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洲,你再這樣,我們約好的一個月就此終止。」
最終他還是收回了手。
走前強塞了我一支錄音筆。
也不管我願不願意接。
錄音筆掉落在地。
我認出是當初我給他的那一支。
瞥了一眼拾起,進房就扔進了垃圾桶。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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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深市第二十七天。
時間來到約定好日期的倒數第三天。
我還是沒有恢復記憶的跡象。
顧望洲不再做戀愛時的舊地重遊。
他將我領回了中學。
我坐在車上,看著站在車門外的他。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我曾用了好多年,才把中學的陰影驅散掉。
現在,他將我帶回這個我最不想回的地方。
校門口還一如當年。
就連對面的小賣部都是一如當初。
S去的記憶被殘忍地一點點挖起。
連根帶泥的。
而殘忍至極的罪魁禍首顧望洲,還深情地看著我的眼睛,
「清妍,還記得嗎?
「我們當年就是在這所中學讀書的。」
夏日的光線炙熱地烤著大地。
我卻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慄。
顧望洲,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從根源上尋找。
可是,明明這些都不過是從我口中所得。
對於中學的過往,他早就不記得任何細節了啊。
對黑暗來說,陽光是世界的溫暖。
可對陽光來說,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縷。
這個認知,當年我陪在他身邊就知道了。
我勇敢地挖出不願記起的過往,隻想聽到他那句,
「你這樣說,我好像有點點印象了。」
我說著說著紅了眼時,他抱住了我。
溫柔地摸著我的頭低語,
「都過去了,咱們不要再回想。」
就是這樣一個擁抱,深埋在回憶中的種子徹底地發了芽。
顧望洲,他知道我對這段記憶的脆弱。
現在,卻狠心地撕開。
隻為要我記起他。
我微微地眯了眯眼。
夏日的陽光刺目得讓我生疼。
卻還是伸出腳,下了車。
55
我沒有進學校。
而是選擇去了學校對面的小賣部。
老板娘已不復當年的風韻猶存。
兩鬢染了白。
眼尾的皺紋也肉眼可見。
看到我,她竟是愣了一下,
「你是於清妍同學吧?」
我淺笑地點了點。
她笑呵呵地走來,經過冰箱,還給我拿了一瓶百事可樂,
「怎麼,你還在等顧同學嗎?」
高中那會,我時常會回來。
在小賣部裡買一瓶可樂,然後傻呆呆地坐一個下午。
次數多了,老板娘也好奇地問我,
「這位同學,你是在等人嗎?
「都連來三四年了。」
她看著我由一個胖妞,漸漸地變得苗條。
我告訴她我叫於清妍。
在等一位顧同學。
可是,他出國了。
而且大概率也不會再回來。
上了大學後,我便很少再來。
轉眼已經數年。
我接過她遞來的可樂,卻沒有喝。
扯了扯嘴角,看向身後的顧望洲,對著老板娘介紹,
「他就是顧同學。」
老板娘隨著我的介紹望去,笑得眉眼彎彎,
「顧同學長得真帥啊。
「怪不得於同學一直對你念念不忘。
「連著來了三四年,坐這。」
她指了指一邊的紅椅子位置,
「就是這,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淺淺一笑,沒有解釋。
顧望洲側目看向我。
眼神越發深邃、動容,
「清妍……」
我跨步走到冰箱前,把可樂放了回去。
感謝了老板娘一片好意。
並笑著說,
「我不喝可樂好久了。
「現在的我,喜歡喝別的。」
就像,我不再愛顧望洲一樣。
下課的鈴響忽地響起。
看著走出校門的學生,我望向了顧望洲。
眼神平淡得沒有一絲情愫,
「還要進班裡去看一下嗎?」
他,還要把我往裡面帶嗎?
顧望洲看著我的眼,搖了搖頭。
我走向車子,輕嗯了一聲,
「那就開車隨意兜兜吧。
「顧望洲,我記得你。」
56
一路上,顧望洲都將車速開得極慢。
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地顫慄著。
我剛剛的坦白,還是讓他慌了。
可是我不明白,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想我主動地開口承認,我記得他。
記得我和他過去的所有。
忽地,他一個打轉方向盤,將車停在了馬路邊的停車位上。
手指泛白地緊握著方向盤。
雙眼盯著前方。
我坐在副駕,沉默不語。
車外,陽光透過縫隙。
帶著樹葉斑駁的影子落在車鏡上。
數秒後,他解開了安全帶。
雙眼泛紅地看向我,
「清妍。」
我毫無波瀾地看著他壓抑痛苦的模樣,平靜地開口,
「其實你知道我記起來,我們也會是分開的結果。
「可是顧望洲,你還是不相信。
「你在賭,賭我最後還是會心軟。
「賭我隻要看在過往的種種,會與你冰釋前嫌,對嗎?」
他伸手過來抓住我的手腕。
垂著頭,眼淚墜落,
「我們不應該走到這樣一步的。」
哽咽的聲音響徹在車內,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解釋,
「你失去孩子那天,我手機摔壞了。
「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更沒有收到你的微信。
「後來直接換了新的手機,也沒有這些記錄。」
他哭泣的解釋,字字句句都在替他自己摘去犯錯的責任。
他避重就輕。
以為這樣就能說服我。
也能說服他自己。
「顧望洲,你怎麼不說,你那天是去接唐玥呢?」
他微微地抬起眼。
蓄滿淚的眼眸的的確確是痛苦。
唇瓣嚅動數下,他吐不出字句。
「你去接唐玥,你給她接風洗塵。」
「不是我安排的,是其他人。」
「你與唐玥站在 C 位,忘了自己是有個未婚妻,快要做爸爸的人。」
「不是這樣子的,我是被推到中間的。
「唐玥本來也不站我旁邊,是事出有因。」
他慌亂地想解釋,卻越描越黑。
我抽出被他緊拉的手腕,搖了搖頭,
「你覺得我離開僅是因為你接唐玥嗎?
