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白嫩的細胳膊貼著骯髒的電線杆,旁邊就是各種斑駁的尋人啟事,香港貴婦巨額借種生子,捅下水管廣告……
站得太遠,他看不見她臉上是什麼表情,隻知道自己的喉結滾動了下,心想她就不能離電線杆遠點?
猶豫了三秒是扭頭就走還是回去,第四秒的時候,男人還是屈尊將貴的抬腳,沉默地把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回到她面前,站穩。
“又怎麼了?”
冷漠而疏離的低沉聲音響起的同時,徐酒歲感覺自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
路燈之下,她抬起頭看著面前一臉冷淡低頭看著自己的男人,吸了吸鼻子,小聲道:“老師,我腳疼,走不動了。”
徐酒歲原本準備休息一下再走,但是沒想到休息幾秒後再動,原本疼的地方就更疼了。
現在她恨不得脫了鞋子打赤腳回去。
她聲音軟綿綿的,又帶著一點點鼻音的嬌氣……臉上因為熱微微泛紅,可憐兮兮望著他一張冷臉時,像是在撒嬌。
想到這些天她的種種行為,薄一昭還以為這種時候了她還沒忘記撥撩她,胸口起伏了下,不受撩……且恨不得把她抓過來摁在膝蓋上揍一頓。
徐酒歲簡單陳述完一個真實存在的問題後,她發現面前的男人冷笑了聲:“怎麼,還想讓我背你回去?”
這次就有些過於刻薄和兇了,聽得徐酒歲都愣了下,眨眨眼,下意識地搖搖頭:“我沒這麼說啊,不用的。”
否認之後發現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些。
徐酒歲都懵了。
懵逼之中,她隻好理解為眼前的人不耐煩自己磨磨唧唧,於是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要不你先走吧,我打個電話給阿年讓他來接我。”
薄一昭沒說話,抬手看了看腕表,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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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兩旁,除了大小的夜店酒吧,沒有一家店鋪是開門的。
街上空無一人,偶爾可以聽見街角有喝醉的醉漢在高歌,而距離這裡到他們住的小區,要經過至少三個黑黢黢的巷子……
距離他們最近的那個陰暗巷子就在一百米開外的地方,隨便來個人把她拖進去,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思及此,薄一昭目光微沉。看了她一眼,陷入沉默。
徐酒歲隻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壓迫感越發強勢,她縮了縮脖子,沒搞明白自己又哪裡說錯了話,她已經順著他的意思了,還要怎麼樣啊?
真難伺候。
腳疼加忐忑不安讓她心中也生了一股煩躁,她也跟著淺淺皺起眉。
正想低頭繼續裝鹌鹑,帶著煙草味的大手伸過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強行把她的臉往上扳——
她被抬起頭,對視上男人那雙冰凍三尺且帶著鋒銳的黑色眼眸。
“我是不是不該帶你出來,嗯?”
他眼神凝固,語氣淡裡帶著憋著的火——
“就該讓你在酒吧裡玩個痛快,明天早在不知道哪裡的床上睜開眼?”
“……”
徐酒歲被兇了個猝不及防。
“不是,我是真的腳疼……”
然而她下巴上的手已經抽離了,那滾燙的溫度一下子離開。
“行了,”薄一昭撇開眼,盯著路邊牆角的一處斑駁,看似有些不耐煩聽她的借口,“你想打電話給徐井年或者轉頭回酒吧都行,反正我也管不——”
話還沒落地,就被一聲響亮的吸鼻子聲打斷。
他愣了下,視線不得不重新投回她那邊,這才發現剛才還一臉茫然跟自己說話的人這會兒縮成一團,整個人很不得掛到電線杆上似的,她低著頭,肩膀在抖。
薄一昭沉默了,這時候也顧不得別的,伸手去摸了把她的臉,摸了一手水。
薄一昭:“……”
指尖搓了搓,帶著淡淡溫度的湿潤讓他有些跟不上節奏。
“哭什麼?”他問。
徐酒歲快委屈死了。
本來就腳疼還被兇。
還要被汙蔑說什麼明天要在不知道哪裡的床上醒過來——
聽聽聽聽,這是人民教師該說的話嗎!
