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岸邊,顧望洲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夕陽的餘輝落在他的身上。
將孤影勾勒得斜長。
他讓司機先送我回酒店。
我未多言一詞,上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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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我卻在大堂遇上了唐玥。
看到我,她既不心虛也不驚訝。
甚至還想和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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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她那些不怎麼入流的手段,我直接就拒絕了,
「唐小姐,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我以前和她之間的交集是因為顧望洲。
現在,顧望洲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唐玥這個惡心的前女友就沒必要再接觸。
然而我這樣卻反倒把她惹惱了。
踩著高跟鞋,跟著我入了電梯。
一副非要和我談不可的模樣。
「於清妍,你今天不和我談。
「明天我也會找你。
「明天你不理我,後天我也會繼續。」
見我不搭理,她更急了,
「你就不想知道顧望洲是怎麼找到你的嗎?」
我最終還是摁了咖啡廳的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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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後。
我點了杯焦糖瑪奇朵。
身體需要點糖分來緩一下。
每天被顧望洲帶著各種舊地重遊。
又舊事重談。
心髒的痛感雖然比開始時有在減弱。
但是,我依舊覺得度日如年。
還有半個月。
好漫長啊。
唐玥坐在我的對面。
雙眼的視線一直鎖在我臉上。
卻是半點不著急開口。
與剛才的急不可耐形成鮮明對比。
我隨她打量,比她更不著急。
反正要談的人又不是我。
直到咖啡上來,我抿了兩口。
她見我還不主動開口,才有些氣惱地問我,
「你為什麼不吭聲?」
我盯著咖啡面上的拉花。
一個可可愛愛的小熊,栩栩如生。
想到曾經我為了給顧望洲做咖啡。
也特意地學習拉花。
而且也愛畫可愛的小動物。
他每次看到,也僅僅是嘴角微微揚起。
然後一口把拉花喝亂,再不復原來的圖案。
我突然覺得沒勁透了。
放下咖啡就起了身。
唐玥不明所以,仰頭看我,
「於清妍,你想幹什麼?」
她拿過身後抱枕的動作,明顯是在防御我。
是想起之前被淋咖啡的事嗎?
可是……
那一次是她自己淋的啊。
我彎腰又再次端起了咖啡杯。
她臉色更加防備地瞪我,
「你別胡來。
「我這衣服貴的很,你賠不起。」
起字從她口中剛說出來,我就潑了過去。
她張著嘴,字句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接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我微微地笑了,
「去找顧望洲賠吧。」
她氣得臉容都扭曲了。
一點也不再有我曾經認為的,美豔大方的美女。
反倒像個無能的跳梁小醜,在這裡上竄下跳。
原來。
不愛一個人以後,就不會給他愛過的人套上光環。
唐玥,天才鋼琴演奏家,不過如此。
我越過她,淡然離去。
她卻猛拽住我的手,大喊我的名字,
「於清妍!」
頭頂傳來咖啡的味道。
液體淋過頭發,從我的臉龐滑落。
唐玥發了瘋一般。
把她的咖啡從我頭上淋了下來。
望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恨意和不甘,
「誰允許你這個替身這樣囂張的。
「你永遠隻是我的替身。
「知不知道?」
不待我說話,一道身影衝過來。
將唐玥推得倒在了卡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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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顧望洲。
他心疼地拿過桌上的紙巾,胡亂地替我擦試臉上的咖啡漬。
一張又一張擦。
可是頭發依舊湿漉一片。
他松了一口氣,柔聲地安撫著我,
「咖啡不燙,沒傷到臉。
「我們先回房洗一下。」
從頭至尾,他都未看被他大力推了一把的唐玥。
唐玥卻是在一陣驚愣後,哭出聲來,
「顧望洲,你推我?」
她手撫著腰間,淚水在雙眼打轉,
「我撞得好疼。」
在我和唐玥之間,顧望洲向來都是站唐玥的。
這會她露出這麼可憐兮兮的樣子。
顧望洲卻沒有像從前那樣護她。
相反還惡言相向,
「疼也是你活該。
「唐玥,半年前我就警告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顧望洲看向唐玥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看來我當初的錄音還是讓他醒了醒腦。
徹底地看著了唐玥的所作所為。
心目中的白月光成了白飯粒。
唐玥任由眼淚墜落,痛心地望著顧望洲,
「顧望洲,你為什麼要把錯推在我的身上?
「於清妍就沒有錯嗎?
「她蓄意錄音啊!她難道就單純無辜?」
她聲聲控訴,不辯解自己的錯誤,隻一顧地拉我下水。
果然。
顧望洲愣了一下。
看向我的眼神也清冷了幾分。
若是從前,他這懷疑的樣子,我會黯然神傷。
會自嘲。
任我怎麼做,都經不起唐玥的挑撥。
可惜,現在的我對他們之間的糾葛早沒有了興趣。
對顧望洲怎麼想更無所謂。
我邁開步伐離去。
身後卻傳來顧望洲對我的辯解,
「她當然無辜。
「她失去了我們的孩子,卻被你利用,讓我產生誤解。
「我卻混帳得什麼都不知道,還中了你的圈套。」
顧望洲越說越激動。
聲音壓抑不住痛苦的情緒。
最後更是直接一腳踢向了旁側的椅腳。
孩子二字讓我不由自主地駐停了步伐。
但,僅是一秒。
我便越走越遠,直到再聽不見一絲他們的爭執。
一直入了電梯,泛紅的眼才忍不住落下了淚。
有什麼用呢?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道歉再深沉,就能覆過造成的傷痛嗎?
