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撒歡的往明間跑去,朝著榻上的半斤汪汪直叫。
沈徹算是知道八兩是怎麼會在這的了,忍不住的失笑出聲:“成日欺負這兔子,算什麼本事?”
剛說完,沈徹便聽見八兩不知在地上扒拉著什麼東西,他低頭去看,才發現炕桌下還有個小屜子,此刻鎖已經在地上了,屜子也被凌亂的打開了。
應該是八兩想要上炕抓兔子的時候不小心給弄開的。
他之前倒是沒發現這裡還有個屜子,想來應該是林夢秋平日放東西的地方。
也不知是什麼東西被八兩給弄出來了,頓時便沉下了臉,可以活潑頑皮但不能壞事。
“松開。”
八兩感覺到他生氣了,瞬間松開了前爪,委屈的嗷嗚了兩聲往後退坐在地上,銅鈴般的大眼睛很是無辜的看著沈徹,它不明白主人為何會生氣。
等它挪開龐大的身軀,沈徹終於看清了地上的東西,是本淺黃色的簿子。
沈徹見過的東西便不會忘,更何況是和林夢秋有關的,這是上回她偷偷藏起來的那本簿子。
他朝著八兩勾了勾手指,八兩就聰明的就咬著地上的簿子送到了他手邊,希望能用自己的乖巧討好他,讓他不要生氣了。
八兩雖然將簿子從屜子裡搗了出來,卻萬幸的是沒有全壞,唯有書封搖搖欲墜,到沈徹手裡時,那封皮便落到了地上。
沈徹不是喜歡偷看別人隱私的人,林夢秋願意與他說,早晚都會說,不必去偷著看。
可這封皮掉了,自然而然的就將第一頁給露了出來。
-三月十三日晴
昨日見了夫君,心中歡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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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徹記得這一日,那夜他掀開了喜帕,看到了燭火下的她,美得驚人,隻是那會他沒將心思放在兒女情思上,隻顧著打量她嫁進府是何居心。
那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他不僅將她一人拋下,讓她一人喝了兩杯合卺酒,甚至還動手傷了她。
可她非但沒有討厭他害怕他,反而還說要保護他,怎麼會有如此傻的讓人心疼的人。
看著這上面的內容,那日的記憶也接踵而來,沈徹的指尖也在微微發顫,眼底閃過些許的後悔,如今想來,他才知道自己曾傷了她多少次。
但同時也有疑惑,從林夢秋這頁的文字記錄上來看,她似乎曾經見過他。
之前的那個預感也越發的強烈,原本隻打算看一頁,竟是沒有忍住的又往後翻了一頁。
-三月十四日晴
聽祖母說夫君病得很重,好想去陪陪他……
*
林夢秋雖然沒有用午膳,但她吃了半包的花生糖這會不覺得餓,將首飾等東西交給綠拂,看著她買多了的筆墨紙砚有些心虛。
平時和沈徹一起時,雖然他也不拘著她買東西,一貫是她撿了哪個他就說好,但有他在時,林夢秋總是會克制些,今日她一個人就有些失控了。
走到書房外,便見個身穿官服的衙差正在外頭等著,這一看便不是府內的侍衛,林夢秋好奇的停下腳步,往那個方向探了探。
阿四很機靈,看林夢秋好奇就明白了過來,小聲的提醒她:“瞧著官服這位應是大理寺的差爺,許是來給爺送東西的。”
林夢秋了然的點頭,既然是正事上的東西,就不是她該過問的了,看樣子書房應是沒人,她便打算把東西送回房,再去春熙堂。
可那官差一眼就看到了林夢秋,像是瞧見了救命稻草。
他是來替他家大人送東西的,但王府規矩大,說是世子沒人不能接,可他還有差事要辦,心裡更是害怕見那位鐵面閻王,見到林夢秋趕緊就大步過來行禮。
“卑職見過世子妃,這是世子爺前幾日要的案宗,還請世子妃幫忙轉達。”
林夢秋見這人確有難事,書房也隻有她能進去,猶豫之後還是答應了。
自從安陽回來,兩人關系親密後,沈徹怕她平日在院內行走不方便,就將院內的侍衛全給去了,隻留下院門外的。
林夢秋拿著案宗連帶著新買的筆墨砚臺,毫無阻礙的拿進了書房。
動作輕緩的將東西在桌上放好,但因為手上抱著的東西有些雜,一時不察就撞翻了桌上正攤開的書冊。
她正蹲下身去理,便聽見屋外傳來了聲響,應該是沈徹回來了。
林夢秋眼睛亮了亮想給他個驚喜,便悄悄的躲在桌下沒動,等著他過來。
期間手上也沒有空著,將信函和書冊分類理好,可沒等到沈徹走近,就先聽到他和袁立的聲音響起。
“爺,按照您的吩咐都已查清楚了,與三皇子勾結,在安陽設伏的叛徒是二隊的趙超,他方才已供認,但還來不及逼問其他的事便服毒了,都怪屬下無能。”
平時沈徹與袁立談正事也不會避開林夢秋,她偶爾也會聽個樂,當是解悶。
