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濯告退,跨上飛墨,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小周氏便探著頭,一直到再也看不見女兒女婿的身影了,她才吩咐宮人往回走。
魏娆哭夠了,臉上的面紗也完全被她的淚打湿了,馬往前跑風往後吹,面紗就湿噠噠地貼著她的臉。
魏娆放慢速度,然後停馬,跳到河邊,好好地洗了一把臉,還把那面紗徹徹底底地洗了一遍。
河水清清涼涼,這樣洗一把,魏娆心裡舒服多了,能來行宮,能見到母親弟弟,知道他們心裡都裝著她,知道他們過得並沒有百姓們臆測的那麼落魄,魏娆心中的某個位置便安穩了,接下來,在母親回宮之前,她都不用再擔心母親這邊。
魏娆將面紗鋪展在一塊兒能曬到日頭的石頭上,那石頭已經有些熱了,面紗輕薄,一會兒就能曬幹。
棗紅馬在喝水,魏娆仰面躺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陸濯一直保持距離跟著她,見她這麼愜意,雪白的臉掩映在碧草野花中間,陸濯拍拍飛墨,讓飛墨下去喝水,他在官道旁邊找棵樹,靠著休息。
魏娆休息好了,走過去摸摸石頭上的面紗,已經幹了七八分。
魏娆戴好面紗,牽著棗紅馬往官道上走。
陸濯見了,吹了一聲口哨。
飛墨歡快地從魏娆身邊跑過,輕輕一躍上了官道。
陸濯拍了拍飛墨的脖子,目光投向魏娆,面紗遮擋了她的臉,隻露出一雙眼圈泛紅的眸子,那眼尾像春日枝頭粉嫩的桃花,那雙眸比流淌的溪水還要清澈,原來哭過的她,竟然如此嬌媚惹人憐愛。
“天熱容易中暑,回程不必那麼急了。”
魏娆上馬的時候,陸濯驅馬來到她身邊,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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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娆點點頭,她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她的馬,連著狂奔半日,馬也會疲憊。
兩人沿著山路,一前一後保持一個馬身的距離繼續出發了,速度比來時慢了一半。
這段山路很長,幾乎佔據了全程的一半,時而山路平整能容三輛馬車並行,時而狹窄隻能過一輛馬車,山路一邊是坡道與河流,兩一側的山林地勢起起伏伏,有時是丈高的山崖,有時是平地樹林。
魏娆回頭,行宮早不見了,倒是她一回頭,陸濯馬上看了過來。
魏娆想了想,還是向陸濯道了一句謝。
陸濯來到她身邊,正色道:“何必言謝,此行是我送你的賠禮,我隻求姑娘能寬恕我當日的不敬之罪。”
魏娆看他一眼,一邊往前走一邊應道:“好,我寬恕你,那日的事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
陸濯笑了,策馬跟上,與她並行。
再怎麼並行,兩人中間也隔了兩匹馬的距離,魏娆就沒有管他。
跑出那段山路,再往前走,遠處就有了村莊的影子。
陽光漸漸變熾,好在官道兩側種了樹木,魏娆佔了樹蔭這一側,陸濯明明可以跑到她前面或後面,卻仍然要跟在她身邊。
魏娆盡量不往他那邊看。
忽然,遠處傳來一道女子絕望的哭聲,魏娆勒馬,循聲望去,就見半裡地遠的地方,有兩個布衣男人正從村落的方向往對面的一片樹林裡狂奔,其中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肩頭扛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女子身上似是綁了繩子,就在她哭泣大叫的時候,後面那個男人從地上撿起什麼,塞到了女人嘴裡。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女子嗎?
魏娆看向陸濯,陸濯頷首,兩人同時朝那邊追去。
“你先走!”魏娆催促陸濯道,知道他的馬更快。
陸濯便放開了速度,飛墨如神駒一般,那兩個宵小之徒才扛著女人衝進樹林,陸濯已經趕到了。
樹林裡不便騎馬,陸濯下馬去追。
魏娆很快也到了林邊,剛追進去一段距離,兩片草皮突然離地而去,旋即跳起來兩道黑衣蒙面人影,一前一後將她圍住了。
就在此時,前方的林子裡也傳來了打殺聲。
魏娆目光變冷,竟然是圈套嗎?
又是太後派來的刺客?
佩劍在馬背上,因為以為隻是兩個地痞,以為陸濯能解決掉,下馬時魏娆並沒有拿上劍。
那兩個刺客見她一個弱質女流竟然不哭不怕,反而警惕地看著他們,愣了愣,互視一眼,再同時朝魏娆撲了過去,其中一人雙手空空,一人拿出了繩子。
魏娆同樣一驚,這是要活捉她?
活捉害命都沒區別,魏娆轉身就跑,再趁兩人追過來的時候,分別朝兩人放了一枚暗器。師父送她的暗器手镯,魏娆除了沐浴,其他時間都沒有摘下來過。
一人被暗器射中眉心,當即斃命,另一人反應敏捷,避開了,似乎才意識到魏娆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輩,那刺客終於亮出武器,舉著一把短刀朝魏娆衝來。
魏娆的速度並不怕他一人追殺,衝出樹林,魏娆直奔棗紅駿馬,就在此時,刺客的大刀揮了過來!