「顧望洲,我離開,是因為我發現你心永遠清不幹淨。
「是在我出事時,你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我和你的白月光有爭執時,你選擇了護她。」
我說著說著也紅了眼眶。
用淚眼控訴地凝視著他,
「我最愛的人,仗著我對他的愛在我身上肆意妄為的扎刀。
「一次又一次。」
「不是這樣的,清妍。
「我愛你。」
他舉手對天發誓,
「我隻愛你一個,清妍。
「我與唐玥見面隻是想著你曾說過的。
「狂躁症除了遠離讓自己狂躁的事物。
「還可以試著去接受,釋懷。
「我不想自己永遠都被人影響著,我不想你擔心。」
「所以,這些都不影響你說出那句【剛懷孕,其實不用急著產檢的。】
「也不影響你說【不就是仗著懷孕了,想人供著你嗎?】」
傷害就是傷害。
難道事出有因,傷害就不存在了嗎?
他見我油鹽不進,終於越發的暴躁起來,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要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乞求不行,彌補不行,深愛著也不行。
「難道隻有我S了,才可以嗎?」
說著,他就打開了車門。
我卻冷漠地制止了他,
「顧望洲,要S要活是無腦之人才會做的事。
「而且,我愛你時,你皺個眉頭我都心疼。
「斷絕與你的情愛,你S,我頂多也就是去上柱香罷了。」
外面車流湧動,他手握著門把,紅著雙目瞪我,
「清妍,你是認真的嗎?」
我沒說話。
他卻忽地放了手,走向了車流。
急切的喇叭聲響徹天際。
57
一個月之期已到。
顧老爺子這一次不再挽留我,
「已經正式解除婚約了,清妍。」
我輕輕點頭,
「謝謝,顧爺爺。」
「望洲想見你。」
「不了吧。」
我直接地搖頭拒絕,
「我和他, 沒有必要再見面。」
他那天以S威脅。
人沒S,但是斷了一隻手和一條腿。
而我,也僅是打了 120 送他去醫院後,就通知了顧家。
之後,我沒有再去看過。
顧望洲醒來想看到我的淚流滿面, 和痛心疾首, 都沒有。
一個月時間已到, 我將他的聯絡方式全部拉黑。
這會,我也即將陪容翰去港城, 協助他的抑鬱病治療。
58
與容翰籤訂的治療期限已到。
我建議他換個醫生。
他卻非我不可。
甚至出比從前更高的價碼。
但是我還是拒絕了,
「我想出國一段時間, 容先生。」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兩年,也可能三年吧。」
容翰強留我不成, 猶豫了一下還是殷切問道,
「那我可以等你嗎?於清妍。」
我搖頭,
「容先生, 做為一個心理師, 我祝你早日康復。」
「你明知道我指的是……」
「容先生!」
我輕輕抬手, 用微沉的語氣打斷他的話語。
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的眼睛重申,
「我是一名心理醫生,有職業操守。」
像病人對醫生產生感情錯覺這種事情,隻會更冷酷地扼S。
「我對你的所有一切,都隻是基於對你的治療。」
他瞳孔微晃,卻還是忍不住幻想期盼,
「那你能不能改行?」
我笑了, 「不好意思, 我熱愛我的職業。」
說完, 我站起身來逐客,
「我該前往機場候機了。」
59
師兄送到我到機場。
將行李遞交給我的時候, 告知我唐玥之前被網曝的消息。
「是顧望洲做的, 把你當初的錄音公布到網上了。
「唐玥被粉絲抵制, 演出售出的票也慘遭退票。」
唐玥一直打造著獨立、追求事業的魅力女性。
私底下卻是這般不堪,事業跌入谷底也是她罪有因得。
我嗯了一聲,「她也的確該醒了, 世界不是圍著她轉的。」
抬手看了下時間, 我得進去安檢了, 與師兄道別。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有些欣慰,
「我以為你會改變主意。」
我拉開拉杆箱,抬眼望向空中刺眼的陽光。
將墨鏡戴上後才低語,
「你知道我的愛很炙熱。」
被澆熄了, 它就不覆存在。
「顧望洲又打電話來了。」
他苦惱地拿出手機,還是接了起來,
「顧先生。
「嗯,她在。」
師兄將手機遞我,
「他說就跟你說一句話。」
我接過,電話那頭的顧望洲還在挽留。
我隻冷淡地回了他幾個字,
「莫問歸期。」
接著便掛電話。
拉著行李箱走入機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