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不過是與愛人的緣分罷了。
我握著紙條的力氣有點大,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答應與我交易這個的話,我可要事先提醒你一句,執意破壞交易,會連累你的親人的。」
他屈指輕扣桌面,仍舊帶著笑意。
我認真地點點頭,在那份契約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我知道了。」
「你也算個怪人。」半仙拿過契約,神色有些古怪,仔細打量我一番,說道,「好好享受接下來的生活吧,那都是你應得的。」
我聞言笑道:「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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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以總分第一收到錄取消息之後,我就與公司解了約。
徐香的臉色很差。
我在離開的時候,對她笑道:「徐小姐,我們的賬可沒有到此為止,未來我們慢慢算。」
在公司期間,我還收集了很多小明星籤的這種「吃人」合同,以及一些足以定性的證據。
之前是因為要復習,還有一堆更重要的事情。
現在我還委託了律師,是她們遭報應的時候了。
除了律師函之外,熱搜也沒有落下。
為了B險,輿論也應該善加利用起來。
很快#葉華娛樂公司吃人合同#上了熱搜。
看著手機上一個個未接來電,我靜靜地關上了手機。
牢獄之災,在所難免。
很快,幾個工作人員也現身說法,舉報葉華娛樂公司拖欠工資,並且總會剝削他們的休息時間。
其中也有我的助理。
因為母親重病,她聽了徐香的誘惑,進入了葉華公司,沒想到幾個月來每天累S累活,卻一分錢都沒有拿到。
最後走投無路,來找我借錢,我才知道這一件事。
也讓我下了真正的決心,與這個公司碰一碰。
我的微博下面也除了催我營業,或者什麼時候能搶清水村的雞肉外,多了聲援我們的評論。
江連山還有一些曾一同參加過綜藝的明星也進行了聲援。
而秦宇軒偶爾會被我接出來,和我在大街上逛逛,生活一段時間。
小孩還沒有從失去親人的陰影中走出來,眉宇間仍舊籠罩著一層憂鬱的陰雲,仿佛一瞬間就長大了。
當知道我要去往另一個地方的時候,他看著我,驀地哭了。
我手忙腳亂地想去擦他的眼淚,被他躲開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啞聲說道:「姐姐,你不知道,我的爸爸就是因為家裡窮,上山挖藥材,失足墜入山裡。媽媽在我三四歲的時候就也走了。我知道姐姐要去救很多像我這樣的人,這樣他們就都會有美好的家庭。
「姐姐,我在這裡會好好學習的,你去那裡要平平安安的。」
我愣了愣,笑道:「我會經常回來的,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到時候姐姐送你上大學。」
秦宇軒伸出小拇指:「拉鉤。」
我單膝蹲下,笑著與他拉了小指:「拉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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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一次不歡而散之後,我便沒有再見過丞廖。
這次下樓,發現他正靠著一輛十分漂亮的黑色轎車,雙手抱臂,望著遠方出神。
當我靠近他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靜靜地看著我,清冽的黑眸之中湧起潮汐。
「遲到的新年快樂!我要走咯~」我揮了揮手中的信封,補充道,「要坐高鐵去另外一個市了,因為時間緊迫請不了客,下次去我那裡,請你吃飯。」
他「嗯」了一聲,說道:「我送你去高鐵站。」
「也行,麻煩了。」
我也不矯情,點點頭,就鑽進了副駕駛。
一路上他沉默不語,我找了幾個話題,才沒有讓氛圍變得更尷尬。
當在高鐵站門口時,因為車不能停,他塞給我一本書,深深看我一眼,便搖上車窗驅車離開。
《紅星照耀中國》。
這本書我看了好多遍。
我笑著搖了搖頭,拿著這本書進入高鐵站。
等坐到了列車上,我才闲下來翻看這本書。
很快,我便看到了對方標注的那句話。
「謹向英勇的中國致敬,並祝『最後勝利』!」
會的。
我在心中說。
我目不轉睛盯著外面,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一首詩詞:「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景色在飛快後退,晚霞隨著時間暈染遠處灰青色的河山,大片大片的雲朵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轟轟烈烈地繪制成波瀾壯闊的天空。
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正文完)
【番外:丞廖】
4 月 14 日,我失去了她。
或者說,我從未擁有過她。
沒有人能擁有微風、晚霞和月亮。
我很早之前就見過沈不器,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我並未對她產生興趣。
我是從一場綜藝才開始真正認識她的,她穿著白襯衣安安靜靜站在那裡,冷白膚色,單眼皮,唇角帶著幾分笑意。
再後來那個雨夜,我背著她走了一段山路。
她很輕,就這麼安靜地在我背上。
我想不明白,黑暗狹小的井底,她為什麼能夠讓別人舍棄自己,一個人待在那裡。在我的家庭中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復雜的關系讓每一個人都帶著不同的假面,為了利益,他們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因此,我更想接近她。
看一看她的世界。
之後,我們相處成了朋友。
再後來,她吸引我的地方越來越多,無論是思想,還是經歷。
當欣賞變為佔有欲,我知道那朵玫瑰在我貧瘠的花園裡面盛開。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樣貌不錯,還有一些資本。他們說如果下定決心追一個人,就一定能成功。女孩們拒絕不了那種浪漫。
但是她卻拒絕了。
不是那種欲迎還拒的拒絕,而是堅定,毫無退路的拒絕。
憤怒嗎?