這會兒也來了氣,在他的質問中,她撇開臉,不肯看他:“不要你管。”
一邊說著,眼淚還在默默哗哗往下淌。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哭的,隻是矯情勁上來了,擋都擋不住。
媽的,腳真的好疼啊……一哭的時候,渾身像是吹漲的氣球,還帶著升高的體溫,熱脹冷縮的,這一哭,連帶著腳就更疼了。
徐酒歲咬著下唇,受不了這份折磨了,再也顧不得形象,想著還是彎腰想要把鞋子脫了穿著襪子往回走……於是微微彎下腰,手往後摸鞋子。
剛來得及摸到鞋跟,手肘就被一隻大手捉住。
她茫然地抬頭,對視上面前這喜怒無常的閻王爺——
薄一昭捏著她的胳膊,隻覺得手裡的人軟到,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胳膊折斷……他低頭看著她,幹燥溫熱的掌心貼著她被夜風吹得略微冰涼的皮膚。
她鼻尖都哭紅了,眼角也紅通通的,水珠掛在長而卷翹的睫毛上,眼睛裡包著一泡淚,水汪汪的……
看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一滴眼淚順著面部輪廓下滑,掛在她下巴上將掉未掉。
“行了,我剛才不該這麼說你,”他聲音軟和下來,連帶著哄,“別哭了。”
盯著那滴眼淚,他被勾著,下意識抬手想給她把那滴眼淚抹掉……她卻縮硬著脖子往後躲了躲,一臉不合作地擰開臉。
看她踉踉跄跄後腿,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要不是她的手肘還在他大手裡,她大概已經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薄一昭微蹙眉,這才覺著不對:“腳怎麼了?”
徐酒歲惱了,頂著哭得沙啞的嗓音:“說了腳疼!你要問幾遍!”
她聲音裡帶著惱火。
薄一昭眉頭還是緊皺,不容拒絕地將她往自己這邊拖了拖,這才放開她,順勢蹲下去要去捉她勾著的那邊腳……徐酒歲勾著腳,單腳跳著往後躲。
“別動。”
“說了不要你管!”
復讀機麼她。
薄一昭才懶得跟她磨嘰,大手一伸就把她的腳踝握在手中,徐酒歲倒吸一口涼氣,慌慌張張伸手去壓自己的裙擺——
看她搖搖擺擺像隻小鴨子,還不忘記雙手死死地壓著自己的裙擺防走光。
又笨又可愛。
男人眉間一松,壓著火也愣是被她逗樂了:“怕被人看還穿這麼短裙子,看都看見了,白色的。”
一張臉蛋上還掛著眼淚,聽他這麼一說她整個人都驚了,低頭眼瞪得圓滾滾的,對視上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你”了半天,擠出來一句——
“你是不是人啊,我都這麼慘了!衣冠禽獸,臭流氓!”
第17章 老師
薄一昭被她罵了個劈頭蓋臉,然而她剛哭過,聲音沙啞還帶著一點點哭過的鼻音,嬌氣得很,一點殺傷力沒有。
反而讓男人翹了翹唇角,嗤笑了聲。
徐酒歲見跟他好好說話要被兇,罵他反而還見了笑,隻覺得這男人可能腦子也不太正常……
跟她還真是天生一對。
“笑什麼笑?”
為了掩飾荒謬的情緒,她兇道。
“今晚去酒吧做什麼?”
薄一昭答非所問,沒搭理她的奶兇,隻是低著頭,將她的腳踝稍稍扯過來,以可以扭轉的小幅度轉了轉,看了眼——
什麼也沒看出來。
這七中的校服襪子倒是挺厚的。
拇指蹭了蹭,除了有點溫熱之外沒感覺到有別的可疑液體,那就是沒有流血,隻是一點點破皮。
……可把她嬌氣的。
徐酒歲被他拇指壓了壓腳後跟,疼得“嘶”了聲又要往後縮,他稍用力不讓她把腳抽回去,引來一陣不滿的哼哼。
“問你話。”
他捏了捏她腳踝處凸起的骨骼,以作提醒。
“……”
總不能說去拿校服為了開啟跟您六十集大型浪漫都市愛情劇的第一集 吧?
“考試沒考好,心煩。”
徐酒歲一瞬間戲精上身,抽了抽鼻子,嗓音裡帶上了一絲失落——
“以前我總是年級第一的,這一次開學考掉到第二了,英語沒考好,聽力差了幾個題……七中什麼鬼樣老師想必也知道的,他們都說隻有第一名才可能考上二本。”
徐酒歲停頓了下,低頭正好對視上薄一昭抬頭,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徐酒歲覺得自己瞬間被鼓勵了——
如果她是騙子,他這個眼神,就是實錘共犯。
“老師,”徐酒歲慢吞吞地,作出一點點慌張問,“我不會考不上大學吧?”
“……”
七中的第一名,也值得她在這哭唧唧的買醉?
薄一昭有點無語,早那麼把學習當回事還至於去七中麼?
還是她真的很努力了,跑到那個爛學校去隻是因為實在是笨?
身為學術界天之驕子,從讀書開始就沒把考試當回事,大考永遠甩第二名一個太平洋那麼寬的薄一昭有點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小姑娘……
“聽力多練就行了,一次失誤不代表什麼,”男人嗓音低柔,此情此景下,把沒給十八中小學霸們的愛心全部給了眼前這位七中的學渣,“又不是判了死刑,至於麼?”
“……”
挺至於的。
她高三那年有回月考沒發揮好,掉下了去年的一本分數線,當時又擔心自己藝考的校考不過,生怕自己藝術類沒得上就算了普通大學都沒戲唱,結果就是越想越恐怖,連著失眠了整整三天,差點沒一頭撞死在課桌上。
“不跟你這種學霸講話,你懂什麼人間疾苦,高考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