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剛被求婚的人的反應嗎?
她真得聽得懂中文?
他忍了忍,還是屈尊降貴地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筷子小菜,瞥了眼她泛紅的眼角,頗為和藹可親:“剛才我都沒兇你,哭什麼?”
徐酒歲低頭扒飯的動作一頓,盯著碗裡的小菜看了一會兒,臉微微泛紅……不說話,搖了搖頭,吞咽下嘴裡的食物,低頭要繼續扒飯。
然而薄一昭並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伸手直接將她面前的碗拿走了,筷子敲了敲她的杯子:“說清楚再吃。”
徐酒歲轉過頭無聲地看著他。
就這一眼,男人就懂了——
剛才她一邊哭一邊又要捂他的嘴又要親他,著急忙慌的道歉,顯然是慌了神的。
至於為什麼慌了神麼……
“是不是以為我要和你提分手?”他不帶多少情緒地問。
徐酒歲捏了捏筷子,垂下腦袋:“隻是覺得那種情況你這麼說也無可厚非吧,我先瞞著你那麼多事的,你不高興,應該的……但我沒想和你分手的,如果你想的話——”
“你會怎麼樣?”
“拼了命的哄哄你。”
“……”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讓薄一昭心裡稍微舒坦了些,好歹不是像以前似的找個地方縮起來傷春悲秋,這麼對比起來這幾年她的米也不算白吃……
或者也可以認為他在她心裡到底還是比當年的許紹洋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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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逃避”是天性的話,那麼“爭取”也應該是相應存在的心證。
“你會哄人?你隻會氣人。”男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將她的粥擺回她的面前,“吃吧,不分手。”
徐酒歲盯著面前的粥碗,吸了吸鼻子,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不能失去薄一昭的,這世界上也許再也找不到會如此包容她的第二個人——
他不僅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縱容她,還在不斷地說服自己的讓步,這些她都知道的。
扔了勺子,她轉過身去抱著男人的腰,發誓以後要對他很好,絕不再隱瞞他任何事情。
薄一昭則大方地接受了她的投懷送抱,很是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背,在她像隻貓似的擠著往自己懷裡蹭時,他問:“那結婚的事怎麼說?”
“……”
心中那些感動成狗稍微散了些,這個人實在是很會破壞氣氛。
徐酒歲默默地腹誹,半晌小聲地說:“就這樣決定了的話,好像草率了點。”
不這麼決定還要哪樣決定?
難不成你還想再選選?
薄一昭先是黑了臉,後來想了想,吃著宵夜像是提明天吃白菜似的提結婚好像是有點不像話,但是他確實多少也是認真的覺得這提議其實真的不錯——
談戀愛不過是感情磨合。
反正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磨合,磨不來也要硬磨的話,結了婚再磨好像也沒多大問題。
有了那一紙證書,兩人就是一個戶口本上的人了,吵了架鬧了事,他不用擔心她又嚇得抱頭鼠竄消失於人海之中。
……最重要的是。
今日離開千鳥堂時,許紹洋說的那話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是不擔心徐酒歲吃回頭草,但是他還是顧及兄弟情分,想要讓許紹洋早些死了心,對大家都有好處。
“……再好好考慮下。”男人輕輕揉了揉她的耳垂,摸到了她的耳洞,下意識地多蹭了兩下,“我會照顧好你。”
徐酒歲用臉蹭了蹭男人的襯衫,低低“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問:“你家裡人幹什麼的?”
都說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
她從小就隻有一個弟弟,那就是她的家,四舍五入約等於沒有。
但是他不一樣。
“我爸和我同行,我媽是眼科醫生,現在退下來了,在家裡待著管東管西。”
“……”
醫生和科學家。
聽上去是會看見兒媳婦腿上的大片刺青立刻暈過去的組合。
……眼科醫生,他媽甚至可能會當場拉他給他看看眼科。
徐酒歲心裡沒底,幹脆不說話了。
但是薄一昭知道她在想什麼,捏了把她的臉:“沒事,我知道你腿上那東西的來歷都忍下來了,他們有什麼不能忍的?”
“誰知道你是不是把我騙到手了,就拿刀架著我的脖子讓我去植皮?”
