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我沒有偷過東西,但我想,偷東西的初衷,一定是為了錢吧?這是你這些年給我的獎勵,一共一百三十萬,我一分都沒有花,如果我真想要一對耳環,我想,我完全可以買得起。」
還算有說服力的證據,讓喬先生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可能心情這種東西就跟能量守恆一樣,每從一個地方消失,就會在另一個地方出現。
這下,輪到張嵐和喬雪不開心了。
當喬先生把懷疑的眼神看向她們時,張嵐連忙自證清白。
「老公,我跟你這麼多年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我一直對小藝很好啊,我不會冤枉一個孩子的,這裡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氣氛有些尷尬。
喬先生的眼睛從我們臉上掃過,最終,他也沒有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於是,我拿出了高二期末考試的成績單,放在他眼前。
「老師說,以這個成績發展下去,我很有可能成為我們這一屆的市狀元,他說,開學的家長會希望你能出席,還說,如果成為了市狀元,要邀請你在學弟學妹的家長會上分享經驗。」
這是老師的原話,我隻是不帶任何感情地重述。
在張嵐和喬雪能射出火花的眼神中,喬先生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拍了拍我的肩:「不錯,我會去的,繼續努力。」
我當然會繼續努力。
自從不跟喬雪在一個班了,我原本還算「有趣」的生活,終於回歸了平靜。
從高一開始,半夜十二點的星光和烏雲,我是一次也沒有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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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上起床努力預習,白天認真聽課,課餘的十分鐘我都是飛奔去廁所,回到教室裡再利用剩餘的九分鐘鞏固知識。
我就像個沒有感情不知疲倦的學習機器,每天把自己埋在書本裡,感受著旁人異樣的目光。
我的世界永遠隻有一種顏色,白色。
哪怕是黑夜,我的房間,也永遠都是白天一樣的燈光。
他們見過刻苦努力得不分晝夜的,可沒有見過我這樣「不知死活」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
招生辦電話過來的時候,向來對任何事情都態度寡淡的我,也不可控制地手抖了。
第二天,我來到喬先生的別墅裡。
他正在家裡和一群朋友打麻將,所以我在客廳坐著。
「媽媽,我這次高考肯定沒問題的,放心!」
高考統一成績還沒出來,喬雪正拿著果盤,叉了一塊火龍果。
張嵐眼神從我身上飛了過去,滿臉欣喜地定格在喬雪身上:「你這麼說,媽媽就放心了。」
說完,她又打量了我兩眼。
她可能也很緊張,畢竟,今天中午十二點,所有人的成績,都出來了。
一陣沉默中,喬先生的電話鈴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離他好遠,看不到屏幕,卻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昨晚我告訴招生辦的人,在這個時間點,再給喬先生打一通電話商量商量。
他看著陌生的號碼,有些不耐煩。
「二萬!」
他打出了手裡的一張牌後,才接通。
簡單的一分鐘,他瞠目結舌地坐在那裡,然後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機械地轉頭看著我。
他猛然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藏不住。
「真、真的?」
他磕磕絆絆地向電話對面的人再三確認之後,為了表達自己的喜悅,他差點掀翻了桌子。
「老子喬利明就是厲害!你們知道嗎,我女兒北大清華搶著要!」
他站在人群中,享受著他們的崇拜和美慕。
「真是北大清華嗎?喬總真是育兒有方啊!」
「喬總人這麼優秀,子孫後代當然也不會差的!」
眾人的捧場和吹噓,讓他有些雲裡霧裡,他笑了起來。
「老子家能出個北大清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真不愧是我喬利明的種啊!」
一直在外人面前維持著儒雅隨和的他,忍不住爆了幾句粗口。
我能理解他的喜悅之情。
自己都不用怎麼管,甚至有空連一個電話都不打,就能收穫一個能上北大清華的「女兒」,世上沒有比這還要撇脫的事情了。
張嵐和喬雪在一瞬間的驚訝後,就死死地盯著我。
看我幹什麼?
不要激動得太早,你們的好日子在後面呢。
就在兩個人的眼神要將我殺死的時候,喬先生站在了我面前。
他笑得合不攏嘴:「你,很讓我滿意,說吧,有什麼畢業心願?」
「我想去旅行,去M國,和你一起,我這次英語考了149,我可以做翻譯。」
喬先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這個要求,平時的喬先生一定不會同意。
畢竟完全陌生的環境不利於讓他出風頭。
可現在的他正在興頭上,這樣簡單的要求,他沒理由拒絕。
而旁邊的兩個人,臉上正掛著掃興的陰鷙。
6.
