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我是真的很用心在教他,慢慢地他就越來越黏我,每天找無數個理由來我們辦公室找我,甚至同事都有點看出來了,問我他是不是在追我。
可是我喜歡的是季時也。
男大學生再美貌,我也隻是欣賞而已。
我擺了擺手:
「華業可不允許辦公室戀情,再說咱倆差了三歲,你有這勁兒往小姑娘身上使,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侯驍卻隻是笑眯眯地不說話。
到了樓下,還不等我解開安全帶,他就湊了過來。
熟悉的古龍水香氣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端,摻雜了點兒辛辣香醇的煙草氣息。
「姐姐,安全帶打結了。」
侯驍的指節有些粗硬,大概是因為以前是體育生的關系,不像季時也的手指那麼白皙修長。
可是纏繞在安全帶上的時候,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離得太近了,我一動都不敢動。
幾秒鍾後,他解開了安全帶。
「姐姐不請我上去喝杯茶嗎?」
他的眼裡帶著不加掩飾的期待。
大概是因為車裡的溫度太高了,我臉上的熱一直沒能退下來,幾乎是狼狽地打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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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方便,下次吧,謝謝你!」
然後就逃似的上了樓梯。
本來我今天都算好回家的時間了,因為這個小插曲,我這天才晚了五分鍾。
我看向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的季時也。
一分鍾一次,好家伙,以這狗男人的時長來說,不得做到後半夜去?!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一把推在他的胸上,怒道:
「你還兇我!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公司被騷擾了!
「你是怎麼招人的?什麼人渣都往公司裡劃拉!」
季時也的動作停住,眉心蹙起川字。
「誰騷擾你了?」
我不看他:「營銷部的王誠,他騷擾我不成,就罵我買房子是用什麼幹爹的錢,說我每天準時下班就是要回家跪舔老男人。」
季時也翻身下床,拿起手機。
幾秒鍾後,電話那邊接通了。
他的聲音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營銷部有個叫王誠的?
「嗯,明天就讓他收拾行李滾蛋,告訴咱們合作的所有公司,再接收他的一律取消合作。」
他掛了電話轉過身:
「以前有這種事兒怎麼不早和我說?」
我嘟囔道:「咱倆有什麼關系,我跟你說有什麼用?」
季時也沉默下來,臉色有些難看。
我突然想起今天侯驍問我的那句話,垂下目光。
「季時也,我們到底算什麼關系,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願意陪我在這裡玩這一場拘禁遊戲,他和我發生過無數次最親密的關系,可他從來不提我們之間到底算什麼。
大概是今天本來心情就不太好,我的腦子裡亂糟糟的。
或許季時也就是無聊了在我的身上找樂子而已。
如果他真的對我有好感,怎麼會總是這樣跟我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我是因為太喜歡而缺少勇氣,那他又是因為什麼呢?
是因為,壓根就不喜歡我吧。
我的喉頭突然有些苦澀,我把那根早就被季時也扯下來的銀鏈扔在床上。
「你不用現在馬上給我答復,如果我們的感情是雙向的話,那我希望明天下班的時候還能在家看到你。
「如果你對我沒意思,那你明天就走吧。」
說完我有些狼狽地轉身出了門。
我不是不想和他當面說清楚,隻是我僅僅是看著他,心裡就生出了怯意。
我不敢去想,季時也那樣的人身邊永遠都不缺追逐的女孩子,其中更不乏條件好的。
他會喜歡我什麼呢?
我承受不了他當面拒絕我。
這一夜我們都沒再和對方說話,家裡一片靜悄悄的。
隻有偶爾臥室裡會傳來銀鏈的細碎聲響。
我一夜未眠。
6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沒心思工作。
偏偏這天又特別忙,領導讓我們聯系客戶,我頭昏腦漲地打了一天電話,直到下班才松了一口氣。
拖著滿身疲憊到家門口後,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鎖。
我想拖延一陣子再回來,可是拖延的每一分鍾都焦灼得讓我坐立難安。
最後我還是決定回來。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長痛不如短痛。
再者說,季時也不見得完全不會喜歡我吧……
深夜裡我們也曾經無數次耳鬢廝磨,他會在我的耳邊喟嘆我的名字,起碼在我們抱在一起衝上巔峰的那一刻,我覺得他是愛我的。
我閉了閉眼,走進屋裡。
客廳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我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了臥室。
臥室裡空空如也。
隻有一條暗淡的銀鏈放在床上。
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床單平整得就好像從來沒人睡過。
傍晚昏黃的光在空氣裡映出飛舞的塵埃,我一個人站在被割裂的光影裡,慢慢伸手按住心髒。
奇怪。
明明也沒有什麼創口,怎麼會這麼疼呢?