“那樣隻會讓許紹洋在你心裡更加刻苦銘心,印象深刻,搞不好成了你心裡的白月光……”男人淡淡道,“這種蠢事我不會幹,你放心——就你現在討厭他的態度,我就很滿意,希望你繼續保持。”
“……”
“順便一提,你如果跟我結婚,那就是許紹洋的弟妹了,他這個人再怎麼樣,總不會吃窩邊草的。”
“薄哥哥,你還學會威逼利誘了。”
“嗯,”男人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眉眼淡然,“近墨者黑,還是你教的好。”
“……”
……
吃飽了飯,已經是半夜快兩點,薄一昭以前總是晚上十一二點準時上床睡覺,最近這個規律有即將被徹底打破的嫌疑。
而罪魁禍首坐在他的副駕駛,精神抖擻地低著頭,在玩手機。
嚴肅地說起來,徐酒歲還是有點靠近老年人愛好的,比如她闲下來沒事幹的時候就喜歡玩那些個什麼“天天愛消除”,這點愛好和薄一昭他媽那一輩婦女極其接近——
……說不定還能勉強算個共同話題。
薄一昭悲哀地想。
以前他總覺得闲得蛋疼的人才愛玩這個,且關卡越高的人越闲。
眼下耳邊噼裡啪啦的,他其實想讓她把聲音關了,實在是吵耳朵……然而一看她玩得起勁,忍不住想起方才她哭哭啼啼的樣子,又起了一些慈父寬容心態:算了算了,玩吧玩吧,不哭就行。
此時又想表現得和藹可親一些,讓她不要老嫌棄他比她大幾歲這件事,於是男人各種勉強忍了她的鬧騰,甚至還主動攀談:“你玩這遊戲玩到多少關了?”
“……啊?”
徐酒歲抬起頭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沒想到他為什麼要跟自己闲聊到這個……隻是剛剛發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在過紅綠燈的時候,舉起手機給他看了眼。
2135關,甩了第二名300多關,朋友圈第一闲人實錘。
薄一昭:“……”
薄一昭:“你在奉市的刺青店開在哪?”
是不是生意不太好?
否則怎麼能這麼闲?
“就院子出門左拐街尾,你還站在我櫥窗前面看過,然後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徐酒歲說,“有印象嗎?”
薄一昭想了下,倒是有點印象:“那家店是你開的啊?”
她“嗯”了一聲,然後換了個坐姿:“不過現在沒了,之前為了比賽報名的事,許紹洋叫人給我砸了,又賠了一筆錢給我,現在店在重新裝修。”
薄一昭點點頭,想起剛才她語無倫次的時候是提到過……思及此,他便忍不住佩服起許紹洋的手段來,一般人都想不到他那些高端操作,實在是,仿佛生怕前女友回頭看他這株人老珠黃的回頭草哪怕一眼。
他都不用太考慮競爭對手啊,就放在那,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
心中一番感慨,這時候他又聽見副駕駛的人在跟他兜底:“哦對了,我來近海市也是為了這件事,我有一副系列作品的設計稿被扣在千鳥堂,那是我的第一幅刺青設計圖,我想要把它拿回來,做鎮店之寶擺在新店鋪裡。”
“他扣你的設計稿做什麼?”
“誰知道,大概是因為變態吧?”
“好的。”薄一昭微笑著問,“然後呢?”
“然後,”徐酒歲舔了舔唇,“我和許紹洋說好了,如果這次和那個飯團……和那個joker的比賽我贏了,他就把我的設計圖還給我——”
“……”
薄一昭沒想到這話題最後居然繞回了他的身上。
並且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了從旁邊射過來的熱情目光。
他笑了笑:“你的作品確實更好。”
徐酒歲雙眼亮了亮,坐起來了一些。
薄一昭想了想說:“明天陪你去把東西拿回來,以後你就盡量不要——”
再聯系許紹洋。
“他若是非要等你往身上紋完才肯給我呢?”
“……”
那就等下輩子?
薄一昭不說話了。
他握著方向盤,心裡在原則還是哄女人開心問題上搖擺不定……最後他決定,他好像還是有點過不去那個坎——
這種事並不是隨便就能答應下來的,代價是有點大了。
“你就不能再畫一副?”他口風一變,試圖勸說她,“人活在世上,就是應當不斷的提升自我,作為藝術家,別人問你最滿意的作品時,你需要昂首挺胸地說:下一副。”
徐酒歲表無表情地盯著他。
薄一昭用餘光以及肉測感覺到從副駕駛傳來的怨念。
他絲毫不為自己詭辯而覺得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徐酒歲,勸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已經坦然接受你的職業了,你不能強求我嫁雞隨雞到把自己從天鵝變成雞——”
“天鵝,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徐酒歲說,“說好的會照顧好我,結果連一個本屬於我的設計稿都不願意替我拿回來,男人果然都是嘴巴說說好聽而已……嗯嗯嗯好好好行行行,沒關系,我懂。”
薄一昭:“……”
你懂個錘子你懂。
薄一昭不搭理她了,一腳油門直接把徐酒歲送到了小船家樓下,開了副駕駛車門,言簡意赅道:“晚安。”
徐酒歲:“……”
解開安全帶,她跳下車。
薄一昭以為她生氣要走,沒想到她從車頭繞了一圈,繞到了駕駛座這邊,屈指敲了敲他的窗戶。
車窗降下,露出後面男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