沒有,其實雖然不想承認,但我隱隱約約已經預料到了結果。
在第二次拒絕,我看到她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是笑著說的。
我見過她許多種笑,疏離的,禮貌的,無奈的,但那些都像是隔著一層霧,讓人看不真切。
我第一次見到她那麼燦爛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富有青春的朝氣。
於是,我退縮了,又一次當了逃兵。
我嘗試著忘記她,但即便是在酒精的迷亂下,我仍舊能夠看到她的身影。看她慢條斯理地說話,看她對著我笑。
我好想她。
我打電話問我的朋友,怎麼樣才能追一個女生。
朋友問我:「針對她的弱點,喜歡錢,你家隨便開一輛豪車唄,還是喜歡權,那丞家老爺子出來她不得直了眼,或者喜歡帥氣的臉?你那張臉都能在娛樂圈橫著走了。」
我沉默半晌:「……都不喜歡。」
「嚯,哪來的這種人。」朋友笑了一聲,「莫不是你太單純被騙了吧?如果真的有,就隻有你那顆可憐的真心了。她們會喜歡的。」
我隻有那一顆……可憐的真心。
我花了兩年時間才考上公務員。
我煩S那種題了,這輩子也不想再做。
再一次見到她是在和羅村。
我緊張極了,前一天晚上都沒有睡好,將自己帶來的衣服試了又試,想選出最合適得體的一件。
第二天,我終於到了和羅村。
她變黑了,也變瘦了,但精氣神卻比之前好了很多。
村民見她都很親熱,一口一個「小沈書記」叫著。她很厲害,帶著這個村子在兩年就脫了貧。
她站得很直,正在和村民說話,突然回頭看了過來。
她喊我同志。
我突然感受到了她特有的浪漫。
但我們的關系止步於同志。
我和她一同工作了十三年,去了不少村落,因為沒經歷過這些,總是她要留意我。
半夜三更發燒,她便守在我身邊,一邊翻著書,一邊照顧著我。
沈不器向來對他人寬容,對自己苛刻。
我很早的時候喜歡抽煙,她不喜歡。但她沒說,隻是在我抽煙的時候會離遠一點,或者找借口離開。是我自己發現,才戒了煙。
她的身體在第十四年的時候瞬間垮掉。
我曾多次想讓她去醫院,她都拒絕了,仿佛知道是因為什麼,隻是說:「抱歉啊,我無法給你一個家。」
是的,她最終還是沒有給我一個名分。
她從第二年就已經對我說清楚了,我問她為什麼,她卻隻是帶著微笑搖頭,最後說:「隻是還了一些東西。」
她尊重我的選擇,是我執意要留在她身邊。
隻過了兩個月,在她四十歲生日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
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走出了時間。
我那時才覺得,她的存在,就是在贊頌璀璨如歌的生命。
可以說,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事業。
但我卻被她而牽絆,因為她彌留之際對我訴說的願望而滯留人間。
父親曾經找過我,爺爺也派人過來說服我過,但我已經準備撞破南牆。
當她的願望完成的那一年,我來到她的墓地。想著什麼時候結束這段已經變得枯燥無望的旅程。那裡是一片向陽的山坡,從山坡上能夠看到遠處的村落,那幾個在她帶領下脫貧的村落。
她的墓碑前幹幹淨淨,村民們也會來掃墓,給她送點吃的,陪她說說話。他們不會忘記她,就像不會忘記大山一樣。
我和往常一樣坐在旁邊,沉默著。在十四年的相處過程中,總需要她來展開一個個的話題,她總會包容我的笨拙。
不知過了多久, 遠看有兩個人緩緩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男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 身旁還跟著一個小姑娘。他說他是算卦的, 姓張, 我便管他叫作張半仙。
我問他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他呵呵一笑,指了指墓碑上的照片,說:「我專門來看她的。」
那個小姑娘也怯生生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墓碑上的人。
「不器,」張半仙拍拍小女孩的頭,聲音輕緩,「該對她道個謝了。」
緊緊攥著張半仙衣角的小姑娘這才一步一步挪了過來,對著墓碑鞠下一躬:「謝謝您!」
「她也叫不器?」
我有些驚訝, 仔細端詳那個小姑娘,她似乎的確和沈不器有幾分相似。
張半仙笑了一聲,「前幾年我受人之託救下的小姑娘,是挺巧的。」
「不知道半仙可否算一卦……」我有些艱難地說, 「我……」
那種晦暗不明的心意,還有渺茫的希望, 在面對神佛之事時噴湧而出。我本以為自己不會想再與她相見, 因為她的愛太為廣博, 她的掛念太多,隻有零零散散的愛落在了我身上。我又極端渴求她的愛,又因此必須在她面前表現得理智克制。
那樣的關系,太沉重了,太讓人難過了。
她不隻是自己, 她不會屬於我。
他擺擺手:「我也承了那位姑娘不少好處, 你與她會再相遇的。」
我如釋重負地笑了, 雖然知道面前不過是一個神棍, 但這幾分的心理安慰,卻能讓人開心不少。
他要走的時候,又突然回頭, 將一張紙條遞給了我:「瞧我這記性, 這是姑娘留給你的。」
隨後, 便揮揮手, 帶著小女孩離開。
而我打開紙條, 竟然真的是她的筆跡。
規整,又帶著幾分鋒芒。
她說:「珍愛生命好好學習,老丞同志,可不能做逃兵。」
她說:「下輩子再一起為社會主義奮鬥終生!」
好家伙,把我下輩子預定了給你打工是吧?
我笑了哭, 哭了笑, 想罵人,又不舍得罵太狠,最後隻說了一句混蛋。
像我這種七老八十還會是個老帥哥的人, 你肯定追不到,還讓我給你打工?
想得美。
最後,我在角落看到一句話。
「我希望還有來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