弟弟:「運聰,不哭,咱們玩咱們的!」
轉頭衝手機吼:「老師你轉告茲念,有本事S在外面別回來!」
電話掛斷的忙音刺得我耳膜生疼。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此刻我已經S了!
第五天清晨,樓道裡終於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哎秀芬,你家廁所管道爆了吧?」
隔壁王奶奶捏著鼻子,「這味兒……」
我媽鑰匙串哗啦作響:「不能啊,走前把門窗都關嚴實了。」
「但是你們家真的太臭了……」王奶奶突然噤聲。
05
「哎喲這什麼味兒啊?」
鄰居李阿姨也扇著鼻子退後兩步,「跟爛肉似的,你們家養寵物了?」
我媽正拎著行李箱要進電梯,聽到這話手一抖:
「阿姨別瞎說,我家哪來的寵物……對了,茲念不是在家嗎?」
「茲念?」王奶奶突然一拍大腿,「我說這幾天怎麼沒見著人!你們全家旅遊不帶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