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連個冷靜的理由也沒有給我。
他不敢說,但我知道。
6
顧琛說的冷靜,是不再和我聊結婚話題,並不是不和我聯系。
隻是那天之後,我沒再回過他消息,也沒接過他電話。
他也沒來找過我,因為第二天,他就出國了。
據說是出差。
去的是薛曉星在的城市。
臨去那天,他給我發消息:【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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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薛曉星發的朋友圈亦是:【你說過你會來。】
配圖是一張顧琛推著行李走在前邊的背影照,而他身上所穿的外套,還是前幾天我送他的生日禮物。
我是沒有薛曉星微信的,當高中舍友兼閨蜜何茵將薛曉星朋友圈給我看時,我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瞥了眼後淡淡道:「挺好的。」
「在我面前裝什麼大度前任啊!當心把自己憋壞了。來啊,跟我一起罵S他!」
然後,何茵就在我面前罵了顧琛三個小時。
每一句話都不帶重樣的。
罵到後來,我笑著靠在何茵肩膀上,親昵擁住了她:「看來為了你,我和顧琛也絕不可能再復合了。不然你這麼罵他,到時候還來當我伴娘該多尷尬啊。」
曾經我把顧琛放在除家人外第一重要的位置,可經年過去,再不是這樣了。
何茵比他,重要得多。
當年我和顧琛決裂後,在班裡沒有什麼朋友,是何茵主動走進了我的生活。
她陪我吃飯逛街,和我一起圖書館打卡,陪我做盡了以前顧琛會陪我做的事。
雖然我無法及時收回對顧琛的感情,可有她在身邊,我還不至於徹底崩潰。
正如我無法將顧琛徹底放下,我也永遠會記得何茵對我的好。
十六歲於我,無論悲喜,都是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何其有幸,她一直都在我身邊。
何茵亦豪氣回擁住我,有如大爺般道:「那這樣看來,我得對你負責了。」
7
何茵說的負責是負責幫我牽線搭橋的意思。
當晚,她就給我組了個單身 party 局,並把她們單位所有優質單身男青年都叫上了。
「吶,我們單位好苗子都在這了,你隨便挑。」
她那豪橫勁仿佛在說:「看,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
我無奈扶額:「何姐,我這剛分手。」
「可不嗎,就是因為剛分手,才要疼痛轉移的嘛!」
「……我現在沒有戀愛的想法,玩弄別人感情也不好。」
我試圖同她講道理。
所有的無縫銜接,不是綠了前任,就是渣了備胎,都是無底線耍流氓行為。
可不曉得何茵是怎麼面向市場「推銷」我的,有幾個大好青年輪番向我舉杯要微信。
我打了好些個馬虎眼,腳底抹油打算開溜時,何茵索性面對面建了個群聊,並將我拉了進去。
離譜的是,群裡的男生都十分自覺有序地將群名片改成了 X 號男嘉賓。
何姐啊!
你也不能仗著你做個小領導就逼良為娼吧!
