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門就看到這張想看到又不太想看到的臉。
在徐酒歲來得及開口之前,薄一昭先用涼涼的聲音打斷她:“來塞錢麼,我不是說了從門縫下面塞就行,敲什麼門?不是不想看見我麼?”
被搶了臺詞的徐酒歲:“……”
愣了三秒,她瞪圓了眼,像一隻驚怒的貓:“這位先生,您不會是昨晚喝酒喝到失憶症了吧,當初把我趕出門的人是您,不想看到我的也是您,現在您在這生哪門子的——”
氣。
“我不是賠禮道歉了嗎?”
“什麼時候?誰?哪?”
“前兩天,餐桌邊?”
喜酒歲舉起自己還包著創可貼的右手:“您說這個嗎?”
她手裡還端著一杯牛奶,乳白色的液體因為她的動作在杯子裡危險晃動,卻一滴都未灑出來。
“多少天了還包著,傷口不想好了?”
薄一昭伸手要去捉她的手指,徐酒歲把自己的手連帶牛奶杯背到身後,不讓他碰。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瞪著他,“想喜歡你又不讓,不搭理你又貼上來。”
“徐酒歲,你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麼?”
男人垂下眼,臉上的表情變得淡了些,一聽到她說“喜歡你”,就想到昨晚那個姜宵說的“小炮仗”,臉色也跟著往下沉了沉——
“你這樣鬧騰能追著什麼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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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酒歲驚了——
他這是暗示他自己是好男人所以她追不著嗎?臉呢?
大概是小姑娘臉上的質疑太明顯,薄一昭有些無力地抹了把臉,他沒見過她這麼油鹽不進的:“我們就當普通鄰居,我可以把你當妹妹……”
“要當我哥一個洗碗機不成,你可能要送套整體廚房。”她冷漠地打斷他。
“徐酒歲,別貧嘴。”薄一昭也用嚴肅且冷漠的聲音警告她,“喜歡我能有什麼好的……”
成熟穩重,帥氣多金。
出手就是一萬八的洗碗機,實錘後面四個字。
“沒事,我現在不喜歡你了,你把你的妹妹卡,好人卡,好鄰居卡整理下順豐快遞一起給我吧。”
她徹底懶得和他講道理了,臉一扭——
“讓我進去,手都舉酸了。”
薄一昭一愣,這才低頭去看她的另外一隻手。
雖然語氣兇惡,表情也充滿仇恨,她的手裡卻很可愛地,除了右手端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奶之外,左手還端了一碟三明治——
薄一昭目光在她手裡掃了一圈,讓開了些,她輕車熟路彎腰呲溜一下進了屋,放下手裡的早餐,她轉過頭看著,指著早餐兇巴巴道:“二十塊!”
看著那熱氣騰騰的早餐,不小心腦補了她清早起床上蹿下跳地找借口來敲他家門的樣子……從昨晚憋到今早的鬱氣愣是被她攪散了,男人嗤笑一聲,倚在門邊看著她:“我還以為你大清早是來塞錢的,原來是送餐?”
“今天周末,”徐酒歲磨了磨牙,“銀行不開門。”
所以呢,ATM也罷工了嗎?
“行,”男人點點頭,沒有揭穿她,“中午想吃麻婆豆腐,晚上想吃豆腐鯽魚湯。”
“……”
徐酒歲露出個無語凝噎的表情。
然後這一天中午,薄一昭坐在隔壁鄰居家的餐桌邊,吃到了麻婆豆腐。
既然已經溫水煮青蛙,他決定當一隻快樂的溫泉青蛙,反抗不了,那就順其自然,雙腿一蹬眼一閉,享受。
……
可惜薄一昭這隻披著鹹魚皮的青蛙沒能當太久。
晚上,他正用筷子,盯著徐酒歲寒冰三尺的目光慢吞吞地挑鯽魚刺,這時候。徐井年的手機亮了下。
徐井年拿過手機看了眼屏幕,放下手機,又看了眼薄一昭。
薄一昭頭也不抬地把一魚肚子肉撥到徐酒歲眼皮子底下:“怎麼了?”
徐井年:“……”
徐酒歲夾過那塊魚肉,飛快地塞進嘴巴裡。
徐井年:“李倩問我,現在能不能聯系到薄老師。”
徐酒歲腮幫子鼓著拼命吞飯,聞言眼珠子轉了一圈:“李倩是誰?”
李倩是誰?
這是個好問題。
一個曾經擁有過薄老師微信的女人?
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當年在走廊上的“君子之約”,薄一昭和徐井年雙雙陷入沉默。
徐酒歲“哦”了聲:“弟弟不想養了,洗碗機也白嫖吧,不就是叫外賣麼,種類又多花樣繁雜,能吃一個月不帶重樣……”
徐井年:“我的一個同學。”
薄一昭默默地看著他。
徐酒歲抬起頭:“大周末的找老師幹什麼?問題?”
徐井年搖搖頭,這時候他手機又響了,伸脖子看了眼,這一眼看得他直接跳了起來——
李倩發來了一張高空俯視圖。
並附贈一句話:我在藝術樓素描教室,讓薄老師來,不然我就跳下去。
徐井年:“????????”
徐井年:“老師!!!她要跳樓!!!!”