他扭頭就讓張嵐訂機票。
要說張嵐能賴在喬先生家裡這麼多年,除了生了兒子,也不是沒有任何本事的。
就在他扭頭的那一瞬間,剛剛還滿臉寒氣的張嵐,已經笑得跟陽光一樣溫暖。
「幾張?」
如果是個正常人,大概都會訂上兩張。
我說的是:沒有小心思的正常人。
可能是因為喬雪也考完大學了,她們不想我們兩個人在她們完全看不見的地方獨處。
就在喬先生皺著眉頭搖擺不定的時候,麻將桌上的他朋友笑嘻嘻地說道:「對
了,今天不是要出高考成績了麼?喬總家的大小姐考得這麼好,喬總優秀,二小姐肯定也不會差的!」
剛剛一鬧,張嵐和喬雪都忘記了查分數。
這麼一提醒,兩個人才拿著手機看了起來。
幾分鐘後,我能明顯看到兩個人臉上都有一條「裂痕」。
張嵐用餘光瞪著喬雪。
喬雪咬著嘴唇,臉色發白。
喬先生沒有多餘的耐心了。
他搶了手機過去一看,頓時高高皺起了眉頭。
我也瞥了一眼,忍笑忍得有點辛苦。
剛剛喬雪說過的那句「放心吧媽媽」還迴蕩在我的耳邊。
聽說,喬雪依舊是名師護法,幾十萬砸進去。
但她依舊二本線差幾分。
那邊的人還在問成績,看著喬先生的臉色不太好,一時間也安靜了下來。
喬先生的眼睛略有冷意地從張嵐和喬雪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我臉上。
我搖頭。
喬先生抿著唇,面無表情:「兩張。」
我收拾好行李和喬先生一起登上了飛機。
在M國玩了三天後,我們的護照和所有錢以及卡都「丟」得恰是時機。
我們被困在一個小鎮上,周圍都是黃頭髮藍眼睛的外國人。
一向呼風喚雨的他,應該是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
在隻能靠我的英語和警察交流的期間,他因為幾次性急而急火攻心,導致了血壓飆升。
他本來就是典型的三高人群,這樣一刺激,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醒過來的時候,我還扮演著孝女的角色,吹了吹杯子裡的水,將藥遞到他嘴邊。
我眼淚流淌著:「你可千萬不能出事,我害怕。」
喬先生喘著粗氣,有些著急地將藥往嘴裡塞,喝了口水,順了順氣,才搖搖頭:「我不會出事的。」
我拿出一張單子,放在他面前:「剛剛警察又來過了,讓我們簽一下失物登記的單子,這樣才能更快找到。」
單子有兩張,一張中文的,寫著失物找尋。
另一張是英文的,是遺書。
他哆哆嗦嗦握著筆,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寫下自己的名字。
趁著他現在身體情況不太樂觀,我握著他的手,像以前那樣,滿是崇拜地看著他。
「爸爸,你知道嗎,你真的是我的偶像,我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我一直都是以你為目標,可是現在,我實在太擔心你了,你能不能快點好起來?」
我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稱呼喬先生為「爸爸」了。
而這一聲爸爸,似乎也喚回了喬先生久違的良知。
他眼裡有些朦朧,聲音很小。
「我知道,你一直很爭氣。」
我流著眼淚:「爸爸,如果,我說如果,當然,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的所有東西,能不能給我做念想?你說我貪財也好,心機深重也罷。總之,我是你的女兒,你的家產,是不是都會給我和弟弟?
喬先生見過了太多人,在他面前每說一句話,想要讓他相信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隱瞞。
所以我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儘管加了一點點的修飾。
如果喬先生的腦子還跟以往一樣聰明的話,他應該會知道——在病重的時候,千萬不要得罪那個照顧你的人。
還好,喬先生一如既往地聰明。
他笑了笑,我看到他的眼裡有詭異的算計。
「當然,不給你們,難道給外人?」
喬先生說這話有幾分真我不得而知。
不過關於剛剛他說過的話的錄像,以後會成為直接有力的證據。
喬先生的病總是斷斷續續,怕他經受不住飛機的顛簸,我們在護照找到的一周
後,才登上了飛機。
可惜,即便是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身體還是越來越糟糕了。
剛坐下,他眼皮一耷拉,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我叫來了空姐,因為我忘記帶他的藥了。
空姐表示飛機上也沒有。
一下飛機,我就送他去醫院。
我坐在喬先生床頭,等待著一會兒即將上演的鬧劇。
7.
張嵐她們趕來的時候,看到我都黑了臉。
「你到底對你爸爸做了什麼,明明他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重了?」
責備的話語像是刀子一樣朝著我射來。
喬先生好像在她們心中很重要——如果我忽略掉她們眼中呼之欲出的激動。
我聳聳肩:「醫生說過了,是他最近氣急攻心,做過全身檢查,昏迷的原因就是血壓、糖尿病和血脂,他的情況,很危險,如果你們非要怪到我身上來的話,請拿出確切的證據。」
可能是這麼多年,她們很少再從我和媽媽身上佔到便宜,所以這一次,她們並沒有肆無忌憚地誣賴。
張嵐和喬雪靠在床邊,嘗試著叫了幾聲「喬先生」。
但喬先生緊閉的雙眼絲毫沒有鬆動。
在張嵐給喬雪遞了一個眼神過後,兩個人就走了。
用腳指頭想想,我也知道她們為什麼離開。
比自己的老公、父親還要重要的事情,那肯定是喬先生的錢。
我聽說,張嵐開始找律師轉移財產,可我一點兒也不著急。
喬先生是什麼人?
商人,很精明的商人。
他可能經商的手段不多,但是在「防人」這條路上,他的手段十分厲害——從當初我和媽媽被他掃地出門就能看出。
所以,張嵐能動的錢很少很少。
公司和實業,她更加插不進手。
我每天都在醫院裡陪著喬先生。
我知道他這一生喜愛熱鬧,身邊的人沒重過樣,作為他的貼心小棉襖,有理由陪伴他的每一天。
直到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喬先生一天睡二十二個小時,如果吸的氧氣多一點的話,也許隻睡二十一小時。
剩下的兩小時,幾乎也保持著半夢半醒的狀態。
我除了在那兩個小時裡扶著他上廁所,餵他吃飯,其他時間從沒有打擾過他。
可是張嵐就不同了。
她會在中午的十二點準時出現,搖醒本就疲憊的喬先生,用所有方式,威逼利誘著喬先生立下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