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好。」
為了規避風險,我安排了三隊人馬前後出發,到了江南後再集合。
葉長寂跟我一起,我們走水路坐船。
半個月後,我們順利到達江南。
根據提前查到的消息,江玄曾住在丁字街後的一條小弄堂裡。
等我和葉長寂趕到時,發現江玄老家早已是人去樓空,荒廢多年的模樣。
不僅如此,大門處還貼著封條。
難不成是官府封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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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是不是去官府問一問時,就偶遇一頂轎子。
轎子在我眼前停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我喜笑顏開:「小禾。」
我驚喜:「趙王叔!」
7
趙王是我父皇的弟弟。
封地就在江南。
趙王看到我,長籲短嘆:「你到了江南,怎麼不來找我?要不是王叔消息靈通,差點就找不到你了!」
我吐舌:「趙王叔,我這次來……」
「王叔知道。」趙王拍了下我的肩膀,「你是過來查江玄的。你是我親侄女,那江玄算什麼東西?他的事兒一傳回江南,王叔就在調查他的身份了。」
我一驚,指著被貼了封條的江玄老家,不禁問:「王叔,這是你做的嗎?」
趙王叔點點頭:「對。我還查出,江玄的身份不對勁。」
我跟著趙王叔回了王府。
據趙王叔說,江玄的母親姓王,在當地也算是大戶人家。
當年,江玄的母親未婚先孕,曾遭到族裡驅趕。
趙王叔咳嗽了兩聲,含蓄看我:「目前來看,那肚子裡的孩子,應當就是你父皇的。」
可不,要不然父皇也不會急吼吼地就認下了這個兒子。
我抿著唇,問:「既然如此,王叔怎麼又說江玄的身份不對勁?」
趙王叔抬頭:「你別急,聽我說完。」
他繼續說,「江母被趕出王家後,住到了她奶母的家裡。這奶母有一個女兒,從小就侍候在江母身邊,兩人也算是感情深厚。
「奶母的女兒當時已經嫁了人,也懷了孕。王叔查到,她懷的也是一個兒子,隻比江玄大一個月,喚作周也。」
我眼皮跳了跳。
趙王叔繼續說:「江玄和周也從小一起長大,三年前,他們一同前往京城。」
說到這裡,趙王叔問我:「江玄進宮後,可曾提起過這周也?」
我搖頭:「沒有。」
趙王叔:「這便是問題所在。他們二人一同進京,為何隻有江玄,周也去了哪裡?更何況,入京那三年,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江玄在京城的行蹤我早就查過了,查不出一星半點。
若真如趙王叔所說,江玄三年前就進了京。
那過去三年,他究竟在做什麼?
一定有人幫他抹掉了行蹤。
這麼做的目的又是為什麼?
8
事情已經有了方向。
趙王叔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江玄和周也的家人。
可據傳,他們的家人在五年前,都染病去世了。
但找到了他們家的鄰居,據說曾經跟他們家走得很近。
趙王叔惆悵道:「那戶鄰居,王叔已經安排人將他們保護了起來。
「可惜不知道京城那江玄長得什麼模樣,要不然直接拿著畫像,去讓他們辨認就可以。」
我和葉長寂對視一眼。
葉長寂果斷拿出一幅畫像,展開說:「趙王,請看這裡。」
離開京城時,我讓最好的宮廷畫師,畫了一幅江玄的肖像圖。
為的就是到了江南能派得上用場。
趙王叔撫掌大笑道:「好。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問一問那戶鄰居。」
那戶鄰居一家四口人,早已被趙王叔接來了王府。
他們穿著粗布麻衣,走上來時還戰戰兢兢。
當葉長寂把畫像展開,問他們畫的是否是江玄時,他們猶豫了:「看著像,但是……」
他們支支吾吾,「官老爺們,江玄和周也離開俺們村都三年了。當初他們長得也像,都是瘦高瘦高的,現在他們模樣好似也變了。你們讓俺們辨認,俺們實在是……辨認不出來……」
趙王叔一拍桌子,沒好氣道:「你們看仔細點。是不是總該有個結論吧?!」
那戶鄰居頓時嚇得跪倒在地上,磕頭說:「是。俺們仔細辨認了,確實像他們。但到底是江玄還是周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鄰居的女兒長得白白淨淨,看上去十五六歲,說:「江玄哥哥要白淨一些,周也哥哥比較黑。」
我走過去,問她:「他們倆在做事方面有什麼不同嗎?」
小姑娘歪了一下腦袋,回答:「周也哥哥總是欺負我,我不喜歡他。江玄哥哥喜歡讀書,身體也不大好,總是要吃藥。」
我垂眸,沒記錯的話,宮裡的那個江玄身體好得不行,聽說還會點拳腳功夫。
「對了,」我問,「你既然說江玄哥哥身體不好,總是要吃藥,那他身上可有什麼疤痕?比如脖子上?」
小姑娘一臉訝異:「沒有啊。脖子上有疤痕的是周也哥哥。那還是他小時候調皮,從樹上掉下來摔的,當時流了好多血,把我們都嚇S了。」
我長籲了一口氣!
