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回來,不要擔心。」
我一邊說著,便推門奔入雨幕之中。
拜託了,不要和另外一個世界我所經歷的一樣。
按照記憶中,我在黑暗中奔跑,內心在祈禱著。
而電話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掛掉了,當我再打過去的時候,已經是關機狀態。
18
手機閃光燈的光不足以照亮路途,又因為大雨,積水填補在坑坑窪窪的土地上,讓我吃了好幾個悶虧。
當我見到警察的時候,身上已經有了好多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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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您怎麼……?」
警察們從警務室中出來,看到我的狀況有些愣,隨即說道:「沈小姐,外面的雨太大了,現在不適合走。」
「不、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是……是有什麼情況嗎?」警察眉峰皺起山包,「小李,先帶沈小姐去裡面換一下衣服,我看她都湿透了,記得拿一個藥包。」
「不用!」我提高了音量,以防巨大的雷聲吞沒我的聲音,「秦宇軒,秦宇軒他不見了!」
「……來不及了,跟我去後山!」我用盡可能快的語速說道,「我需要一輛摩託,還有繩索,時間不多了。」
警察雖然眼中還有疑惑,卻並沒有再說什麼,又揚聲對剛抱著醫藥箱過來的小李說:「咱後院有一輛摩託,先給沈小姐用一下。把白深喊來,讓他帶著沈小姐去,防止意外。沈小姐,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間,因為村裡也有一些危險,我們要趕緊過去搶救,這裡人手不是特別夠,請你過去也要務必注意安全。」
「放心。」
我點點頭。
19
「真、真的在這!」
「小秦!小秦!」白深朝機井裡喊了幾聲。
手電筒照下去,秦宇軒緊緊閉著眼睛躺在裡面,不省人事。
「他昏了。」我將手電筒遞給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繼續說,「把繩索拿出來,先把他撈上來再說。」
雨越來越大了,就算有雨衣,我覺得渾身都湿透了。
我在看到機井的一剎那心跳停了一拍。
洞口很窄,看起來快一米左右。
「我拉不住你,讓我下去把他綁上,你把他拽上來。」
我拿過他的繩索綁在腰間,隨後對他說。
「好。」他點點頭,「注意安全。」
這個洞很深,下面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積水。
我慢慢往下降,終於到了底。
我又喊了幾聲,少年仍舊緊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作答。
我盡可能快地將他的腰腹手臂纏好,才搖了搖繩子讓他拽上去。
當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洞口之後,我才松了一口氣。
「我拉你上來!」
白深從洞口探出頭來,將繩子甩了下來。
我把手機放回兜裡,綁好繩子後順著力道慢慢往上爬。
但沒想到繩子竟然在這種關頭斷開了,我爬了一半,又重重地摔了回去,堆積的雨水灌入耳朵,五髒六腑都是疼的。
「沈小姐!你沒事吧!」
我把血腥味咽下去,調整好語調才說:「我沒事,打電話通知其他人過來,你先帶著小秦回去,這水淹不S我,我在這裡先等著。」
「那怎麼行!我現在打電話找人,等一會兒把你拉上來我們一起走!」
白深有些焦急地回答。
「你先回去,小秦腦袋摔著了,需要趕緊就醫。我現在沒事,他們來得也會很快,你放心。」我忍痛回答,「趕緊去!」
「……那好!他們會盡快來的!沈小姐你堅持住!」
「放心,我沒事。」
我慢慢撐起身子,用已經湿透的衣服抹了一把臉,艱難地挪動自己。過了一會兒,才靠到了牆壁上。放在褲子的後兜裡的手機,也因為這麼一摔而壯烈犧牲。
雨很大,這裡很黑。
我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到雨水拍打水面的聲音。
水漲得似乎有些快。
我閉起眼睛,靜靜地聽著大自然的樂聲。
雖然渾身上下都是疼的,環境又冷又湿,我卻忍不住笑。
這次救回來了。
在我S亡後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上天饋贈我的光陰。
臉上流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我擦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沒有擦幹淨,索性就這麼讓它流淌著。
這個地點我很熟悉,在他S亡後的三年裡,我每一周都會來這裡,看著這一口已經被封上的機井。直到調離那個已經脫貧的村落。
20
「沈不器!」
有人在喊我。
我看到一束光從上方投射出來。
那束光很刺眼,我卻直直地看著。
一根繩子從下面垂了下來:「能看到繩子嗎?」
我用盡可能大的聲音回應:「可以!」
但我想要站起來時,劇烈的疼痛讓我又跌回水中。
我動了動手臂,又動了動腿。
疼。
使不上勁。
我又一次嘗試站起來,卻仍舊失敗。
「對不起,我好像,站不起來……
「能不能麻煩下來一個人幫一幫我。」
21
我模模糊糊記得是被人背回來的。
