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定勝天,總會有我能走的路。
「也行。」
他支起腦袋,微微眯起眼睛,並沒有執著。他的臉上應該還帶著舞臺妝,閃粉在陽光下像是璀璨的星芒,像是奪人心魄的……
妖怪。
我內心腹誹幾聲。
「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想……」
我猶豫著,準備開口。
「來電話了!來電話了!主人來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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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手機鈴聲響在安靜的奶茶店。
這手機靜音不了,本來想拿去維修,但過了兩天去那家店的時候已經改頭換面,老板也不見綜藝,我隻得不了了之。
「你的……新手機?」他左手握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微揚眉峰,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的手機。在說新手機時還停頓了一下,似乎並不覺得這樣的能夠稱之為手機。
「啊,是啊,雖然老了幾代,但能用就行,我去接個電話啊。」
我看了一眼,是徐香的電話,連忙用手指堵住手機的揚聲器手動降音,隨後大方地回答道。
「請便。」
他漫不經心頷首,便垂眸把玩自己的手機。
我這才拿起手機去了後臺。
23
「喂?」
「沈不器,你媽來找你了。」徐香在那頭不耐煩地說,「就在公司下面。」
「我……媽?」
我有些愣。
「嗯。你媽和你爸都在,你的抗爭可是有結果了。」
徐香嗤笑一聲:「給你把提成的兩千先發給你,什麼話能講什麼話不能講你自己心裡有點數。」
我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我知道,我現在馬上過去。」
「趕緊過來,他倆這窮酸樣影響我們公司的形象。」徐姐撂下來一句話,便幹脆利落掛斷了電話。
我正準備跟丞廖說,一轉頭發現人已經不見了,隻有一杯水還在桌面上放著,證明曾經有人在那裡坐過。
行吧。
和店主小姑娘交流好,我關水關電鎖好門,帶著滿腹困惑坐地鐵前往公司。
為什麼爸爸媽媽不給我打電話?
原身到底經歷了什麼?
直覺告訴我,看到原身父母之後,我可能就會知道一切,包括我為何會在這個身體裡。
24
劇烈的日光下,我一眼便看見他們坐在公司門前的座椅上。
那裡無遮無攔。
我內心暗罵一聲,跑了過去:「爸爸媽媽。」
二老頭上都有豆大的汗珠,媽媽連忙站起來:「閨女,別著急,快坐這兒。」
「這麼熱怎麼坐在這裡,走,跟我進去坐。」
我皺著眉連忙扶著媽媽,趕緊說道。
「俺們都不進去了,髒,裡面看著可排場了,俺們也不能給閨女丟人。」媽媽用手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哽咽,「是爸媽不對,老沈,你看咱閨女出息了,你趕緊跟閨女道個歉。」
僵著臉坐在一邊的男人嘴動了動,最後臉扭到一邊,憤憤不平:
「你是沒看網上給咱閨女罵的,俺還是覺嘞不能當什麼明星,你看看,網上都說得有資源有背景才能當,是你能保住你閨女還是我能保住?就憑那個徐香,她當初說得天花亂墜,你看看現在成啥樣了?」
「老沈!你嘞嘴啊!」
媽媽使勁拍了一下爸爸的肩膀表示不贊同,但臉上也流露出擔憂,柔聲說:「閨女,你沒事吧,那些網上的話你可不能往心裡去。」
「放心,我沒事的。」我搖搖頭,一隻手拉著媽媽,又拉起爸爸,「那咱們去餐館裡坐一會兒,閨女有錢,這不算什麼。」