沒記錯的話,宮裡那個江玄脖子側方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我確定。
這麼看來,那個江玄或許是周也。
那麼真正的江玄,又去了哪裡?
我問小姑娘:「江玄有告訴過你們,他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她吐吐舌:「他說他親生父親是皇帝,當然是假的啦,我們才不信呢。」
9
秦家人是極為重要的人證。
我讓趙王叔保護好他們。
順便問了他們更多的事情,用本子一五一十地記錄下來。
這件事情非常關鍵,我決定立刻返回京城。
趙王叔當然沒意見,隻讓我在王府多住一晚,還特地給我設宴。
宴會結束後,我帶著葉長寂在王府瞎遛達。
誰知就迷路了。
葉長寂說:「公主,我飛到屋頂上去探路。」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別。」
抬頭看著繁星滿天,我想了想說,「你陪我走一走吧。」
葉長寂的聲音柔和起來:「好。」
走著走著,我們竟然走到了一處湖心小島,看守非常嚴格。
像是在守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葉長寂愣住:「公主……」
我聽到腳步聲響起,「噓」了一聲,就帶著他,貓腰鑽到了假山後。
走進來的人居然是趙王叔。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到他面前說:「王爺,這麼晚了,您身體要緊,還是早點歇息吧?」
趙王叔卻擺手:「今日的事還沒做完,怎能歇息?
「對了,車隊安排得怎麼樣?
「讓護衛隊提前出發,給小禾的車隊提前開道,她這一路回京,事關重大,萬不能出現半點閃失。」
管家連忙回答:「都已經安排好了。」
隨即嘆氣,「王爺,您別嫌老奴不該說,這畢竟是皇家的事兒,還涉及儲君之爭,您插手這麼多,萬一讓陛下知道……」
趙王叔打斷他:「怎麼?這麼大的事兒,本王還能不管不成?」
管家不說話了,但看神色,依舊是不贊同的。
委婉勸道:「老奴擔心您是惹火燒身,引得陛下雷霆震怒。您畢竟已經外放,朝廷令,藩王不得插手朝中事務……」
趙王叔沉默一會兒,才無奈說道:「你以為本王樂意管?可皇兄糊塗,小禾又是個女娃娃,你是不知道,她小時候,皇兄都把她逼成了什麼樣子!她有多討厭那個皇宮!
「現在又冒出來了個江玄,本王要是再什麼都不管,小禾就要被他害S了!」
管家猶豫說道:「可是王爺,您這一插手,京城裡的那些世家,怕是會說您覬覦皇位……」
趙王叔笑了:「你以為皇兄會把皇位傳給本王嗎?」
他惆悵說道,「本王倒也想坐上那個位子……」
管家大驚:「王爺!您切莫說……」
這想歸想,怎麼還能說出來?!