就好像那顆矯情的東西自己從裡面碎裂了,最後隻留下滿地失去溫度的殘渣。
也好,我亂糟糟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自己的聲音。
能睡他這麼久,其實已經算我佔便宜了。
還要求什麼呢?
本來,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伸手拿起那條銀鏈。
鏈子早已失去溫度,握在手裡像是握了一團冰。
7
季時也再沒出現過。
他甚至沒有回公司,我覺得他可能是怕尷尬,在躲我。
打他的電話都是空號,我聯系不上他了。
我在他曾經睡過三個月的那張床上一個人躺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我拉黑了他的一切聯系方式。
哪怕我已經很努力地在說服自己,可我依舊沒辦法走出來。
那些深夜裡的擁抱和溫度,原來都是假的。
從頭到尾我就好像一個小醜,季時也從來都沒喜歡過我哪怕一點兒。
……
夏日的雨說來就來,剛下班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沒帶傘Ŧûₘ,也打不到車,幹脆淋著雨往家走。
路過一個學校,我看到有一對早戀的小情侶,男生把校服脫下來罩在女孩子的頭上,兩個人緊緊地貼著一起衝進雨裡。
真好,兩個人的淋雨叫浪漫。
一個人就成傻逼了。
雨越下越大,我簡直快睜不開眼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我就不知道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眼淚了。
說來還真是丟人,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孩子了,卻還因為失戀難過成這副熊樣。
就在我胡亂擦著臉上的水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車子鳴笛的聲音。
一輛黑色的大 G 衝破雨幕停在路邊,穿著灰色衛衣的侯驍用手遮著頭衝下來。
「姐姐,上車!」
8
用侯驍遞過來的衛衣紙擦完頭發後,我看著上面的標志沉默了。
沒記錯的話,我上個月在專櫃看見過這件衣服。
LV 的格紋連帽衫,價值 17000 塊,快頂我倆月工資了。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赤裸上身的侯驍:
「你知不知道這件衣服多少錢?」
侯驍瞥了一眼:「不知道,上周回家降溫去商場隨手拿的。」
該死的有錢人!
去商場能隨手拿一萬七的 LV,而我拿一件 ONLY ṭų₂還得看看標價!
「你哭過了?」
他分神看了我一眼,原本揚起的嘴角弧度落下。
「誰欺負你了?」
我苦笑:「沒有啦,沒人欺負我。
「失戀了而已。」
想了想我又道:「也不算失戀,算是表白被拒絕吧。」
侯驍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
「那是他沒福氣。
「姐姐,你掏一下我的褲子口袋。」他突然道。
他的褲子裡確實鼓鼓囊囊地揣著些什麼,我有點兒不好意思,盡可能沒碰到他地掏了出來。
是個卡地亞的小盒子。
打開一看,裡面裝著一條 TRINITY 的白金項鏈,上面鑲著一圈碎鑽,精致又漂亮。
「那天去看到覺得很適合你,你的鎖骨很漂亮,戴項鏈會很好看吧。」
他的眼裡帶著笑意。
我一驚:
「不行不行,這太貴了,我不能接受。」
「就當是感謝你這些天教我的禮物吧,別拒絕我,我明天就要辭職回去上學了。」
我怔住了。
最後我還是把項鏈塞給他:
「感謝我心領了,項鏈就不用了。
「那你以後……還會來嗎?」
話剛出口我就察覺到自己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像侯驍這種富家公子,家裡肯定是有產業的,怎麼可能會來別人的公司打工。
果然,他看了我一眼:
「姐姐是舍不得我嗎?可我畢業就要回家幹活兒了,以後應該不會來華業了。」
「這樣啊。」我稍微有點兒惆悵。
和侯驍相處的日子很開心,他是那種很快讓人開心的人,想到以後都看不到他了,還真有點心裡不是滋味兒。