「那好好好,老沈趕緊走,別說一些不中聽的話。」媽媽覷了爸爸一眼,語氣中帶著威脅。
「哼,不說就不說。」
爸爸抱著包裹,在一邊碎碎念。
看著父母,我有些哭笑不得。
在原來的世界,我的父母不會有這些動作。
他們是省裡高管,在家裡也十分嚴肅沉悶,不該做的動作不做,不該說的話不說。我從小做得最多的就是沉默和道歉。我是在父母的威壓下長大的。但我知道,他們都是好人。肩負著一個省的責任的好官。
後來我想要繼續讀博,父母卻說讓我考公。
在抗爭無效之後,我隻得考了公,之後被分在市中。
但是隻幹了兩周,便被派遣下鄉當村第一書記。
時間是兩年。
當初我作為一個大學生,去那種偏遠落後的村中,本來心有怨念。
但隨著和一群有熱血有理想的同事、朋友一起奮鬥,我卻深深熱愛上了這一片土地。我想要幫助村裡的人們脫貧,想要讓他們也過上幸福富足的生活。而不是靠天吃飯,日子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兩年之期到了之後,我的父母便想讓我回去。
我卻又打了報告,調到了更偏遠的地方。
而這次,因為一場暴雨,一個少年S亡。
我也因為這件事情,被匆匆趕來的母親甩了兩巴掌,並且揚言與我斷絕關系。
後來職位有了提升,我負責的更多是與第一書記們的溝通和上層的遠矚與決策。
沒想到因為過度勞累而猝S了。
分明才接到母親發的短訊,說是有時間回省會吃個飯——這是父母第一次主動破冰。
「閨女,閨女?」
「嗯?」我接過媽媽遞過來的菜單,「您就點這麼些?夠吃嗎?」
「夠了夠了,」媽媽湊近點壓低聲音說,「大城市的東西都太貴了,我看了看那些人點的菜,就那麼一點點就二三十,等你啥時候回家媽媽給你做,家裡的豬賣了三頭,有錢!」
「俺帶的有蒸馍。」爸爸將自己懷裡的布袋拿了出來,「你媽給你帶的,我說不用,這婆娘一直堅持要帶。」
我看著被小心翼翼包好的饅頭,眼眶有些酸澀。
「用,我可喜歡吃了。」
我妥善放好,又點了幾個菜,笑道:「今天我請客,媽媽爸爸放開了吃。」
「哎呀,這得幾百塊錢,妞妞一個月才賺多少錢啊?」
「三千。」其實並沒有這麼少,但是 Lisa 徐……啊不對,應該叫她徐香,她會把錢克扣掉,說是之前為我包裝還有什麼找資源欠了很多錢。
所以每個月隻會給我發S工資,三千。
如果參加綜藝的話,還會加個一兩千。
「三千!這麼多,夠得上咱倆一個月種田掙得了!」媽媽驚呼一聲,又連忙壓低聲音,「不得了不得了,老沈,咱閨女不得了。」
我抿了抿嘴,知道母親在安慰我,心頭有幾分苦澀。
「很不錯了。」爸爸纡尊降貴點了點頭,然後又不說話了。
最後衡量了一下,我還是把自己打算的事情跟二老說了:「爸爸媽媽,我想好了,我準備考公,回去當駐村扶貧幹部。」
「考公?妞妞你不做明星了?想要去當官?」
「怎麼說話呢!官也分好的跟壞的。」爸爸這下來勁了,反駁媽媽。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抬手摸了摸鼻子。
「不管怎麼說,閨女覺得想幹這個,就去幹。家裡還有錢,爸爸媽媽供著你。」
媽媽笑道,「這次可不要把我倆再拉黑了,不然打不通電話,你爸可著急S了。這次來我們也沒打你電話,就想著先來公司偷偷看看你。沒想到正好被徐香看到了。」
我喉嚨有些發澀,重重地點點頭:「爸媽,我換新手機了,你們這次打我電話,不會有問題了,想我了就打電話。」
25
送爸媽回去之後,我到家已經很晚了。
打開燈,拉開抽屜,一本暗紅色的筆記安安靜靜躺在那裡。
那是原身的日記。
在日記的扉頁,除了小姑娘寫的大大的「日記」這兩個字外,還寫著一句話。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所以,你去哪裡了呢?
靈魂真的長眠於某處青山之間了嗎?
