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我媽在醫院病房裡分了她的財產。
兩套房子和幾十萬存款全部給大哥，而養老的重任則交給了我。
我出去買水果回來，看到她滿臉慈愛地拉著大嫂的手。
「兒媳婦啊，你放心，以後家裡的一切財產都是你和光明的，我絕對不會給素林一分。」
大嫂暗爽沒說話，大哥皺了眉頭。
「她能同意嗎？家裡房子兩套，可不是小數目。」
我媽篤定得很。
「哼，我的財產我說了算，想給誰就給誰，她有什麼資格不同意？給她照顧我的機會就是在可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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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差點掉到地上，原來在我媽的心裡，早就分配好了她的一切。
可她為什麼還要騙我？說她一定公平對待我們兄妹？
淚水奪眶而出時，一雙蒼老的手捏住了我的手指。
「姑娘，我正好缺個女兒，你考慮一下……」
1
我抬頭，一雙慈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正是我媽隔壁病床的劉阿姨。
她和我媽差不多同時住進來，也是手術，但她沒有家人，一直都是護工在照顧。
但是護工看她沒有家人也不盡心，很多時候我都幫著照顧一下她。
此刻，她正滿眼心疼地看著我。
「你媽不心疼你，來當我的女兒好了，正好我缺個女兒。」
眼淚還是沒有忍住掉了下來，我趕緊用袖子擦幹，對著阿姨笑笑。
「阿姨說笑了。」
她很認真。
「並沒有，當我的女兒吧，我絕對不會這麼虧待你。」
她說完還朝我眨了眨眼：「而且阿姨可不止兩套房哦。」
我沒有往心裡去，但對阿姨也充滿了同情，誰不渴望親情呢？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病房裡面我媽還在說。
「你們就安心地出去闖你們的事業，家裡一切交給素林，別的不說，照顧我她還真是沒話說。
「當年她填志願一心想要去北京，要不是我給她改成本地的大學，現在肯定都到國外去了，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困住她你們怎麼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出去闖事業？」
委屈，憤怒，甚至是恨在我心裡一點一點地生長。
回憶起從小到大我媽經常對我說的話。
「你哥我是不指望了哦，到時候老了還是得靠我的小棉袄啊。」
「素林啊，在媽媽的心裡，你才是第一位，你哥屁都不是，上大學之後就讓他滾，但是你必須留在媽身邊，媽可舍不得你走那麼遠。」
原來我以為這是她愛我的表現，別人都是重男輕女，隻有她重女輕男。
盡管吃穿用度方面陳光明遠遠比我好得多得多，但是她依然有借口。
「你哥總是廢了的，我也懶得管他了，素林，你可不能像你哥那樣大手大腳，好吃懶做，你是媽唯一的希望了。」
真是 PUA 大師，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是真的佩服，超級佩服她。
阿姨示意我先不要進去，她自己推開了門，躺在她的病床上。
「我說這個大姐，你這樣做不怕天打雷劈啊，都是自己生的孩子，這心都偏到月球上去了，我一個外人都聽不下去。」
我媽白了她一眼：「要你管，我自己的家事，少插嘴。」
阿姨並沒有停下來，反而繼續說。
「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那麼優秀的女兒，每天給你端屎端尿擦身體，事無巨細，不怕髒不怕累，你居然還這麼偏心，真替你女兒不值。」
我媽有些生氣了，她黑了臉。
「關你屁事，我女兒她自己願意，你就羨慕去吧，沒兒沒女的垃圾。」
阿姨眼神肉眼可見的傷心，但是她馬上掩蓋了下去，隻是朝我這邊看了看。
「你不可能 PUA 女兒一輩子，等她清醒了，就該你受罪。」
我媽差點要起身打她幾個巴掌，奈何她才做了手術，隻能幹瞪眼生悶氣。
2
大嫂倒是幫起了我媽，應該是我媽那兩套幾百萬的房子讓她有了底氣，她指著阿姨就開罵。
「老東西，操心你自己的後事吧，說不定明天就咽氣了，屍體都沒人幫你收。」
太惡毒了，這是人說的話嗎？
欺負人家沒有家人來照顧，就這麼惡毒？
我看不下去，推了門進去，手裡的水果沒有遞給大哥大嫂，也沒有遞給我媽，我直接繞過他們走到了阿姨的床邊。
「阿姨，住院可得多吃點水果，保持心情愉快，不要跟畜生一般見識。」
說完，我還剝了一根香蕉遞給她。
阿姨看著我，終於松了一口氣一樣笑了。
我媽眼睜睜地看著我把香蕉遞給了阿姨，氣急敗壞，指著我的腦門兒大罵。
「陳素林，你發什麼神經，你媽我在這裡，你把水果遞給剛剛還在罵我的垃圾？」
對，我轉頭看她。
「不行嗎？這是我買的水果，想給誰就給誰。」
她像是突然不認識我一樣，仔細看了好久，最後更加生氣了。
「你腦子裡面進大便了？睜大眼睛看清楚，我在這，你媽在這。」
我冷笑一聲，坐在了阿姨的床邊，輕輕給她按摩起來。
陳光明和劉麗都發了呆，好幾分鍾之後，陳光明來扯我的胳膊。
「陳素林，你真吃錯藥了？」
我把他手一甩；「不好意思啊，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阿姨的護工，你們別打擾我工作。」
