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酒歲帶著濃重睡意,睡眼朦朧地問。
“……”
徐井年強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面無表情地將手裡的書包往背上一甩,上前,大手捏著那細細的睡衣肩帶,用力往上拉了下,把它拉回它該在的位置。
“睡裙該換了。”
“我周五才換的。”徐酒歲扁嘴,“洗衣液不要錢啊……我問你,老師還沒走吧,你聽見動靜了嗎?”
少年視線在她嘟起來的臉上掃了一圈,帶著一絲絲鼻音道:“都七點半了都,老個屁師。”
“才七點半,”徐酒歲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見過中午十一點前的陽光了,帶著一絲絲嬌嗔,“我鬧鍾起來的。”
“哦,”徐井年看著她,無情地說,“可惜我七點起床時候就聽見隔壁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了。”
徐酒歲打呵欠的動作做了一半,僵住了——
那雙眼睛在她驚訝的時候微微瞪起,比平日裡看著更圓,眉毛飛近了額前碎亂的碎發裡,她瞪著徐井年,仿佛見了鬼。
七點鍾,天都沒亮呢吧?
“七點五十打早讀鈴,學校六點四十就開門了,”徐井年耐心道,“學生一般七點半左右會一窩蜂地進校門,是上學高峰……所以薄老師會在這之前,提前大概半個小時到學校的。”
“去幹嘛?”
物理奧賽培訓老師,又不用帶早讀。
“檢查儀容儀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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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酒歲默了。
簡單的來說就是,每天早上提前半個小時出門,隻為了站在校門口,去把可愛的學生們折騰的哭爹喊娘……
好的,沒毛病。
畢竟是周五晚上冷酷自行放棄大好周末,還要要去酒吧抓人,也不讓別人過好周末的魔鬼。
徐酒歲看了眼穿戴整齊一副準備出門的弟弟:“起都起來了,給你煮個面帶當去早餐?”
什麼叫“起都起來了”?
徐井年被她氣笑了,伸手掐了把她的臉,看著那張柔軟的臉蛋被自己捏的變形。
“免了,我這幾天早餐都是買的面包,塞進書包裡帶去學校的。”想了想學校門口的壯觀景象,少年忍不住咂嘴,“薄老師眼睛特別利,有湯汁的,有味道的,油重的一律不讓帶進校門口。”
“????”
“我現在是真的覺得我們學校有重點高中的模樣了。”
徐酒歲聽得目瞪口呆。
徐井年衝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抬起手將她本來就不太整齊的頭發揉得更亂,懶洋洋地扔下一句“走了”,挎著書包與她擦肩而過。
……………………直到玄關那邊響起開門的聲音,徐酒歲才回過神來,站在客廳發了一會兒呆,這才灰溜溜地滾回去睡回籠覺。
第一天,蹲點失敗。
……
第二天,周二。
薄一昭早上七點整,準時出門。
他手裡沒帶包,隻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外加一個保溫杯。
轉身關上門,考慮到這時候鄰居上下樓上班族還沒起,關門聲音不算大,卻在轉過身時,發現自家對面的門也被人拉開了一條縫。
隔壁小姑娘探了個毛茸茸的腦袋出來,清晨,她的眼中還染著一層淡淡的困意,衝他笑起來的時候卻是笑容清晰。
“老師!早呀!”
她彎著腰扒在門邊,一縷柔軟的黑發垂落,發梢掃在鎖骨窩處,純淨之間帶著不著痕跡的女人味……嗓音糯甜,水霧霧的杏眸閃爍著的笑意,勾人又不自知的無辜樣。
她還穿著那天晚上見過的那條睡裙。
薄一昭放在門把手上的指尖輕輕跳動了下,不著痕跡地將視線從她的臉上挪開。
“早。”
男人的聲音低沉又磁性。
“這麼早,去學校麼?”
“起來給阿年做早餐。”徐酒歲站直了身子,把打開的門縫又拉開了些,“老師吃了早餐了嗎?”
此時她半個身子站在門後,裙子下擺出現在眼中,薄一昭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腳,發現她腳上穿了雙白色的毛茸茸拖鞋,拖鞋上還有個獨角獸,粉色的鬃毛和金色的小角。
薄一昭早上其實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清澈而疏遠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笑臉上,他不準備解釋太多,於是隻是簡單地說:“沒有。”
徐酒歲卻聞到了空氣裡有漂浮著咖啡味,目光落在他手裡的保溫杯上。
“光喝咖啡也不行吧?”她說。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準備結束這場對話,他已經站在這耽誤了快五分鍾了,早上的時間畢竟還是寶貴的。
正想隨便敷衍下抽身離開,在這時候,他又聽見她碎碎念似的說:“昨天阿年跟我抱怨家裡的杯子不夠用了,我才想起還有個碟子和杯子放在老師那裡,所以剛才聽見開門聲就來開門了,晚上我去你那拿好不好呀?”
