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笑嘻嘻地接走了那粒金子,順手替太子將窗欞合上:「太子爺,您和咱們主子慢慢聊。」
我:「……當本王是死的嗎?」
太子將身上的大氅脫下,搭在了一旁。
他道:「我的好阿陵,我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倒好,早早就熄了燈要睡下,我趕來見你,你還對我愛答不理。」
我隻覺得腦仁疼。
此從我那次因為成親的事情,跟太子大吵一架後。
這似乎讓他愈發沒有安全感。
隔三差五就要夜闖世子府,似是為了證明什麼,他也不走正門,非要翻窗進來。
我:「……」
「別再一天咋咋呼呼地翻窗進來了。」
太子眸光一亮:「真的?」
直到太子紅著臉,躺在我身邊的時候,他還有些不敢相信。
「阿陵,自從我們回京之後,你再也不肯同我睡在一處,說什麼於禮不合。
「你成親的那晚,全因為世子府有賓客來往,你到底才沒把我趕出去。
「你今日是怎麼了,突然對我這麼心軟?」
太子眸光亮晶晶地偏過頭注視著我,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莫名燙得我心口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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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長了嗓音:「阿陵,你對我怎麼這樣好。」
我閉上眼,錯開他的視線,隻道:「好了,如你所願。明日你還要趕早回太子府去上朝,快點歇息吧。」
太子對我錯開的話語很不滿意。
他單手撐在下頜處,目光直勾勾盯著我:「阿陵,你是不是害羞了?」
說著,他就要掀開我拉到臉頰處的錦被。
同時,太子的嘴裡還油嘴滑舌道:「別害羞,你我都是成過親的人了,我不會笑話你的。」
我羞惱地扯著被子,不願意讓太子掀開。
「庾柏仁!別胡鬧。」
就在我們倆打鬧間,太子的發扣被碰掉,他那頭烏黑發亮,漂亮得如錦緞般的長發頃刻就如瀑般落下。
他單手撐在我的肩處,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被他抵在一角,獨屬於太子的茱萸燻香密密麻麻地籠罩住了我。
太子嗓音莫名地,變得又啞又黏,他炙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似乎在隱隱約約發燙。
太子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番,才輕聲開口:「阿陵,別躲我。」
我偏頭,錯開了他那滾燙的目光,隻能悶聲道:「松手。」
太子的目光緊緊地粘在我身上,半晌,才回過神般,慢慢松開了對我的束縛。
他錯過身,耳根紅得仿若在滴血:「抱歉……阿陵,我鬧得過分了一點。」
我把臉埋在被子裡,須臾後,才悶悶應了一聲。
實在不對頭……
我方才跟太子打鬧一番……竟然……竟然起了反應。
這!
這這這!
啊!
我煩躁地把腦袋埋進了被子裡,一句話也不敢跟太子多講。
怎麼會這個樣子!
13
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
本來臨近年關,所有人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邊關把這急報送過來時,肉眼可見,朝堂上的氛圍登時就冷了下來。
突厥進犯,攻勢迅猛,轉眼間就攻破了三座城池。
他們在城中燒殺掠奪,做盡強取豪奪之事。
因為這事,京中權貴盡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模樣,早早就有了杞人憂天之相。
但即使聖上許下豪賞,朝中也無人敢接這一將職。
也因為這事,太子接連幾天都宿在宮中,根本抽不出時間回他的太子府。
京中逐漸傳出謠言,說老的竹溪世子爺曾經打退過突厥,最後更是跟突厥人同歸於盡。
這才讓突厥人沉寂了幾年。
誠然,在三年前,我爹跟突厥人一起死的那一年。
是景國國力最旺盛的時候。
但隨著聖上的身體一落千丈,他的疑心病也愈來愈重,如今的景國,已是內憂外患,一盤散沙。
要我這個病秧子去帶兵平叛突厥,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很顯然,這些謠言是有人刻意放了出來。
為的就是讓我攬下這個難如登天的任務。
一是將我從太子身邊支開,讓他少了一個助力。
二是我死在戰場上最好,若我帶兵大敗,聖上怒不可遏之下,也必定會殺我泄憤。
無論如何,這對他們來說都是有利無害的事情。
而太子遠在宮中忙得焦頭爛額,鞭長莫及,根本壓不下去這些流言飛語。
謠言愈演愈烈,沉疴難起聖上也聽到了這些消息。
為了此事,他特意在早朝時把我召進了宮中。
聖上居高臨下坐在龍椅上,做出了一副最和善的模樣問我,願不願意帶兵平叛突厥。
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隻等著挑我的錯處,好將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太子下頜一繃,剛往前走了一步,預備開口替我回絕。
我就先他一步,從隊列中走了出來,跪在地上對著聖上磕頭道:「臣陸陵遊,願為聖上排憂解難,萬死不辭。」
下朝的時候,眾臣散去。
益王在路過我時,故意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他笑嘻嘻道:「世子爺,可別死在邊疆了呀,若你死了,那我可真是少了許多樂子。」
益王抬起眼,那雙眼睛裡,滿滿當當都是溢出的惡意。
看起來,他對這個結果滿意極了,並且真的很想我死在外面。
我皮笑肉不笑道:「隻怕臣的命比益王硬多了。」
益王被我刺了一句,他怒道:「你!」
旋即,他冷笑一聲:「陸陵遊,你也就現在能嘴硬兩句了,等去了邊疆,我看你能活幾日。」
言語刺走了益王,我迎面看見太子朝著我走了過來。
太子路過我時,眸光微動,頭也不抬地冷聲道:「陸陵遊,來我太子府。」
看到太子的這副模樣,我心裡咯噔了片刻,頗有些牙疼地嘶了一聲。
糟糕。
14
果不其然,進了太子府,我看見太子書房裡的瓷器擺件摔了一地。
他見我進來,合上眼冷靜了片刻,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後,才冷笑著看向了我:「陸陵遊,我說的話你全當耳旁風嗎?