但當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已經躺在病房裡了。
「沈姐!沈姐你醒了!」
正推門進來的小助理激動地跑了過來。
我揉著太陽穴撐起身體坐起來,才點點頭:「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哪、哪有的事。對了沈姐,醫生說您沒事的話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她坐在了床邊,將報告遞給我,隨後又起身倒了一杯水給我。
「謝謝。」我喝了一口,才覺得喉嚨好多了,又活動了活動手臂,發現已經不疼了,「那個小孩怎麼樣了?」
「啊?」許歌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哦哦,他沒事,就是撞到腦袋昏迷了,現在已經醒了。」
「那就好。」
我松了一口氣,將水悶完,便下了床。
我身上已經是一套幹淨的衣服了,鞋也換了。
「沈姐您躺著啊,怎麼了,有事我幫您去辦。」
許歌連忙扶著我。
「我沒事,我們走吧。」
我笑了笑,拒絕了她的攙扶,彎腰穿好鞋。
她結結巴巴,最後終於憋出來幾句話:「可、可等一下電視臺要來採訪……」
「……沒什麼好採訪的,我們走吧。我會在微信上跟他們說清楚。」
「你現在有手機嗎?」
淡淡的聲音從門口處響起,我抬頭,才發現丞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外賣盒子。
我:……
我給忘了。
但是我渾身上下就十多塊錢。
而且還在微信上。
醫院的繳費和新衣服。
我已經負債累累。
就……就窮得有些突然。
旋即,我抓住丞廖的衣袖。
他有些疑惑:「怎麼了?」
我:「江湖救急,借我點錢。」
「……多少?」
他挑挑眉,問道。
我比了一個數。
「五十萬?」
「……五千。」我抽了抽嘴角,十分不理解他的財大氣粗。
他似笑非笑,搖搖頭:「你看不起我。」
我:「……」
第一次見到有人不滿意借太少的。
22
在等待下一個通告來之前,我在奶茶店裡打工,兢兢業業。
我向徐香預支了一千塊錢,又花幾百塊買了一臺勉強能用的智能手機,靠著奶茶店的工資,勉勉強強能在空窗期度日。而秦宇軒雖然救了回來,但是他的奶奶卻因為大雨當日突發疾病去世了。
小孩子悲痛欲絕,但這已經成為一個既定的事實。
我本想把孩子帶回來,但是當地的福利機構已經負責了這件事。而我現在十分漂泊,也不具備領養孩子的條件,隻得多捐點錢,多去看看秦宇軒。
我看向智能手機,今天秦宇軒還沒有給我發短信。
老人機除了聲音有些大還漏音之外,其他沒什麼不好的。
本來警方執意要把感謝金還有幫我報什麼見義勇為,我都給拒絕了。
覺得分明是為自己解開心結,沒有多麼高尚,再去要那些榮譽和金錢真的有些說不過去。
小姑娘認識丞廖,似乎也對我挺熟悉的,替我保守是個小明星的身份,也允許我在奶茶店還全副武裝。
「姐姐,現在店裡闲,你也歇歇。」小姑娘笑眯眯地對我喊,「你幫我看一會店,我出去有點事。」
「好,你去吧。」
我仔仔細細擦完桌面,因為沒有顧客,我便拿出練習冊開始學習。
沒想到我也有再考一遍省考的那一天。
看著出得稀奇古怪的題,我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腦袋都快鏽著了,申論還行,但行測真的好難。
「字寫得不錯。」
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來。
我又一次嚇得心梗。
我抬頭,便看到戴著墨鏡和口罩的男人。
我:「丞廖你是貓嗎,走路沒聲音的?」
上一次結束後,被要求加他微信。
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竟然相處得不錯。
丞廖沒說話,摘下了墨鏡坐在了我的對面,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看著我:「最近狀態怎麼樣?」
「放心,又不是小說,怎麼可能撞了一下就失憶或者直接不治之症。」我笑了一下,調侃道,「喝奶茶嗎?這杯我請,八塊以下,再貴請不起。」
「不喝,得控制糖分攝入。我等一會兒就走了。」
「那也行。」
我放下筆,去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他接了過來也不喝,隻是捧到手裡摩挲,垂眸看了一眼我的練習冊,才說道:「你要考公?」
「是呀。」
我樂呵呵地點點頭。
「你們公司的事情我知道,我可以幫你,沒必要花這麼大的力氣考編制。」他屈指敲了敲桌面,語調隨意,就像是說五塊錢一樣,「不過是五百萬。」
「……」
我抽了抽嘴角,雖然我猜到這小伙家庭條件不錯,但沒想到會這麼不錯。
五百萬,之前隻在和村民們一起辦合作社的時候朝銀行貸過那麼多的錢,丞廖卻能輕輕松松說出來。
他似乎在等著我的回答。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回絕道:「嗯……怎麼說呢,謝謝你的幫助,但是這件事情對我個人而言用這種方式更好。我認為五百萬不是個小數目,你可以把它用在更有價值的地方。」
對於幫助,我覺得很正常。
人與人之間的幫助為社會構建起友好共進的橋梁。
但是超出自己承擔範圍的幫助,我都會拒絕。
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
更何況,每一次難關都寄希望於別人的幫助,不是我做事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