這麼想著,我拿出便籤,寫了一段話,貼在了扉頁。
「我叫沈不器,是暫時借用你身體的人。請不要生氣,我並沒有查看你的日記。隻是收拾的時候看了一眼扉頁。
我能看出來在你離開村莊來到大城市的時候,是帶著豪情壯志的。我也能看出來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在發現這一切都是騙局之後也想要離開。
如果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幫助你考上了編制,我會把自己工作的方法寫在紙上放在這兒,要是你喜歡這份工作,並想要繼續幹下去的話,這些可以幫助你更快地適應這份工作。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工作,也可以申請辭職。
如果沒有考上,我會將收集的證據也放在這裡,你可以走司法途徑來解決這件事。
再次向你道歉,偷用了你的時光。希望我盡的這些綿薄之力,能夠讓你多幾分寬慰,祝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沈不器,敬上。」
26
在第二次參加綜藝之前,有一個現場粉絲見面會。
還有主持人採訪。
每個人都被提前告知了主持人想要提問的問題。
我是最後一個回答的。
「好啦,不器,你一直以來的奮鬥目標是什麼,可以和大家說說嗎?」
我:「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鬥目標。」
場面靜了片刻。
主持人神色有些微妙,「啊,啊哈哈哈,這是一個……是一個不錯的回答呢哈哈……下一個問題,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為中國人民謀幸福。」
觀眾一副想笑而不敢笑的樣子,而主持人表情也不對勁。
我無奈地笑了笑,這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就和善良、純真一樣。
27
這一次的搭檔還是按照第一期的來。
不過因為上一期丞廖提出的調換申請,所以這次我和孫萌互換了搭檔。
江連山很興奮。
我很平靜。
但是吧……
我抽了抽嘴角,按住江連山的肩膀,小聲對他說:「你有沒有覺得,那一組搭檔的眼神快把咱倆給宰了。」
江連山小心翼翼地看過去,又縮回腦袋:「……好、好像是哦。」
孫萌又嚎著抱住我:「姐姐,我想和姐姐一組嗚嗚嗚嗚,我才不要和臭男人一組——丞廖也不行!!」
江連山提溜起她的後領子:「喂喂喂,你的臉怎麼跟四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走走走,分好了就是分好了,不要耍賴。」
孫萌:「你不許扯我領子!長得高了不起啊!!!」
遊戲的玩法是貓抓老鼠。
而我作為一隻老鼠,還是一隻興致缺缺的老鼠,很快就被抓到,坐到了淘汰室裡。
沒想到第二個進來的就是丞廖。
我挑挑眉,看著他在我旁邊坐下來,才開口道:「你看起來狀態不好。」
他抿了抿嘴,單手支起腦袋,眯著眼睛看過來:「你在胡說什麼?」
這種情況並不適合刨根問底,我也隻是說了一句告訴他有人知道。隨後,我便轉移了話題:「我聽了你唱的歌,有幾首很不錯。」
「哦?比如?」
他像是來了興趣,身體半側過來,細碎的黑發有幾縷垂在眼睫上方。比起剛見面,他少了幾分飛揚跋扈。
「我比較喜歡那首《青山》,能聽出來生命力。」我用指頭在桌面上虛虛劃了一道,「從它為分界線,往後的歌風格開始不同,每一首我都聽過。」
說著我唱了一句來自《青山》的歌詞。
「無聊。」
也不知道哪句話惹到他了,他劍眉微皺咳嗽了一聲,抬手捂著靠近我這邊的耳朵,便扭過頭去,隻給我丟下這麼硬邦邦的一句話。
我:「……」
難道是我唱歌很難聽?
不對啊,當初我在扶貧的時候跟著大爺學山歌,人家都誇我唱得好聽呢!
這人真不識貨。
不識貨!!
28
隨著綜藝接二連三地播出,我的風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暖。
公司也以此作為宣傳噱頭,為我立了一個「溫柔知心又紅又專大姐姐」的人設。
徐香對我的態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不過有時候還是會敲打敲打我,說一些綿裡帶針的話。同時還讓我去學習唱歌跳舞,不能啥都不會,就靠一張臉。
畢竟就算在娛樂圈,靠臉吃飯的都是有背景的。作為一個不算太紅的小花,要麼搭上大佬,要麼學一兩門手藝。
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和尚,我對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不甚自信。
但因為要做的事情,我還是答應了,並借著這個機會去接近那些剛進入這個公司的新人們。
「姐姐已經跳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