「不過我以後還是會來找你玩的。」他朝我眨了眨眼。
……
到樓下後,侯驍把我送進了樓道。
我剛要走,他卻叫住了我。
我抬頭,侯驍拿出那條項鏈輕輕地為我戴上。
項鏈不算長,這幾乎算是一個環抱著的姿勢,侯驍的上身還是赤著的,雨水順著他線條漂亮的肌肉滑落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一步之外是被擋在外面的瓢潑大雨,這方寸之地裡隻有面對著的我們兩個人。
侯驍認真地看著我,我這才發現他的眸色很淺,是蜜糖般的琥珀色。
「姐姐,我——」
他的話被凌厲的聲線打斷。
「你們在幹什麼?」
9
我猛地一回頭,看見了撐著傘站在雨裡的季時也。
他穿著一身裁剪合體的黑色西裝,領帶束到最上,金絲眼鏡的鏡片閃過一絲嘲諷的冷光。
「怪不得我的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原來是有了新人了。」
季時也的薄唇扯出一個冷笑的弧度:
「程迦,真有你的,說什麼多喜歡我,是不是你和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
我先是一驚,隨即怒氣湧動,死死地攥著手指道:
「季時也,你是神經病吧?!
「明明是你先走的,現在反過來怪我?
「難不成你不喜歡我,我還必須跟舔狗一樣圍著你是嗎?!」
季時也擰眉:「我是走了,可是那是因為我爸在美國住院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短信你也不回,難道不是因為你又看上了他?!」
他指向侯驍。
我愣住了。
那天似乎是有個陌生號碼給我打了幾個電話,但那幾天我的信息泄露,經常有電話打給我讓我貸款的,我還以為那也是騷擾電話,就沒接。
可是短信我是真沒收到!
我思索片刻,趕緊翻出手機。
果然,垃圾信箱裡有一條短信,都是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
【程迦,我爸在美國出車禍了,我得先去一趟,你說的事情我仔細考慮過了,我對你不是玩玩而已,但是喜歡你這種事情我不想用短信這麼潦草的方式,我想回來當著你的面說,等我。】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那條短信一動不動。
「……你換手機號了?」
半天後,我木然道。
「那個手機號停機了,這是我的副號。」
我死死地握住手機,慌亂地解釋:
「我沒看到……陌生號碼被攔截進垃圾信箱了,我——」
季時也卻隻是漠然地看著我。
「程迦,本來我該再陪我爸一個月的,可他剛脫離危險我就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這半個月我是怎麼過的?我想給你發微信卻發現被你刪除拉黑了,我給你發短信你一次都沒回過。
「我急得要命,趕了最近一班飛機回來,我也以為大概也隻是個誤會,可是——」
他看了侯驍一眼,低嘲出聲。
「就是誤會,我——」
「沒有誤會。」季時也淡淡道。
「你告訴我,你們剛才在幹什麼?
「程迦,我隻走了半個月不到而已。」
我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剛才的氛圍,摸著我的良心我也沒辦法說不曖昧。
季時也一眼都沒再看我,轉身上了車。
黑色的勞斯萊斯在雨幕裡疾馳而去,再也沒有停留。
「姐姐,他就是你那個告白失敗的人?」侯驍低頭問我。
我悶悶地點了點頭,從脖子上解下項鏈遞給他,抽了抽鼻子。
「項鏈還給你,我真的不能收,不過還是謝謝你。」
侯驍一怔,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苦笑。
「還真是無情啊。
「好吧,那這次我收回來,希望下次你就不要再拒絕我了。」
我失魂落魄,也分辨不出他在說什麼,隨後道別後上了樓。
陰天Ṫū⁵的傍晚屋裡黑壓壓的。
我一個人坐在床邊看季時也發給我的那條消息。
他說喜歡我。
原來他也是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