「我提前囑咐過你,京中的流言是信王刻意放出來的,讓你別聽別看別理。
「我說父皇若是讓你帶兵,我隻管裝病,我來替你回絕。
「結果你做了什麼?
「你倒是有勇有謀,直接就擔了下來!你不知道那是信王特意為你設的圈套,就等著你跳進去嗎?」
太子握緊了手掌,他憤然地想找個東西發泄他的情緒,但意識到我還在場,他硬生生忍了下來。
隻是雙眼發紅地盯著我:「你以為帶兵打仗是兒戲嗎?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應,很可能就是有去無回!」
「我今天晚些時候就入宮再向父皇幫你拒掉這件事,你別著急。」太子闔了闔眼,嗓音帶著無奈。
我穿過書房的一地狼藉。
站在了太子的身前。
我沉默片刻,輕輕拽住了太子的袖口:「聖上近來對你的疑心本來就大,若是你替我回絕,他勢必要把怒火發泄在你的身上,如今你的太子之位本來就岌岌可危,後面無數雙眼睛盯著你,等著將你扯下去。
「信王這是盯著你我,做的一箭雙雕的局。
「你在朝堂上向來比我看得清,我都明白的道理,難道你會不明白嗎?」
我嘆了口氣:「我說過的,陸陵遊一輩子都是你庾柏仁的狗,哪兒有讓主人下場保全我的道理。」
太子氣得說不出話,他焦躁地原地轉了兩圈,憤然摔書道:「你是人!你不是籌碼!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我隻想你活在我的庇護下,活得好好的。
「隻想你在這個混亂的世道,能安穩健康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著。
「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陸陵遊!老子把你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這些事情,難道你全然不知嗎?」
太子已經氣得磨牙,他焦躁地在狹隘的書房中抓狂。
我走到了太子的身邊,拉住了他的衣角,一隻手慢慢輕拍太子的後背,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而那隻拉著他衣角的手,順著太子的指尖逐漸攀了上去。
我跟太子十指相扣。
我一字一頓道:「庾柏仁,我說願意當你的狗,不隻是跟你做單純的君臣關系。
「而是我的這顆心,純粹為你而跳動,讓我忍不住想幫你把路鋪好,好讓你走得更穩些。」
我苦笑一聲。
「願意為你鋪路的人有許多,我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但對我來說,這是我能為你做到的唯一有價值的事情了。」
庾柏仁聽到我的話,他愣了片刻。
他細細咀嚼著我所說的話。
再回過頭時,太子的耳根紅透了。
他的表情幾乎是一片空白,太子結結巴巴道:「你……你方才說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平靜的注視著他,將我們兩人十指相扣的那隻手掌舉了起來。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的目光,毫不躲閃地直視著太子。
「我、我、我,我草。」太子罕見地爆了一句粗口。
他人傻了。
15
雖然說信王是不懷好意將這件事推諉到了我的身上。
但對我們來說,並不完全是個死局。
若是我能擊退突厥,那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
對太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突厥人驟然進犯。
京中權貴事不關己,都在相互推諉這份差事。
「但百姓何其無辜,他們被突厥人燒殺搶掠,更有甚者,女子被奸淫擄掠。
「他們本來可以過一個幸福無憂的新年,卻因為景國的無能,而遭受災害。
「這件事再拖下去,還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受到傷害。
「你是太子,你是一國未來的君主,你難道不多為你的百姓想想嗎?」
並且向太子再三保證,我一定會保護好我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傷。
太子這才勉勉強強松了口。
定好的預備出發的那天,是除夕。
頭天晚上,我本來已經歇下。
但誰曾想,太子又一言不發翻窗進來。
我無語極了:「你下次能不能走正門,當我的暗衛是死的嗎?」
太子一聲不吭徑直走過來抱住了我,他沉默半晌才道:「阿陵,我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