更離譜的是,何茵抓拍了幾個男生和我攀談的照片,也發了朋友圈,並配文:【今天請姐妹吃頓好的。】
我知道她是故意想氣顧琛,可心裡沒我的人,自然也不會聯想到那方面去。
更何況,顧琛現在「舊友重逢」,哪還有空玩手機……
我明明最是清楚,可在刷到何茵朋友圈的那一刻,也還是下意識於腦海中勾畫起顧琛的反應來。
愛了二十來年,要馬上釋然也不可能。
雖然短時間內我沒有發展新戀情的打算,卻也放開了拿包的手,重新又坐回了位置上。
眼下的我,並不適合獨處。
8
何茵朋友圈發出去半個多小時,顧琛並沒給任何反饋,卻有人循著朋友圈裡留的地址找了過來——
包廂門被猛地推開的那一剎那,我有過片刻怔神,潛意識裡,我還是希望能看到顧琛風風火火奔向我。
可他從來沒為我急過神色。
或許是篤定我愛他吧。
闖進包廂的人是何茵的弟弟,何啟航。
他面色算不得好,甚至可以用嚴肅來形容。
「陳粹姐,我們走。」
他並沒有多餘的寒暄,上前抓起我的手腕就要往包廂外頭走。
何茵則起身攔在了我們前面,挑眉衝他道:「何啟航,你有毛病?」
何啟航向來乖順,卻第一次怒懟了何茵:「何茵!能不能別拿你那套安在陳粹姐的身上?」
「我那套怎麼了?我活得開心就好了,要你管?」
何茵的愛情觀很敞亮,她從不為男人流一滴眼淚,倒是愛枕著男模的腹肌流口水。
可以說她的前任大多不是什麼正經人,但她今天組局邀請來的人卻都是她嚴格把控過人品的同事,不會把我往火坑裡推。
畢竟相對她來說,我簡直是小卡拉米。
太浪的男人,我也 hold 不住。
可何啟航卻直接把他姐介紹給我的男人標上了「不正經」的標籤,仗義為我出頭。
我好笑地看著兩姐弟掐架,恍惚間又回到了年少上學的時候。
那時的我周末經常去何茵家做功課,才上初中的何啟航被他姐拿捏得SS的,常被何茵使喚著跑腿。
依何茵的成績給何啟航輔導是綽綽有餘,可她是火爆脾性,一點就炸,兩個人免不了掐架。
所以後來,輔導何啟航功課的任務便落在了我頭上。
何啟航聰明又服管,最喜歡「陳粹姐姐、陳粹姐姐」地叫我,是個頂討人喜歡的小孩。
後來他再大些,對我的稱呼便縮成了「陳粹姐」,但與我之間卻愈發熟稔,並不亞於我和他姐姐的關系。
可以說,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也都在竭力為我著想,不由得我好笑之餘又生出了感動。
我另一隻手搭上了何啟航的手腕,示意他將我放開,溫聲同他道:「你姐和我都是成年人,懂分寸的。而且這些都是她同事,不是什麼壞人。」
「我姐說要給你介紹男朋友。」
何啟航目光灼灼看著我,我正要搖頭說不急時,他卻又接著道:「如果他們可以,那我呢?我行不行?」
「啊?」
我喝了些酒,自認還沒醉,可何啟航的話卻讓我一下蒙了,連帶著人也遲鈍了一拍。
倒是何茵先反應了過來:「不是吧何啟航,你喜歡陳粹?」
「是,我喜歡陳粹姐很久了。」
何啟航答得坦蕩,視線沒有一刻從我身上移開。
他視線柔和,旖旎繾綣,我的心倏然漏了一拍。
我一直當他是小孩,即便他已經大學畢業,可他在我跟前卻仍是年少時,時而乖巧,又時而耍賴的模樣。
而且不僅是我,何茵也接受不了的吧!
何茵的確對何啟航大聲了,可她說的卻是——
「那你早幹嗎去了?你要早跟我說,你姐我早就把牆腳給你撬過來了!」
本已作勢要和何茵幹一架的何啟航在聽到他姐的話後,猛地愣住了,同我一起把視線落在何茵身上。
連帶著在場何茵的所有男同事,也都將目光聚焦在我們三個身上。
何茵接著對我道:「我弟你總知根知底吧,過去我還以為我弟喜歡男的,才那麼多年沒談女朋友,合著是在這裡等著你啊!」
啊……
還真別說,何茵的確和我聊過何啟航喜歡男生這一可能。
當時她找了很多耽美小說和現實中同性的愛情故事來看,並且跟我說:「陳粹啊,這條路還真挺難的。要是何啟航真的喜歡男的,我們一定要支持他!」
我十分鄭重點頭,表示一定和他們永遠站在一起。
卻原來,我才是何啟航一直單身的根由所在?
