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知道,在A市的商圈裡,無論是誰,看到他都會恭敬地叫一聲「喬總」。
媽媽聽見這些話,眼裡充滿了吃驚。
她打量著我,好像我也變成了她陌生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媽媽,你不想跟他有交集沒關係,可我是他的女兒,這一點不
能改變。」
儘管,他本人好像並沒有把這點當回事。
我媽媽搖搖頭看著我,眼裡的光一直閃爍著。
「喬藝,我知道我一直忙著工作,沒有關心你的教育問題,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骨氣!」
我知道,她以為我眼裡隻有錢。
我垂著頭吃飯,沒有再說話。
也許,隻有真正到了那一天,媽媽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家長會那天,作為學生代表出席的是喬先生。
講話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就是輕車熟路。
當他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時候,底下的同學們也沒閒著。
喬雪坐在我位置的前面兩排,我看見她的同桌滿臉羨慕地看著她。
「喬雪,你爸爸好厲害啊,不僅有錢,還是學生家長代表,我好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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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同學也沒想到自己的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因為喬雪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
一直到喬先生提起了我,驕傲地抬頭說:「我對喬藝的教育方式其實跟其他人不同,我比較擁護『勞逸結合』的學習方式..…」
這下,他們才知道喬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是因為什麼。
「喬雪和喬藝居然是親姐妹!」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看喬雪的更不一樣。
他們還太小,不能跟校長一樣,瞬間反應出這裡面發生的所有故事。
他們隻能愣愣地看著喬先生在講臺上,講述著自己有多用心,才教育出了年級第一。
他下臺的時候,周圍響起了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喬先生在這天出盡了風頭,且不是因為他有錢以及他在本市的地位,是他教育出了一個成績優異的女兒。
家長會都要結束了,他的身邊還圍著許多的家長。
不管他們抱著什麼心態,都問出差不多的問題。
「喬先生,您能不能再說得仔細一點?如何培養女兒?」
我沒聽清喬先生又瞎編亂造了一些什麼,但從他神採飛揚的表情裡我就知道——我的成績全得益於他的「教育」。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如果不是喬先生多年前將我和媽媽趕到了大街上,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刻苦。
可能喬雪的成績實在是難以言喻,所以為了避免自己的吹噓出現漏洞,他沒有提
起「喬雪」二字。
家長會結束了,他衝著我和喬雪的方向走過來。
喬雪高高興興地站起來,甜甜地叫了一聲:「爸爸,我在這裡!」
喬先生的目光隻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便徑直來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整齊的一排牙齒。
「不愧是我喬利明的種,就是優秀!」
嗯,多年前我們風餐露宿的無數個夜晚,你從未想過,我是你的種。
你任由張嵐對我和媽媽壞事做盡,你也從未說過,我是你的種。
當你發現我也許可以給你帶來一些薄弱的精神價值時,你終於知道了,我是你的種。
我忍下心裡的不適,揚起了笑容。
「是啊,您聰明又有本事,我是你的女兒,當然不會給你丟臉的。」
那天,喬先生給了我一張卡,裡面有十萬塊錢,說獎勵我考了第一,還說隻要以後考了第一名,都可以給我獎勵。
他臨走的時候,搖下車窗,微微皺眉說道:「以後開家長會,都讓我來,你媽那個人是上不了臺面的,會給你丟人。」
我覺得臉頰有點酸酸的,但笑容還是維持得完美:「好。」
因為家長會的主角是她的爸爸,但也不完全是「她的」爸爸,喬雪過後對我的一
系列騷擾行為變本加厲。
就在她又雙聶發撕了我的卷子,我哭著找了班主任。
因為我是第一,班主任都會偏著我一點。
一般情況下,喬雪都是道歉的那一個。
喬雪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她鬧得越大,班主任的耐心也就越少。
當班主任說出要請家長時,喬雪的眼睛亮了。
當班主任說請的家長是她父親時,她的眼睛又歸於死寂。
總之,我好像可以不再忍耐了,至少,是對喬雪。
4.
時間在我指縫裡流逝的速度很慢。
一直到中考的那天,我還以為我和媽媽被趕出來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中考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我如願以償,拿到了市狀元,並簽了最好的高中進了最好的班。
電視臺打電話給喬先生,而我當時已經被他接到了那個大別墅當中。
晚上回到家裡,電視上正在播放著我和喬先生站在畫面中,我挽著他的手,滿臉笑容。
「請問喬先生,對於您的女兒中考拿了全市第一這件事,您有什麼看法?」
記者將話筒遞到喬先生的下巴。
他挺胸抬頭,樂呵呵地說道:「沒什麼看法,天道酬勤嘛,有付出總會有收穫!