魏娆抽出寶劍堪堪避開,棗紅駿馬卻被刺客砍中,痛苦地嘶鳴起來,很快就倒在了血泊裡。
愛馬慘死,魏娆喝退想要踢打刺客的飛墨,與刺客動起手來。
刺客武藝不俗,魏娆的劍法也不是花拳繡腿,擔心陸濯那邊的情況,魏娆沒有戀戰,劍尖掃過刺客的脖子,魏娆看都沒看,持劍朝樹林裡面衝去。聽裡面的動靜,刺客遠遠不止兩個,想到方才那兩個刺客竟然還想拿一根繩子對付她,魏娆突然冒出一個猜測。
也許,這波刺客並不是太後派來的,目標也不是她。
陸濯的臉色非常難看。
方才那兩個地痞、被縛女子竟然全都是誘餌,他剛追上來,利箭便從四面八方的草叢底下射了過來,陸濯眼疾手快抓了兩個地痞當擋箭牌,這才躲到一棵樹後,然而右臂仍是中了一箭。
匆匆一眼,陸濯估測刺客至少有二十人,此時全部高舉弓箭對著他的方向。
讓陸濯心驚的不是刺客,而是樹林外傳來的駿馬嘶鳴。
是魏娆的馬,她出事了?
想到這裡,陸濯不敢耽擱,左手舉起一個肉盾,右手持劍朝最近的兩個刺客衝去。
魏娆悄悄靠近戰場,看見地上躺了幾具黑衣屍體,陸濯手持弓箭躲在一棵樹後,十幾個刺客同樣拿著弓箭朝他包抄過去,陸濯每次探出頭都會迎來一波箭雨,魏娆看不見陸濯的傷,隻看到陸濯箭無虛發,他一出箭,必有一個黑衣刺客倒下。
黑衣人都在盯著陸濯,仿佛並不擔心她會從那兩個刺客手裡逃脫。
魏娆壓低身體來到距離最近的一具屍體旁,拿走對方的弓箭,魏娆唇角上揚,找好位置,開始了自己的獵殺。
嗖嗖兩聲,兩個黑衣刺客身體一歪倒了下去,其他刺客見了,驚慌地往後看。
魏娆避到樹後,與此同時,陸濯從對面連發三箭,等黑衣人掉過頭去射他,這邊魏娆再放箭。
因為魏娆的突襲,黑衣人間短暫地亂了一下,十六個黑衣刺客,還剩八個。
八人分成兩隊,留下六個對付陸濯,兩個來對付魏娆。
魏娆探頭瞥了一眼,兩支利箭登時飛射而來。
魏娆及時縮回來,過了會兒,她摘下冠帽朝右邊丟去,她則往左一探,射中一人。
還剩一個,魏娆越發鎮定。
第80章
魏娆一過來便連續射殺了四人,被派過來解決她的刺客再也不敢輕視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著。
魏娆不敢冒然探出腦袋,憑借對方的腳步聲調整著位置,繞著樹幹挪動了一點點距離,魏娆微微偏頭,看不到刺殺她的刺客,卻看到了陸濯那邊的情形,有一個包抄陸濯的刺客,暴露在了她的視野之內。
魏娆自然送了他一箭。
包抄陸濯的六個刺客已經從六個變成五個了,此刻突然又倒下一個,還是後方射來的箭,其他方向的四人大驚,第一個念頭便是剛剛派出去的兩個伙伴已經被人撂下了。陸濯就趁他們心亂的時候,再一次三箭齊發。
被瞄準的三人倒了兩個,一個及時避開了。
陸濯躲回樹後,笑了笑,高聲問魏娆:“我這邊還剩兩個,無需你再幫忙。”
魏娆聽他中氣十足,放了心,眸光一轉,魏娆嬌聲朝西面的方向道:“虎叔,娘娘派你護送我與世子,您再不出手,不怕我去娘娘面前告您一狀嗎?”
三個刺客大驚,竟然還有人?
魏娆剛喊出虎叔的時候,陸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趁刺客們四處張望的短暫空隙,陸濯猛地將腳下的屍體往旁邊一踹,同時從另一個方向閃出樹後,人未站穩,兩支利箭飛速射出,他則再次隱到了另一棵樹後。
伴隨兩聲重物倒地的悶響,魏娆與陸濯之間,隻剩一個刺客。
兩人走出樹後,僅存的刺客見了,丟了弓箭便要逃跑。
陸濯的箭已經用完了,拿著弓做樣子而已,魏娆一箭瞄準刺客的右腿腿窩。
伴隨著一聲慘叫,刺客撲倒在地,隻是傷了右腿,刺客還想起來,搖搖晃晃剛站穩,有一箭沒入了他的左腿腿窩。
這一次,刺客再也起不來了。
陸濯看向魏娆,碧綠清翠的樹林之間,她平靜的臉呈現出一種冷白色,使得她的眼越發黑如曜石,她的嘴唇越發豔如丹朱。
她穿了一條白色的男裝錦袍,才殺了那麼多人,她的衣擺上竟未沾染半分血色,恍惚間兩人又回到了雲霧山,她隻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另一個獵者。
唯一的區別,她美豔不改,他卻狼狽至極。
確定刺客跑不了了,魏娆這才放下弓箭,一邊觀察地上的十幾具屍體一邊走向陸濯。一番觀察下來,她與陸濯的箭射中的都是刺客們的要害,死就死了,絕無裝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