我怔怔轉頭,視線卻和何啟航對上了。
他再次認真且溫柔地看著我:「陳粹姐,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你了,但我知道沒考上大學之前肯定沒法跟你表白的。所以我隻能努力考大學,去追趕你的腳步。可等我終於鼓起勇氣,你卻和顧琛恢復了聯系。現在,我不想再等了。」
「可是我一直把你當弟弟,從沒往那方面想過……」
「那就從現在開始想吧。隻要你不打算孤獨終老,我一定就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陳粹姐,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何啟航信誓旦旦,我知道那是真話。
被要好的朋友表白,說全然不觸動是不可能的。
可正如顧琛曾經所說,越熟悉的朋友要在一起就越難。
在還沒完全放下顧琛之前,我不可能輕易去牽何啟航的手的。
我正尋思著怎麼婉拒,何茵卻對我發出了靈魂拷問——
「如果以後你相親,對方是和我弟差不多的條件,你會願意接觸了解嗎?吶,摸著良心說!」
「……會。」
我蹙眉看向何啟航,從上到下、由外到內細細想了一遍,倒也著實無法搖那個頭。
何啟航是我看著長大的,家教和人品都有保證。且他是國內 top2 高校的研究生在讀,前途坦蕩光明。
即便是拋開這些不談,光憑他那張臉,對他一見鍾情的女生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排了。
何啟航他,近乎完美。
與其昧著良心挑刺,不如坦蕩一點認下。
理智上來說,和我合適的不隻顧琛,何啟航或許更好。
隻是感情上,我還不能一下子轉向何啟航。
何茵打了個響指,一臉的紅娘笑:「那你們就從現在開始好好認識,重新了解!」
「……好。」
在何啟航灼灼目光下,我到底是應了下來。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便當給他,也給我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吧。
9
我沒有馬上和何啟航確定關系,隻是同意了他追我。
譬如和他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
何啟航也沒催過我,給了我張弛有度的自由和空間。
他說等了我十幾年,不介意再等久一點,隻要能拿上愛的號碼牌就好。
我比何啟航大了四歲,這年齡差對於青春期的我們而言有如天塹。
可現在,四歲已不足掛齒,要對何啟航心動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因為他足夠優秀,且滿眼都是我。
10
顧琛這趟「差」出得有點久,一去就是三個多月。
他出差半個月的時候,何茵從其他的高中同學那裡得知了薛曉星患癌的消息。
據說是骨癌晚期。
那天晚上,我分手以來第一次回了顧琛消息。
99+的小紅點,點開後我並沒有往上滑,而是隻回了他最近的一條消息。
他說:【我這邊工作還要些時間處理,等你生日,我一定趕回去。】
我回:【沒事,你先忙你的。】
我雖不喜歡薛曉星,卻也唏噓世事無常。
在薛曉星最後的日子裡,何必還讓顧琛因我分神。
他既要心安,我給他就是。
何茵知道後直呼我聖母,何啟航則站在了我這邊。
「姐,你沒看到小廣告推書都這麼寫的嗎?『夫人冷靜好沒?』『回老爺,夫人已經跟別人跑了。』無所謂,就讓他那麼以為著唄,等他回來一瞧,嘿!你弟我已經偷塔成功了,你就說氣不氣人吧——」
「這倒是!我靠,想想就好爽!」
何茵恍然,和何啟航一拍即合。
「我還沒聾,不用密謀得那麼大聲。」
看著樂悠悠的兩姐弟,我無奈扶額。
憑良心講,我絲毫沒有往那方面想過。
什麼先穩住顧琛,等他回國再給他致命一擊的,沒必要。
關於我和他之間的故事,已經在他生日第二天就徹底結束了。
想看他後悔痛苦,都是在乎他的表現。
而我,不想再在乎他了。
11
不出意外,我生日那天,顧琛還是沒回來。
隻是我也沒期待過。
早在生日前一天,我就和何啟航飛到了長白山去看雪。
那天雪很大,紛紛揚揚落滿了我們肩頭。
走在我們身邊的小情侶一邊玩著雪,一邊說著酸溜溜的情話。
男生說:「今朝已經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