薄一昭一臉默然放下筷子。
徐酒歲伸腦袋看了眼那圖片,冷笑一聲:“素描教室在三樓,跳下去能摔死誰啊,你告訴她薄老師恐高,看見她的圖被嚇暈過去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現在自己都在等救護車……”
薄一昭站起來:“我去一趟。”
徐酒歲擰頭,皺眉看著他。
三秒後,徐酒歲像是想起來了什麼,臉上放空了一會兒。
六秒後,徐酒歲跟著站了起來,面色蒼白地表示,她也去。
不是怕女學生真的從素描教室跳下去成就幾十年後的校園怪談,而是她忽然想起——
她畢業那年畫的石膏素描頭像《米開朗基羅》,作為“最近七年內無人超越擂主作”,就掛在那個該死的教室的優秀作品展示牆,最中央。
……作品下面龍飛鳳舞有她徐酒歲的籤名,無比碩大那種。
第36章 意外墜樓
徐井年沒反應過來徐酒歲這面色蒼白的又是跟著湊哪門子熱鬧, 薄一昭往外走時,他還伸手拉了她一把:“怎麼了?你別湊熱鬧了吧?一會兒真的亂起來顧不上你?”
其實是想說, 萬一你有什麼不當發言, 刺激得人家李倩真得跳樓了,那可就真的法庭見了啊, 神仙都救不了你!
徐酒歲這會兒臉色還是很不好看, 扯著徐井年的袖子讓他彎腰湊近自己:“李倩怎麼跳個樓還選藝術樓素描教室?”
“因為周末別的教學樓不開門啊,”徐井年說, “自習室在一樓,圖書館樓頂封死的, 上不去。”
“……”
“到底怎麼了?”
“&%、#*#米開朗基羅。”
“什麼東西?”徐井年微微眯起眼看著他姐, “什麼阿基米德?”
“……阿你大爺, 米開朗基羅!七年前我拿到中央美院錄取通知書後,坐在藝術樓素描教室裡,決定做一個驚天動地的舉動留給後人膜拜。”徐酒歲面無表情地說, “於是我用了七天時間,給十八中素描教室裡那個我對著畫了三年的石膏頭像兄最後畫了一副素描, 作為愛的道別,那副《米開朗基羅》至今被奉為神作,被掛在教室的正中央。”
“……”
“虛榮心是不對的, ”徐酒歲看著薄一昭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直奔學校而去的背影,崩潰地搓了搓徐井年的衣袖,“我現在好想殺了自己。”
徐井年沉默地把自己的衛衣袖子拽了回來, 滿臉一言難盡,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對此事做出任何評價——
“天都黑了,”他幹巴巴地安慰,“看不清楚的。”
“我那副畫好到讓人沒辦法忽視的。”徐酒歲認真道。
“石膏像素描,隻要不是醜得‘米開朗基羅’變‘大衛’,外行人看都一樣,信我。”
更何況還有個鬧著要跳樓的大活人在,誰會注意一副素描啊!
“……”
徐酒歲轉過頭,一臉被冒犯地盯著徐井年。
徐井年撇撇嘴舉起雙手,表示自己隻是一個誠實的“外行人”而已。
徐酒歲不跟徐井年廢話了,做賊心虛的她跟在薄一昭屁股後面跟得著急,出門前隨便從沙發上抓了件外套披上,跟著下了樓才發現她穿的是七中校服外套。
拿回來以後就一直扔在沙發上來著,她也沒收起來。
正巧此時男人感覺到身後跟了個瓮聲瓮氣的,想回頭問她跟來幹什麼,一眼看見她身上七中的校服外套,目光沉了沉,到了嘴邊的話吞回了肚子裡。
夜晚的風有些涼,徐酒歲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又聽見快步走在前面的男人說:“你跟來幹什麼?”
“我,我得去看著我——”
的畫。
後兩個字到了嘴邊來了個急剎車,小姑娘急喘一口氣:“我得去看著你,萬一真出什麼事了,好歹有個現場證人證明你就是無辜躺槍的。”
她這話換來男人涼涼一瞥,那一眼裡意思相當明確:你還挺貼心。
徐酒歲甜兮兮衝他笑了笑,也沒再搭話——
一方面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另一方面因為事情比較緊急,薄一昭和徐井年兩人四條大長腿走得又急又快,她跟在後面連跑帶蹦,氣喘籲籲,根本顧不上說話。
見徐井年轉過頭看著自己好像還有話要說,她抬起手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空逼逼,嘴要留著喘氣。
徐井年看她那小短腿邁得吃力還挺滑稽,要不是這會兒有個同學急著跳樓,他搞不好都要笑出聲來了。
“讓她跟著,”徐井年轉頭跟薄一昭說,“正好讓她感受一下暗戀老師不成隻能跳樓相逼的現場教育,到時候看到血肉模糊的場景說不定她就改邪歸正了。”
少女心思被這麼直接說出來,徐酒歲惱羞成怒地嚷了聲“徐井年”,後者衝她毫無誠意地假笑了下。
薄一昭想要制止徐井年的胡扯,但是轉念一想,居然詭異地覺得他講得好像還挺有道理……於是停頓了下,幹脆保持了沉默。
徐酒歲跟在後面呼哧呼哧的,又忍不住眯起眼:“……不是,你沉默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