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站在門口的女老師看著還挺年輕的,但是徐酒歲沒見過,聽見動靜,她轉過頭看了身後的人一眼……
徐酒歲僵著臉,冷淡地回視她,走到水池邊彎下腰洗手。
一邊洗手一邊悄悄偷看身後的動靜,發現那個女老師還在上下打量自己……抬手關了水龍頭站直身子,她用擦手紙擦擦手,轉身,身後的人卻還沒有叫住她,隻是目光露出一絲絲疑惑。
正長籲一口氣準備走出洗手間——
“等一下。”
徐酒歲站住了。
冷著臉回過頭,那雙沒帶笑意的眼裡泛起不耐煩的時候,看上去也挺嚇唬人……那十八中的女老師明顯遲疑了一下,想了想才開口:“你是七中的學生吧?”
徐酒歲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自己的長筒襪上的校徽,心裡罵了聲,表面卻冷笑:“十八中老師連隔壁學校的也要管,怎麼,今年我們學校的升學率和你們一起算啊?”
她這話說得不客氣,明顯看見與她對視的人臉僵了下。
隻見女老師衝她笑了笑,轉身走到洗手間門口,叫了聲:“楊老師,你愛人在七中教務處吧?給你愛人打個電話,就說這裡還抓著個七中的學生,問他管不管了。”
徐酒歲:“……”
徐酒歲都懵逼了,還他媽有這種操作?!
這位大姐,老娘挖你祖墳了啊?!
她驚愣在原地,沒想到自己高中畢業六年了,還要遭遇這種瞎狗眼的破事兒。
……
蘭亭酒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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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一昭從口袋裡摸了隻煙,修長的指尖夾著煙點上,斜靠在門口,懶洋洋地看著同事在酒吧裡來回走動,找學生。
薄唇輕啟,逸出奶白色的煙霧。
這種事第一次做,可能還覺得挺有趣,第二次其實就有點無聊了——大好的周五晚上,他完全可以在家裡,看看文獻做做報告,再不濟什麼都不幹躺在那,也好過在這看一堆違反校規的小鬼哭哭啼啼。
但是教導處一個電話來時,他猶豫了下,還是出門了……待在家裡,他有點怕那扇緊閉的門響起來。
——這些天他確實在避開徐酒歲。
薄一昭自認為是個自律性不錯的人,過去三十多年養成的習慣,一旦行為有了失控他就會認真分析其中的失控點……於是,這些天對於隔壁家小姑娘的過於高度關注讓他不得不提起一些疑慮。
靜下心,把所有的過往相處細節羅列盤點,結果就輕而易舉地擺在了眼前:他的總總反應以及行為實屬正常,因為大概是隔壁的那個小姑娘,在主動撥撩他。
“……”
想到這,男人微微眯起眼,咬著煙含糊地嗤笑了聲,忍不住都想為她的膽大喝彩——
十幾歲的小姑娘,對著個大了自己一輪多的男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嗯?
薄一昭深深吸了一口煙,薄唇輕啟,吐出一口奶白色的煙霧。
一支煙即將抽完,就看見捕獲獵,勝利歸來的十八中老師們正趕著一群少年少女,往門口這邊走——隊伍浩浩蕩蕩還挺壯觀,有直接抓到自己班上學生的,就直接站在他們旁邊開訓。
薄一昭粗略掃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接近十二點,現在再磨蹭下回家,隔壁的小姑娘應該睡了。
……嘖嘖,為了祖國的下一代,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眼中閃爍著自嘲的光,男人自己都覺得好笑地“哼”了聲,又摸了隻煙要點燃,想叫住身邊的一個男老師告訴他自己先走,這時候,忽然聽見一個女老師響起——
“楊老師,那個七中的學生怎麼處理啊,又不歸我們管的。”
薄一昭低頭點煙動作一頓,抬起頭,下意識地往那壯觀隊伍裡看了眼——
現在他們已經來到了稍微光亮的地方,於是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見站在隊伍最後面的短發小姑娘。
——那個在他的設想裡,應該已經洗了澡,換了睡衣,乖乖在床上聽童話故事的人。
她穿著黑色吊帶背心,瑩白的皮膚上,被黑色布料包裹著的是猛地一眼看過去,沒有哪個男人不會咋舌的身段,高挺的前胸,伴隨著呼吸微起……
不堪一握的細腰,還有過短的皮裙。
皮裙下是長筒襪,伴隨著她的走動,偶爾露出一小節短裙與襪子邊緣中間的白色大腿。
腳上踩著一雙乖乖的小牛皮鞋。
“……”
薄一昭沉默了下,認出來這大概是七中校服和自己衣服的混搭。
又純又野。
她倒是懂搭配得很,像天底下男人肚子裡的蛔蟲。
薄一昭咬著唇邊的煙,牙微微用力。
與此同時,在隊伍盡頭的小姑娘好像終於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起頭來。
兩人隔著人群沉默對視。
他看見她咬了咬唇,一臉崩潰地躲開臉。
躲?
現在才知道躲?
