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太監將我套在黑布袋裏,扛著我去了慶安宮。一路上顛得我幾欲嘔吐。
「把她弄醒。」韓貴妃說道。
他們給我潑了一盆冷水,我睜開眼時,嚇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想不到慶安宮竟然還有個專門審訊的密室,這裏面怕是沒少死過人吧。
衛勻中一臉冷漠地站在後面,韓貴妃則坐在椅子上,腳下踩著一塊幹凈白虎皮。
韓貴妃陰狠的眸子看著我,道:「你和趙寅之是什麼關系,他又為何要去祭拜那個賤人?」
我醞釀了許久,哭出聲來,道:「奴婢不知道娘娘什麼意思,求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她一腳踢開我,示意他們用刑。
我掙扎不過,便在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痛昏過去。
終於,在那塊滾燙的烙鐵離我越來越近時,我服軟了。
「娘娘饒命,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
她滿意地笑了。
10.
我是被安慶宮的人抬回去的。
趙寅之見到我時,又震怒又驚訝。
震怒於韓貴妃竟然明著對我動手,驚訝於她竟然肯放我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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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趙寅之生氣的模樣,我覺得多少有些對不起他。
我又利用了他。
大家都說他心狠手辣,城府很深,可我卻覺得他太容易相信人了,尤其是相信我這樣謊話連篇的人。
或許,能讓他相信的隻是一個對廢後忠心耿耿的奴才吧,若我沒有伺候過廢後,恐怕他連看都不屑看我一眼。
人若是心軟了,便容易被惡人欺負,所以莫怪我冷酷無情,我隻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我告訴韓貴妃,趙寅之一直愛慕廢後,奈何自己是個殘軀,便隻能做一個忠心的奴才,他暗地裏幫了廢後很多忙,他以為廢後是韓貴妃謀害的,便將我安排在皇上身邊,找機會讓皇上寵幸我,便能魚躍龍門,飛黃騰達,到時讓我照著他的法子去陷害韓貴妃,讓她也嘗嘗廢後經歷過的一切。
韓貴妃氣急敗壞地打了我兩個耳光,冷靜後又大笑起來,道:「那個賤人也隻配讓閹人看上了。」
我磕破了頭,哀求韓貴妃:「求娘娘救救奴婢吧,趙公公他經常說奴婢像先皇後,便想要……想要對奴婢……求娘娘救救奴婢吧,奴婢什麼都肯幫娘娘做。」
韓貴妃像是聽到了特別好笑的事情,她捂著嘴笑了許久,道:「想不到那個賤人死了還要被一個閹人侮辱,當真是報應啊。」
韓貴妃沒有殺我,她將我送了回去,讓我做她的暗線,找出趙寅之私通廢後的證據,置他於死地。
若我不受那些刑具,不落得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她恐怕是不會信我的。
趙寅之自然也對我起了疑心,同樣的苦肉計我便用了兩次。
「韓貴妃要奴婢去勾引您,讓奴婢誣陷您與皇後娘娘私通,奴婢不肯,她便對奴婢動了刑,韓貴妃說奴婢不肯做這事,她還會去找別人做的,奴婢為了讓您知道貴妃娘娘的計謀,便假意答應了。」
趙寅之聽到這話時,並沒有多大的怒氣,他反倒是嗤之以鼻,不屑去爭論什麼,清者自清。
我倒很佩服趙寅之的為人,城府雖深,卻是光明磊落。
11.
蕭璟乾的禦書房放著一把劍。
我盯著那把劍出了神,以至於他叫我研墨時我沒有聽見。
待我回過神時,他已將那把劍取了下來。
「你對這劍有興趣?」他拔出劍身,鋒利無比。
「奴婢覺得它很好看。」
他將劍遞給我,我不敢接,他道:「朕允許你看。」
我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劍,仔細地撫摸著它的每一寸,而劍柄上還刻著一個字,因為磨損太嚴重,已經看不清是什麼字了。
他何時走近我的跟前我並未察覺,待我發現時,他已經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我那一滴未來得及掩去的眼淚掉了下來,滑落到他的手上。
他將劍插回劍鞘,問:「你為何哭?」
「奴婢……奴婢隻是想爹了。」
「這劍與你爹有何關系?」
「奴婢的爹生前是個鐵匠,曾打過許多把劍,奴婢看到陛下的劍便想起了他。」
他放下那把劍,說:「這劍是先皇送給朕的,朕便一直放在這兒,不曾用過。」
「那陛下知道這把劍是怎麼來的嗎?」我一時沒忍住心中所想,便脫口問出。
蕭璟乾深邃的眸子盯著我,冷下語氣,道:「你為何這麼問?」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立馬解釋道:「奴婢先父當了一輩子鐵匠,就想打出一把好武器來,可直到他去世也沒能完成心願,奴婢瞧陛下這把劍打造得甚是完美,便想知道是出自哪位巧匠之手,也好圓了先父的心願。」
他背過身去,似乎有些煩悶,便揮了揮手,讓我出去了。
他不願提及那把劍的由來,想必他是知道那件事的。
12.