記者看向我,依舊笑著:「那作為本市的中考狀元,喬同學有什麼話想說嘛?」
我看著喬先生,一臉崇拜的樣子:「首先我要感謝我的父親,感謝他對我孜孜不倦的教導.…
喬先生拍拍我的肩膀:「我也很為她驕傲!」
記者都有些感動,擦了擦眼淚,看著我們——這父慈女孝的場景。
媽媽的臉色很不好看,她愣愣地回頭,看著剛進家門的我。
她沉默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怒火。
「喬藝!我讓你爭氣,你就爭到喬利明身上去了?」
是的,我的成長,喬先生不曾參加過一天,而媽媽從不缺席。
她背負了所有的艱辛和痛苦,卻享受不到任何的成果。
要是我,我也會生氣震怒。
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低著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不知道忍了多久,才能讓自己的聲線儘量保持平穩。
「媽媽,我沒有遺傳到什麼好的基因。」
我無奈地攤開手:「從四年級開始,我連做一道除法題都有些吃力,今天的成績,是我沒日沒夜學出來的。」
媽媽抱著手臂,聽著我的獨白,有一瞬間的動容。
可是電視上的畫面還在繼續,她眼裡的心疼也很快被憤怒代替。
我趕忙說道:「媽媽,你相信我好嗎,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心平氣和地等著我,好嗎?」
媽媽摔門走了。
「咚」的一聲巨響後,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間,有些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
在半夜的時候,聽見媽媽開門的聲音,我才安穩地睡了過去。
我知道,她會等著我的,哪怕不是那麼心平氣和。
中考前喬雪名師護法惡補了半年,聽說一節課兩千塊,她考得也不錯,和我進了同一個學校,但不是重點班。
考上重點高中,張嵐可能覺得自己臉上有光,所以大張旗鼓給她辦了升學宴。
市裡最貴最好的五星級酒店那天被她包了下來,來往的賓客紛紛被眼前奢侈貴重的景象嚇得不輕。
不知道還以為喬雪是狀元。
我知道她一口氣憋了三年,想在這裡出。
所以我也很識時務,沒有去打擾她們。
那天的時間,我在家做蛋糕。
蛋糕放進烤箱的時候,我給喬先生打了電話。
「喂,小藝,怎麼了?」
喬先生的背景音樂太大聲了,我說話不得不提起嗓子。
「我給你做了蛋糕,謝謝你的培養教育,你現在要來嗎?」
喬先生沉默了幾秒:「這樣吧,我在君榮酒店,你過來找我。」
該我沉默了。
「不用,我等你結束吧。」
「好,那你一會兒來別墅。」
等到晚上十點,受夠了賓客誇讚的張嵐母女才跟著喬先生一起回來。
喬先生臉色不太好,繞開我去了書房。
而喬雪穿著一條鑲鑽的公主裙在我面前轉來轉去。
她滿臉得意地停在我旁邊,小聲地在我耳邊說道:「你看,爸爸又給我買新裙子了,你呢?你什麼也沒有,長這麼大,衣櫃裡的衣服加起來不超過五件吧?」
可能因為客廳的聲音很容易傳去書房,張嵐對我的態度也大不相同。
她的語氣非常和緩,溫柔地說著:「小藝啊,好不容易見你來一趟,你也是你爸爸的女兒,有空經常過來玩兒啊。」
可她表情明顯是滿臉不屑加警告,好像我再敢來一次這裡,她就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我沒回答,看著地上正在撒潑打滾的我的「親弟弟」。跟喬雪一樣,遺傳了張嵐漂亮的顏值。
可就是那大喊大叫,走一步打十拳的樣子,讓人很難對他生出一絲好感。
在那個便宜弟弟第三次尖叫著自己要吃蛋糕後,尤其是他的目光放在我臉上,眼看要過來了,我忍不住聒噪,去了書房。
在喬先生的書房裡,我看到了他正在吃降血脂的藥。
我以前還住在這個別墅的時候,就知道他有這個習慣。
他長得有些胖,每天又有酒局。
他轉頭看我。
讓我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忙碌了一天的男人,居然還能在面對我這個他其實並不怎麼上心的女兒時,擠出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
「你的蛋糕呢?」
我笑著說道:「剛才在外面,弟弟吃掉了。我想著你血脂太高,也不適合吃蛋糕。
我看到喬先生的眼睛裡一閃而過什麼異樣的情愫。
反正,那之後,他的笑容比剛才燦爛了一些。
「女兒大了,懂事了。」
從此以後,喬先生隻要有空,我就來別墅找他。
每每給喬先生看我的成績單時,他臉上都掛著欣慰的笑容。
喬雪和張嵐在喬先生面前,一直都保持著善良後媽和熱情妹妹的形象。
可是在喬先生不在的地方,她們的排擠和警告就會如期而至。
但我絲毫不在意。
一直到某天早上,我剛進門,就看到喬先生那張打量、懷疑的面龐。
5.
我知道風向不對,但我還是進去了。
「小藝啊,有件事情,也不知道應不應該來問你。」
張嵐摩挲著手掌,一副為難的樣子。
其實哪裡為難啊。
她眼裡明明有興奮的光。
所以,到底是什麼招數?我還真想看看。
她猶豫了半天,還是在喬先生的一個眼神後,說道:「最近呢,我們家裡,不見了一些東西,雖然吧,都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但是呢,小藝,阿姨很理解
你,你畢竟也是你爸爸的孩子,很多時候,你爸爸可能有些忽略你了,但也不能偷東西是吧?」
張嵐說完還無奈地看了一眼喬先生,仿佛她很不願意做這種傷害一個小姑娘自尊的事情。
當然,如果不是我知道自己有多清白,又有多了解張嵐這個人的品性,我的自尊隻怕已經被傷得一塌糊塗了。
她冤枉我偷東西,還直接挑明喬先生忽略了我。
她的目的很簡單,輕輕撕扯一下喬先生用來偽裝父愛的面具,然後告訴他,自己原本就不喜歡的,隻是因為她的成績才多看幾眼的女兒,到底有多不堪。
果然,喬先生的臉沉了沉,他沒有詢問,眼神裡已經滿是詢問。
如果換成一個普通小女孩,大概已經會被他沒有餘留威嚴的眼神給嚇壞了。
可是我沒有。
我歪著頭問:「請問是不見了什麼東西?」
張嵐笑著說道:「也沒什麼東西,再說了,小藝,你不是最清楚的麼?我的那一對耳環……前幾天我才看到你從你爸爸的房間走出來。」
我是去過,但那是喬先生讓我幫他拿睡衣的,他說他太累了,想一個人休息。
如果是這種事情,家裡沒有監控,我的確解釋不清楚。
我隻能拿出手機,打開銀行APP,遞給喬先生,讓他看看上面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