趙王叔卻擺擺手,絲毫不以為意:「本王知道你的意思。可本王想坐上那個位子,不是本王覺得那個位子有什麼好……」
管家瞠目結舌,那個位子還不好?!
那可是九五至尊!
可趙王這麼說,他隻好結巴問:「那……王爺的意思是?」
趙王叔沉默一會兒,反而問:「你難道沒看出來,小禾喜歡那個姓葉的小子嗎?」
他繼續說,「哦,他叫葉長寂。他也喜歡小禾,果然有眼光。可葉家,是世代駐守北疆的,他是葉家長子,小禾是宮裡唯一的公主,他們注定了沒辦法在一起。」
趙王叔深吸一口氣,「小禾要是我女兒,本王定要讓她快快樂樂的,每日開開心心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一個女娃娃,要承擔這麼多做什麼?
「本王就不覺得那個皇位好,真要覺得它好,當年就不會讓給皇兄了!本王隻是想讓小禾一輩子都快樂無憂。」
趙王叔沒好氣,「皇兄從小就逼她,讓她活得不像個女孩子。現如今又整個兒子出來,他心裡就隻有兒子和皇位!」
這麼說當今皇帝,管家頓時又嚇傻了:「王爺,您還是別說了!」
趙王叔抬腳離開:「算了。趁著本王還有時間,能幫小禾多少是多少吧。其他的,本王都不在乎。」
10
我和葉長寂離開了湖心小島。
他一路上都很沉默,覷了我好幾眼沒敢說話。
我看到前方有一片幹淨的花草地,走過去便毫無顧忌地躺下去。
葉長寂想了想,也躺在了我旁邊。
半晌,我才徐徐說:「我小時候,父皇給我請了五六個太傅。我每日都要學很多很多的東西,什麼四書五經,騎射,帝王之術,我學得很痛苦。
「父皇說,滿朝文武都是從科舉中S出來的,都要學習這些東西。
「我如果不學習,將來怎麼鬥得過他們?
「可我那時候才幾歲,成天就想著去玩兒。
「那個時候,趙王叔還在皇宮,我每天最高興的事情,就是去找他,他總會帶我玩兒,他說女孩子就應該開開心心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抿著唇,又說,「父皇說,作為皇位繼承人,我不應有自己的喜怒、憂思。哪怕是有,也要裝作沒有。總之就是,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我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父皇說,一旦讓別人看出我真正的想法,他們就會利用我。
「所以我那時候小小年紀,就成天板著個臉,笑也不會笑。
「其實是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不該笑。
「難過了,我也不敢哭,我怕太傅說我不莊重。」
葉長寂把手伸過來,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公主……」
他的聲音含著擔憂。
我搖搖頭:「我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我輕笑,「那個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趙王叔。他每次來找我,我都很高興。他會偷偷地把我帶出去,對我說該哭就哭,該笑就笑。他說我還是個孩子,不用活得那麼辛苦。
「被父皇發現後,他還會把一切罪責都攬過去,說都是他逼著我去玩鬧的。父皇拿他也沒辦法。」
葉長寂也笑了,聲音溫和:「趙王對公主真好。」
我看著天穹上的繁星,半晌才回答:「是啊。那個時候的王叔……真好。」
11
離開江南時,我依舊是坐船。
趙王叔來送我。
我看他滿眼不舍,說道:「我已經寫信給了父皇,江南的事情多謝王叔的幫助,想來父皇收到信後,便會讓王叔動身前往京城。」
我眨眨眼,「王叔,到時候我們就能在京城見面了。」
趙王叔無疑非常高興,連說了三個「好」字。
船行半日,我讓親信帶著秦家人先回京城。
回去的事宜,我也已經全部寫信安排好。
讓貼身婢女扮作我,護衛扮作葉長寂。
而我自己,則帶著葉長寂坐上一艘小舟。
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船隊。
沒有任何人發現我們已經離開。
葉長寂熟練地撐著船,狐疑問我:「公主,現如今最緊要的事情,難道不是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