半關的電梯門忽地又打開。
一道熟悉身影走了進來。
我抬眼,委屈的淚水便無所遁形地露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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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望洲怔怔的看著我好半會,唇瓣嚅動,卻沒有聲響。
隻是靠著唇形看得出是在喊我的名字,
「清妍。」
我抬手胡亂抹去淚水。
拼命壓下湧上的疼痛。
又扮回對他失憶的我。
可是眼淚卻如同斷了的線的珠子,不斷湧出、墜落。
未來得及冷聲開口,讓他別擋著門。
他的身側就響起容翰的聲音,
「顧先生,你不進電梯的話麻煩讓一下。」
話落,容翰一腳入了電梯。
紳士地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我擦淚。
這些日子我白天被顧望洲【抓】著去回憶過往。
晚上還要隔三差五地給容翰心理治療。
雖然更多是做傾聽角色,但是也一樣疲憊。
前天他說他要去港城幾天辦點公事。
我料想著怎麼也要三五天,沒想到這會他竟然回來了?
一身西裝革履的容翰,黑色的碎發覆向腦後。
竟是少有的精英繼承人模樣。
見我不接,容翰自己拿著手帕替我擦起了淚水。
一本正經地說道,
「於醫生,我們前天不是說好的嗎?
「你需要完好的狀態,才能給到我所需的心理輔導。
「我很需要你。
「要不,你跟我去港城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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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答案自然是不行。
隻不過在逼仄的電梯裡,我沒有直接拒絕容翰。
而是選擇了沉默。
容翰訂了我跟同層的套房。
理由是,這樣我晚上給他心理輔導時,更方便。
畢竟我白天也的確是沒空。
所以,電梯到達樓層。
他以病情,又要把我叫去他的房間。
我嗯了一聲。
正要跨出電梯,顧望洲卻是拉住我的手,
「清妍。」
他略帶鼻腔的聲線,像極了不斷認錯的孩子。
卻又礙於有外人在,而顧及臉面無法開口懇求。
手腕傳來冰涼的觸感。
我猜他大概已經猜出我記得了過往。
卻沒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因為有記憶,而像從前那樣心疼他。
萬事會對他退讓。
真相的殘酷,擊潰他最後的自以為是。
所以,寒意傳遍全身。
七月的南方,將近四十度的氣溫。
卻如墜冰窖。
這種滋味。
他終於也在承受了。
我紅著眼回頭凝視著他。
等著他問我是不是記起來了。
可是他卻隻是沉默。
隻是拉著我的手在漸漸地收緊力道。
又矛盾得怕弄疼我,很快就松了些許。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傷感。
電梯鏡裡倒映著他的側身。
像被抽空了力氣,後背微駝著強撐。
半晌,他才對我擠出一抹牽強的笑意,
「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吃早餐。」
他,終於松了手。
滿眼的不安,像極了曾經我深愛著他的那會。
「再說吧。」
我頭也不回走出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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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房把自己梳洗幹淨。
然後便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去容翰的房間找他。
公事公辦地開口,
「今天情緒還是很低落嗎?
「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是人,不是神。
心理師比旁人接受到更多的負面。
我需要調節後,才能更好的處理。
容翰搖了搖頭。
不疾不緩地拿了瓶礦泉水,拎開瓶蓋後遞給我,
「我今天情緒還好。
「把你叫過來,是因為剛才看你快碎了,於醫生。」
明亮燈光下的容翰,眼露擔憂地看著我,
「喝口水緩一下。」
我其實已經好很多了。
這半個月的情緒承受,讓我早就有了抗性。
容翰像我平日那樣開導他一般的開口。
我輕輕地笑了,拒絕了他的好意。
他便不再多說,陪我坐在一旁,
「那就在這裡呆一下吧。
「我想你這會也不想應付顧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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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房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所有的情緒都已平復。
看到顧望洲孤身一人站在我的房門口,我蹙了蹙眉,
「顧望洲。」
他抬起紅腫的眼看我。
旁側有房客經過,八卦地瞥向了我們一眼。
我抿著嘴上前,刷卡開了房門。
卻沒打算讓顧望洲跟著來。
手扶著門把,直接了當地逐客,
「我不管你有什麼話想說,我現在都不想聽。」
他哭腫眼是他的事。
休想這時來博取我的心憐。
顧望洲手撐著門板,聲音沙啞,
「清妍,我好想你。」
「好想我們的過去。」
話語間,他抬起另一隻手,就想觸碰我的頭頂。
像親密時的男女朋友那樣。
我微微側開頭避過。
兩小時足夠我又修補好剛被他弄破防的心緒。
這會的我,已經又是那個忘記他的我。
所以,他做出這樣的舉止,我直接就冷聲回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