心中好笑,他抬手摘了煙草,順手在旁邊的垃圾桶熄滅了,然後在他反應過來之間,他已經聽見自己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
“楊老師,那個七中的學生我認識,交給我就行。”
第16章 腳疼
薄一昭把徐酒歲帶出了酒吧。
脫離了熱熱鬧鬧的十八中教職員工天團,已經快十二點了,酒吧門一關,外面街道冷清得可怕。
薄一昭走在前面,偶爾轉頭看街邊店鋪的櫥窗,倒映著身後低著頭,像是鹌鹑似的乖乖跟著他的小姑娘。
誰也沒話。
薄一昭有些煩躁。
剛才他也是一時衝動把她帶了出來,帶出來以後要說什麼還是做什麼,他其實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的——
他都避著她避了兩天了……
突然功虧一簣。
最好笑的是如果他不是想法太多,今晚幹脆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他反而不會像現在一樣進退兩難。
……也不知道現在把她塞回隊伍裡來不來得及?
男人有些無語地摸了摸口袋,又摸出一支煙,低下頭點燃了含在唇邊,不吸,隻是含糊地咬了下煙屁股。
“第一次見你穿校服。”他含糊地說,“挺有創意,校服是給你這麼穿的?”
開口就很有老男人的風範,像是訓閨女。
徐酒歲臉放空了下,下意識地想“挺有創意”是什麼意思,怎麼聽好像都不像是真的在誇獎……
是不好看麼?
剛才她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時候真的沒顧上自己好不好看,難道真的不好看?
她下意識地扯了扯裙角,低頭看了看腳上那雙嶄新的制服鞋……一陣夾雜著湿意的暖風吹來,撩起她的裙擺,大腿泛起一片雞皮疙瘩。
眨眨眼,徐酒歲還沒想好是頂嘴好還是繼續裝鹌鹑好,這時候,她忽然發現走在前面的男人在路口停了下來。
……怎麼啦?
她有些好奇地伸腦袋看了看,然後就看見不遠處的電線杆子下面,有個年輕的女孩兒不省人事地躺在那,旁邊有一灘嘔吐物……明顯是喝高了,就地躺下,天為被,地為床。
徐酒歲“哎呀”了聲,心想怎麼喝成這樣。
結果不出聲還好,一出聲,站在她前面的男人回過頭掃了她一眼,那一眼頗為嚴厲,臉也是烏雲密布的。
徐酒歲:“????”
躺在地上抱著電線杆的又不是我!
瞪我幹嘛!
“像她一樣你就開心了麼,”薄一昭指著不遠處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忽然笑了,“知道最近各種酒吧附近都徘徊著一群亂七八糟的人,專門等著你們這些蠢得喝到不知東南西北的小姑娘扛回家白操麼,黑話叫:撿屍。”
徐酒歲:“……”
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男人話語裡的嘲諷,因為他連用詞都不講究了,一個粗俗的“白操”被他用得鏗鏘有力。
徐酒歲抬頭盯著男人那張臉,看他唇邊的香煙在夜晚裡一明一滅……一股熱流從腳底蹿上尾椎,居然因此有點興奮——
她捏著裙擺的指尖僵硬了下:粗口罵人的薄一昭有點性感。
……她大概是腦袋發昏了。
心虛之中,抬起頭飛快地瞥了男人一眼,發現他那未達眼底的笑也逐漸收了,黑沉的眸子冷冰冰的。
“我沒喝酒。”徐酒歲小聲反抗。
“是沒來得及喝。”薄一昭冷淡地揭穿她。
碰了個釘子,徐酒歲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心想還是當我的鹌鹑算了。
腦袋一低留給男人一個後腦勺,她繼續盯著自己的腳尖……然後看著身邊的男人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然後報警,通知正義的人民警察來“收屍”。
附近就有個派出所,警察來得快,一邊嘟囔著“現在的年輕人”,一邊合力將躺在街邊的年輕女孩扛上了警車。
警車重新發動了,做完這樁不留名的好事,他們才繼續往回走。
隻是氣氛好像比剛才更凝重了。
……
走在前面的男人腿長步伐也大,在他沒準備照顧身後的人的時候,後面的人要跟上還挺吃力,徐酒歲邁著腿走得都氣喘了,額頭上一層薄汗,頭發沾在上面微亂……
大半夜不睡,大馬路上跟個黑臉閻王爺在這比賽競走,她都沒想明白自己怎麼這麼倒霉。
而且那雙制服鞋本來就是新的,加上有些擠腳,剛穿上去時候走兩步還沒覺得怎麼著,這會兒走多了,腳跟就被磨得疼了起來……不用看也知道紅了一大片。
而且越走越疼,到後面就成了不可忽視的痛。
薄一昭原本走在前面,本來打定了主意不管身後那人在想什麼他都懶得管她,聽她在後面恨不得一路小跑的跟著氣喘籲籲的,也覺得心頭頗為解氣……至於氣的什麼,他也懶得去細想。
反正剛才看見路邊挺屍的那年輕女孩兒,看著也就二十歲出頭,比徐酒歲大不了多少的樣子,很容易就把那年輕的軀體帶入她的臉……
而她這樣的,哪怕沒喝醉,在旁邊等著帶她走的男人怕不也是成群結隊。
還傻逼兮兮穿成這樣來夜店,不怕死麼?
真想抽她。
熄滅了即將燃燒到頭的煙草,男人微微眯起眼,還想找個由頭繼續罵人……琢磨了下沒琢磨出個正當理由,正想回頭看一眼她找找靈感——
忽然意識到剛才一直跟在身後的氣喘聲好像不見了。
他愣了下,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徐酒歲不知道怎麼回事已經沒再跟著他,這會兒斜靠在大概身後五十米左右的電線杆下,一隻腳勾著,不知道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