阿姨也很給力，馬上聲音大大地說。
「對，我一天一千請她當我的護工，你們要是看不慣，那多花點錢請回去也行啊，給１５００，我就放她回去。」
我媽眼珠子一轉，馬上變了語氣。
「好，也好，有錢賺那也行，你反正在這裡伺候我一個人，時間多得很，賺點外快也不是不行。」
陳光明也不指責我了；「對，一邊照顧媽，一邊把醫藥費也賺回來了，行，那你就去當幾天護工吧。」
笑S，一個一個的真是會打主意，我沒搭理他們，認真地給阿姨按摩。
可是不到十幾分鍾，我媽就嚷了起來。
「素林，我的尿袋滿了，趕緊給我倒掉，換新的。」
我好像沒聽到一樣，一把扯上床簾，開始給阿姨擦身體。
眼見我一直沒反應，她聲音大了。
「你聽不懂啊，S東西，趕緊給我換尿袋。」
我從簾子裡面伸出一個頭。
「這裡是病房，不要大聲吵鬧，影響病人休息，你的尿袋讓家屬換啊，不是兩個家屬陪著麼？」
一直玩手機刷著視頻的陳光明和劉麗都抬起了驚訝的腦袋。
「什麼？讓我們換？陳素林，這些都是該你做的事情，關我們屁事兒？」
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該我做的，可是憑什麼呢？
３
都是我媽的孩子，是誰認定這些就是該我做的事？
對，是我媽潛移默化的規則。
她已經住院半個月了，前面十幾天，陳光明兩口子根本連臉都沒有露一下，借口在外地上班回不來就把責任全部推到我身上。
我為了照顧她，沒辦法辭了剛剛轉正的工作，一天２４小時待命，甚至晚上她覺得租２０塊的折疊床太貴，就每天讓我靠在椅子上硬撐。
阿姨心疼地掉了好幾次眼淚，甚至偷偷幫我付２０塊錢給我租一張床，可我媽說不能讓我睡得太舒服，不然她晚上有事都叫不醒我。
我想，今天要不是除夕夜，陳光明他們還不會回來走這個過場。
我繼續拉上簾子仔細給阿姨擦身體，我媽已經開始發脾氣了。
「陳素林，你還要不要當我陳家的人，當我陳家的女兒？你要是敢忤逆我，不聽我的話，我那幾百萬的房子你休想得到一分。」
呵呵，還拿房子來騙我。
真是悲哀！
其實，她要是一早就告訴我這些財產不會有我的一分，也許被她 PUA 慣了的我還能坦然接受。
但是她騙我，一直拿這些騙我，這讓我覺得委屈又憤怒。
不過，我現在倒是坦然了，因為在她心中那值幾百萬的房子，現在已經一文不值。
隻是他們都還不知道而已。
我給阿姨擦完身子才拉開床簾，完全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
她氣得翻白眼。
「你順手給換個尿袋的事情，能耽誤你多少時間？」
我轉頭就看著陳光明；「聽到沒有，趕緊換，能耽誤你多少時間？」
陳光明嫌棄地看著黃黃的尿袋，差點吐了出來。
我不動，他也不想動，最後他指揮劉麗；「趕緊給媽換了，看著惡心。」
劉麗更嫌棄了：「又不是我媽，誰的媽誰管。」
呵呵，陳光明拿她沒辦法，又看向我。
我直接起身去給阿姨打飯，眼不見為淨。
等我回來的時候，陳光明把我堵在病房門外。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就是累了而已，突然看清楚了一些人一些事而已。
４
我給阿姨買飯的時候順便還給她買了水果。
阿姨笑眯眯地看著我；「姑娘啊，阿姨可太喜歡你了，等我出院的時候你就跟著我回去，當阿姨的幹女兒，絕對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還沒說話呢，我媽就一肚子氣。
「滾，我生的女兒，憑什麼讓你來撿便宜？」
阿姨淡淡地笑；「因為你生了她卻不善待她呀，我天天看著這麼懂事勤快的姑娘在你眼裡一無是處就替她不值。」
我媽臉都漲紅了，拿起床頭櫃的杯子就要給我砸過來，可是一用力，一生氣，剛剛長得差不多的手術刀口一下就崩開了。
她痛得龇牙咧嘴，我看到紗布上面紅紅的鮮血，可是我絲毫不為所動。
陳光明趕緊叫來醫生，醫生呵斥他：「怎麼照顧病人的？還能讓她生氣？要靜養，靜養。」
可是她根本靜不下來，因為一整晚，我既沒有給她喂飯喂水，也沒有給她擦身體，更加沒有給她按摩。
但是我卻小心仔細地把阿姨照顧得很好。
阿姨越高興，她越生氣，最後，她終於還是受不了。
「你一天上班幾個小時？9 點過了，也該下班了吧，趕緊過來給我擦身體，我要睡覺了，全身都不舒服。」
當然不舒服啊，之前我每天給她擦三遍，保證她清清爽爽，今天還是上午擦了一遍，從下午到現在我都沒多看她一眼。
她哪裡會舒服？
阿姨看了看她，漫不經心地給我轉賬了 3 萬塊錢。
「２４小時貼身照顧，一天３０００，先預定十天，你要是想讓她回去照顧你，出得起這個錢嗎？」
她漲紅了臉；「她是我女兒，談什麼錢不錢，那是她的責任。」
呵呵，我當著她得面點了收款；「不好意思，媽，阿姨給得太多了，你知道，我現在無業，真的很缺錢。」
她咆哮了，又擔心扯到自己的傷口，拼命壓著憤怒。
「那我呢？我怎麼辦？誰來照顧我？」
我看了看她床邊繼續刷手機的那兩口子。
「你不是還有兒子兒媳婦兒嗎，找他們去，照顧你也是他們的責任。」
劉麗一聽，馬上起身頭也不會地離開。
「呀，今天除夕，我得回去看看我爸媽，老公，你跟我一起走，再晚都到明天了。」
陳光明秒懂，馬上跟上；「媽，我去看看嶽父啊，不然肯定生氣，你好好休息，素林會好好照顧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