蕭璟乾和趙寅之要去鹿陵。
他與趙寅之商議賑災銀無故失蹤一事時,我無意間經過,心中好奇便多聽了兩句。
鹿陵大旱,顆粒無收,朝廷派發了賑災銀和糧食,可是在運輸途中卻失蹤了。
蕭璟乾派人去查,可是卻遲遲沒有消息,他便決定微服出巡,親自去鹿陵查看情況。
他以病為由,不見任何人,深夜時與趙寅之一同離開了皇宮。
正巧韓貴妃找我問話,我便將此事告訴她,趙公公隻身去鹿陵了。
她臉色大變,抓住我的胳膊,問:「他去鹿陵做什麼?」
她這麼激動作甚。
我搖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好像是陛下讓趙公公去的。」
韓貴妃來不及整理發飾,披著頭發便匆忙去了正元殿。
還未至階前,他便被侍衛攔了下來。
殿內傳來咳嗽聲,接著便是御醫出來同她說了兩句話,她臉上寫滿了不情願,可還是離開了。
翌日,衛勻中也離開了皇宮。
這件事變得有趣了。
韓貴妃不知在為什麼而煩心,整天心不在焉,自然也無暇再找我的麻煩。
蕭璟乾離開的第三天,我也在深夜出了宮。
還好有趙寅之的那枚玉佩,我才能離開得這麼順利。
去鹿陵路途遙遠,快馬加鞭也要十日路程,不知衛勻中追上他們了沒。
13.
土地龜裂,湖泊乾涸,枯草滿地,哀號遍野。這是鹿陵周邊的境況。
許是被衛勻中的人馬糾纏住了,我在鹿陵兩日,並未發現他們的蹤跡。
月上中天時,街上傳來狗吠聲,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地穿進了巷子。
終於等到了。
我關上窗戶,出了客棧。
躲過黑衣人,我悄悄進了那個巷子。
我的脖頸上突然一陣冰涼,身後響起聲音:「你是誰?」
「我……我隻是路過的。」
劍上的力道重了幾分,溫熱的血液順著我的脖頸流下。
「三更半夜路過巷子,你以為我會信嗎?」
蕭璟乾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聲音很疲憊,似乎已經撐不住了。
我怯生生地說:「大爺饒命啊,前面是醉風樓,小人隻是想抄個近道而已,不信大爺你自己去看看。」
他仍舊用劍抵著我,讓我走在前面,出了巷子口,前面便是青樓,他看到後松了口氣。
劍離開了我的脖頸,我轉過身去,他別過臉,不想讓我看到他的樣子。
黑燈瞎火的,我想看也看不見。
我身著男裝,又值黑夜,他定是沒認出我來。
「大爺……你不舒服嗎?」
他靠著墻,冷聲道:「滾。」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立馬直起身子,可怎麼也跑不動了。
「有人追你嗎?」
「不想死就趕快走。」
聲音越來越近,狗吠聲也越來越急促。
我一把拉起他,當作他的拐杖,扶著他去了青樓。
蕭璟乾震驚地問:「你做什麼?」
「救你,小人就喜歡管閑事。」
他應該從未見過青樓,更別說進來了。
看到眼前的靡靡之景時,他閉上了眼睛。
「這是什麼地方?」
我道:「尋樂子的地方。」
「你竟敢帶我來這種汙穢之地。」
「男歡女愛是常事,大爺你怎麼這麼說呢?」
我扶著他上樓時,才發現他的腿一直在流血,那黑衣人便也會跟著血跡尋來。
我關上門,轉過身,看到他驚訝地看著我,
我亦裝作很震驚的模樣,怔愣地看著他。
「白清?」
我立馬跪下,將頭埋得低低的,道:「陛下恕罪,奴婢不知道是陛下。」
「你怎麼在這裏?」
我正想著編個謊,結果外面一陣敲門聲,說是捉拿罪犯。
情急之下,我已顧不得什麼尊卑之別了。
他們破門而入時,看到的便是床上兩具糾纏的身影,我用衣服遮著身子,擠出兩滴淚,哭哭啼啼道:「你個沒良心的臭男人,奴家的手還流著血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哼,你若再胡來,奴家便鬧去你家,讓你那位夫人好好瞧瞧你是什麼東西。」
我拉開簾帳,門口堵了四五個男人,他們手裏拿著刀。
我害怕道地縮著身子,道:「各位爺,你們不如把這個好色的瘋子抓了去,免得奴家再被他折磨,你們瞧,奴家這手還流著血呢,他就要欺負奴家,當真不是個好東西。」
門口的人尷尬地看著我,一時不知該做什麼。
「這血是你的?」他們指著地上凝固的血跡。
我點點頭,伸出手去,血依舊在流。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後便匆忙離開。
我沉下心去,轉過頭時,蕭璟乾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陛下,請您轉過去,奴婢要穿衣服了。」
他尷尬地坐起來,背過身去。
「你不像普通女子。」
我穿好衣服,回道:「陛下是說奴婢像風塵女子嗎?」
「朕……不是那個意思。」
我笑道:「奴婢長在鄉野之地,爹娘皆為粗鄙之人,這些事並不那麼在乎。」
14.
對於我為何會出現在鹿陵,他沒有再問,那日青樓發生的事,他也絕口不提。
「你的手怎麼樣了?」
「傷口結痂了,就是還使不上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