但一般都是她聽不懂的事情,沒想到今日竟是在說安陽遇伏,這事她不僅知道還是受害者,就下意識的豎起了耳朵。
“繼續查,將此人的身份家世全都查出來。”
“是。”袁立恭敬的應下,停頓了下有些猶豫的道:“那林家還要查嗎?之前我們懷疑世子妃裡應外合,您才帶她去的安陽,如今看來應不是世子妃……”
沈徹當時確實是懷疑林夢秋,甚至到兩人一道墜崖他也還在懷疑,他其實是能避免這一切的發生,可他選擇了試探,害得兩人皆是遍體鱗傷。
但好在,他賭贏了,林夢秋並未心懷不軌。
至於查林家,倒也不全是為了這件事,方才他已經什麼都明白了,自然也不必再查林家了。
隻是不等他開口說話,裡屋的桌子下就鑽出了人來……
第72章 該如何哄她
沈徹一眼便看見了林夢秋, 往日見到他時便亮晶晶彎成月牙的杏眼,此刻眼裡寫滿了受傷。
真巧,她手裡拿著的那封信函, 是那位去雲遊尋藥的神醫寄回來的書函,上面記錄的是沈徹的傷情。
他跌落谷底時,傷勢並不如所看到的那麼重, 從遇伏到落崖全在他的掌控中,不過是場試探,對她的試探。
唯獨可笑的是她, 像是個傻子似的被耍得團團轉。
她一步步的朝著沈徹走來,直到幾步外停下。
“你方才說的, 都是真的嗎?”
即便真相殘忍,她也想要親口聽他說。
袁立也意識到事情不好, 趕緊的出聲要解釋, “世子妃, 您誤會了,事情不是這樣的。”
林夢秋難得收起了溫和軟糯的性子, 連餘光都未曾施舍給袁立,她的眼裡看不見其他人,隻是看著沈徹,沉著嗓音冷聲道:“我沒有問你, 我問他。”
沈徹抬了抬手, “你出去。”
這是他們兩人的事情, 與旁人沒有關系。
袁立有些猶豫, 但還是架不住兩位主子的意願,躬身退了出去,順便還將門給帶上了。
等到屋內隻剩他們兩, 氣氛才徹底的冷了下來。
外頭的人都說沈徹難相處,說他心思難測,實則他這個人,從不會違背內心說謊話,若是不答便是已經給出了答復。
林夢秋的心裡其實都已經明白,卻仍是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安陽一事,是真的嗎?我想聽你親口說。”
沈徹的眼底閃過些許的掙扎,他很想騙她,可又不願騙她,最終話到齒間隻剩下一個‘是’字。
即便早已有了準備,但聽見那聲單薄的是字時,林夢秋依舊是沒忍住的雙肩微顫,紅了眼眶。
她其實能接受沈徹懷疑她,畢竟她的身份是假的,以沈徹的敏銳聰慧,或許早就發現了她的破綻,派人去查也是應該的。
但他可以懷疑她的身份,懷疑她的動機,卻唯獨不該懷疑她的心意。
她為他所做的任何一切都是心甘情願毫無保留的,包括她的命。隻要他想要,說一句便好了,又何須如此麻煩的布局來戲弄她?
戲弄她這顆滿心滿眼全是他,恨不得捧到他眼前的真心。
“沈徹,你是很厲害,算無遺策,能將天下之事盡收眼底,可你獨獨看不透人心。是不是很有趣?看著我在你的算計裡,為你擔憂為你遍體鱗傷為你夜不能寐。也是,像我這樣的傻子怕是不多見了。”
林夢秋愛他,愛了兩世,從卑微的仰望著他,到靠近他,想要用自己的螢燭之火溫暖他。
即便一次又一次的被他身上的尖刺所傷,她也能義無反顧的站起來,直到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但她並非仙人道骨也不是銅鐵所築,她隻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小女子,她也隻有這麼一顆心,皮肉會疼,心更會冷。
尤其是在她以為,兩人已是情投意合時,知道了曾經的患難與共生死相依全都是假的,不過是他的試探和算計,這才是在她心口插了最深的一劍。
“我於你而言,不過蝼蟻塵埃,你若是不信我,拂去捏碎都可,又何必要用如此大的陣仗呢。”
林夢秋的臉色蒼白無血色,聲音更是輕細又空洞,讓她看著就像是隻折翼了的蝶,纖細脆弱,好似風一吹就會碎。
沈徹很想反駁,她與他而言是不同的,不是蝼蟻更不是塵埃。可他又無法反駁,他確實疑她,從初見起,她就在不停地受傷。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控訴的每一件,都是真的。
其實他有很多次機會,但凡他能在她義無反顧的護著他時,對她多幾分信任,而不是任由自己的偏執和狂妄拒她千裡,她都不至於如此受傷。
他早該認出她來的,她便是當年被他救下的小孩兒,曾經被他護著,如今卻又傷她至深。
沈徹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想要護住他的蝶,可手指都還未碰到她衣袂,林夢秋就戒備往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