“呀”字輕飄飄,軟綿綿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姑娘在在跟他調情。
男人不動聲色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見她面色自然,停頓了下,這才“嗯”了聲,像是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徐酒歲笑了,臉上露出個淺淺的酒窩。
說了聲“等下”,又轉頭跑回去,沒一會兒又踩著拖鞋“噔噔噔”地回來了,這次手裡捧著兩塊用幹淨的一次性食品密封袋裝著的三明治——
這樣的打包,吃的時候隻用撕開密封處的膠帶,幹淨又方便。
玻璃紙下,三明治面包白白胖胖,雞蛋嫩黃,夾著火腿還有新鮮綠色的生菜葉子,沙拉醬抹的恰到好處沒有擠出來弄髒包裝,一看就知道是剛做的。
徐酒歲探了半個身子出來,把三明治塞進男人手裡。
面包還帶著剛烤出來的溫熱,食物的香味從密封袋裡溢出。
薄一昭看了下手裡的三明治,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看向站在門邊衝自己笑的小姑娘,後者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周五那天還抓我們阿年寫卷子,辛苦了。”
所以這是感謝。
薄一昭“哦”了聲,也不太抗拒,想了想她應該是臨時見著自己臨時塞過來的早餐,於是問:“那你和徐井年呢?”
“他還沒起來。”徐酒歲抬起手撥了下耳邊的碎發,“我再做就是。”
頭發被別至耳後,露出一隻瑩白幹淨的耳朵,圓潤的耳垂上戴著一枚黑色的小小耳環,最簡單的款式那種,低調又精致。
弄完頭發,徐酒歲放下手,睡裙的右邊肩帶又自然滑落至手臂。
男人目光微暗。
一瞬後表情自然地收回目光,想了想,揚了下手中的三明治,說:“那我收下了,謝謝。”
站在門口的小姑娘小狗式點頭。
他衝她微笑了下。
徐酒歲在心裡“嚶”了一聲,整個人的五髒六腑都化成了一攤蜂蜜水,黏糊糊,甜滋滋。
“睡衣好像髒了,”男人轉身離開前,嗓音有些沙啞道,“該換了。”
徐酒歲愣了下,回過神來的時候,說話的人卻已經轉身下樓了。
“……”
她待在門口當了一會兒雕像,臉蛋微紅,低下頭扯著裙擺前後看——還以為是方才做三明治的時候飛濺了煎雞蛋的油或者是沾了薩拉醬,結果看來看去,什麼都沒看見,明明幹淨得很。
昨天阿年好像也對著這條睡裙挑三揀四的?
……………………這些男人怎麼就跟她這件睡裙過不去啦?
都有毛病的。
第9章 同款早餐
這一天的天氣不太好。
從早上開始,天空就烏壓壓的,像是要下雨又不下的樣子,小風嗖嗖,風裡難得帶著一絲絲涼意,倒是驅趕了九月天的燥熱。
“年哥,感覺要下雨了,你帶傘沒有啊?”
教室裡,徐井年同桌用手懟了他一下,一個白白淨淨的胖子,大家就叫他小胖或者胖子。
“沒有。”徐井年懶洋洋看了眼窗外,捏了捏手裡的手工三明治,卻不著急拆開,“真下雨了,我家歲歲會來送傘啊。”
“媽的,羨慕死了,我怎麼沒這麼貼心的姐妹?”
徐井年聞言懶洋洋笑了聲。
沒一會兒早讀鈴就響了。
令徐井年驚訝的是,薄一昭踩著鈴聲進了他們的教室。
看見身著襯衫休闲褲,連衣領都沒有一絲褶皺的男人,高三(1)班的學生們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眼巴巴地望著男人悠然自得在講臺後的椅子上坐下來,雙腿交疊,一絲不苟,優雅成熟男人氣場全開。
教室裡安靜得第一排的同學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小學霸們,像是見了閻羅王的小鬼。
大概是感覺到班裡的氣氛有些窒息,薄一昭抬起頭掃了一眼講臺下面,看著那一張張懵逼的臉,挑了挑眉:“怎麼了,不是早讀?”
眾人:“……”
坐在第一排,班上的英語課代表站起來,幅度太大馬尾辮一甩抽到了她自己的臉,她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薄、薄老師,今天我們班,英語早讀。”
你一個物理老師,來湊什麼熱鬧?
薄一昭沒立刻回答,轉過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直到盯到英語課代表同學想要原地死亡,他才笑了笑,溫和道:“怎麼了,我還帶不了高三的英語早讀?”
那聲音聽上去明明溫潤如玉,卻讓人害怕得想暴風哭泣。
——對哦,人家是加州大學物理學博士,平視做研究,寫報告論文都是用的英語,英語水平怕不是要甩他們這些瓜皮一個太平洋橫截面那麼遠。
他們在這裡裝什麼大象看不起人!
一時間,全班同學紛紛同情地看向勇當出頭鳥的英語課代表,她的同桌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她校服外套下擺……畢竟從此時此刻她臉上的表情來看,她好像很想打開手邊的窗戶,然後直接從五樓跳下去。
“坐吧。”男人對她點了點頭。
“你們英語老師肚子不舒服,我來幫她看一下。”薄一昭從電腦下面抽出一沓卷子,“奧物班的,周末有做完手上練習題的等下來找我換新的。”
高三(1)班是十八中理科重點班,基本所有要參加奧林匹克物理的學生都坐在這間教室裡了。
小學霸們得令,紛紛低頭早讀,朗朗讀書聲中,有幾個悄咪咪把周末寫完的習題卷子從書包裡掏出來。
徐井年人長得高,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著他同桌胖子將寫得滿滿當當的習題系列第二張拿出來,他卻沒動彈。
直到胖子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年哥,你不會第一張還沒寫完吧?”
他記得周五那天晚上徐井年沒上臺換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