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勢地將鄭圈圈腦袋轉過去,這個吻落了下來。
吃完飯,洗澡完,我照慣例要去哄圈圈睡覺,卻被秦之洲攔了下來。
「我去。」秦之洲語氣淡漠。
我點點頭,畢竟是親父子,培養感情很重要。
躺在床上,我左右翻身,擔心秦之洲搞不定鄭圈圈。
不到十分鍾,臥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我連忙坐起身:「怎麼樣?圈圈睡了嗎?」
「睡了,」秦之洲掀開被子,「以後你不用再他哄睡覺,他不需要了。」
我沉默良久後,艱難地問:「……圈圈,還好嗎?」
秦之洲把我拉回懷裡,淡淡道:「到了懂事的年紀,就不該再任性,他能理解父母,是個好孩子。」
我:「……」
隔著走廊和兩道門,仿佛都能聽見鄭圈圈捶枕頭的聲音。
窩在秦之洲懷裡,我小聲說:「那個……快走了。」
秦之洲親了親我額角,問:「很著急?」
鼻尖掃過他挺立的肩骨,我恬不知恥地說了實話:「是啊……特別急。」
仙男下凡,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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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洲把我抱得更緊了,胸膛微震,仿佛嘆笑。
第二天早上,秦之洲問我能不能陪他一起去片場。
這有什麼問題!
秦之洲見我不假思索地答應,眼眸中幽光流轉:「行內大部分人都知道我結婚的事,在外人面前,恩愛人設不能崩。」
「沒問題!」
我豪氣幹雲的同時,還有點視死如歸的決心——狗糧在身,見人就撒。
秦之洲一到片場,立刻被導演擒拿。
我挽著他手臂,做小鳥依人狀。
秦之洲低頭看我。
我朝他眨眨眼,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這位是?」導演注意到了我。
不等秦之洲開口,我率先回答:「他老婆!」
導演啊了一聲,像受到某種衝擊,整個人都愣了。
他傻眼,不耽誤我敬業。
「我姓鄭,」我矯揉造作地夾子音,「謝謝您對我老公的照顧,辛苦了。」
導演僵硬地搖搖頭,還沒怎麼回過神來。
秦之洲牽了牽嘴角,心情舒暢。
秦之洲是影帝,有獎杯為證。
我覺得自己不遑多讓,演技一流。
他做著妝造,我化身誇誇族。
天上地下,宇宙銀河,上數兩千五百年,下數兩千五百年,上下五千年,再也找不出比我老公更帥的男人了!
秦之洲沒忍住,笑了一聲。
「诶!秦老師您別動啊!」化妝師哀叫,一筆將眉毛畫到太陽穴。
秦之洲輕咳道歉,給了我一個眼神:「恩恩,可以了。」
我捧著臉,沉迷在美色中。
不誇張,是真帥!
秦之洲帥的不隻是臉,靜態美人比比皆是,動態風姿才真絕色。
吊威亞升起,秦之洲又被當做風箏鎖在半空中。
這次不單單要飛,還有交手的戲份。
秦之洲單手掣劍,水色衣紗獵獵風起,擊退一撥又一撥的黑衣人。
導演喊卡,秦之洲被放了下來。
化妝師衝過去補妝。
等秦之洲補完妝,不遠處導演喊道:「各部門注意,再來一遍,威亞吊高一點。」
我皺起眉:「我覺得剛剛那遍就很好啊。」
秦之洲道:「不要你覺得,拍攝現場聽導演安排。」
「可這場打戲都拍第四遍了。」
我忍不住說:「第一遍是配角沒擺好動作,第二遍是有人掉了兵器,第三遍是拍攝角度不對,這遍又說威亞吊得不夠高……這些都不是你的問題,沒道理讓你跟著試錯。」
電視劇裡飛天遁地看著很爽,實際拍攝的時候一點也不輕松。
一個大活人被吊高十多米,上上下下來回翻騰,那種失重感,誰上誰知道。
秦之洲舞蹈出身,體力夠好,就這還滿頭都是汗。
我看得很心疼。
「沒關系,」秦之洲朝我笑了一下,安撫著說,「我受得住。」
導演的催促聲響起,秦之洲被高高吊起。
第五遍也沒能讓導演滿意,又開始第六遍。
我踢了踢地上的石頭子,眉頭擰成了一股繩,問秦之洲的助理:「這戲一直都是這麼拍的嗎?」
小檸看了看周圍,小聲說:「一直都是這樣。籤合約的時候,寫好了每天拍攝八個小時,剛開始導演還能遵守時間,後來商量著問能不能趕趕進度,秦老師答應了。估計是看秦老師好說話,動不動就重拍,加班加點都成了理所當然。」
我聽得有些火大。
第六遍還是不行。
導演覺得,黑衣人的動作不夠統一,呈現效果不好看,要求再來一遍。
秦之洲腳下虛空,穿得又是層層薄紗,拍起打戲本來就不易。
從早上拍到下午,再好的體力也受不住。
況且早過了合約寫明的八小時工作制。
配角有問題,配角不能練好了再上嗎?
威亞不夠高,就不能算好高度再把人吊起來嗎?
拍攝角度不對,那就應該找準了角度再拍。
秦之洲有什麼理由要為別人的失誤耽誤自己的進度?
「最後一遍!」我抓著方巾,擦秦之洲額頭的細汗,「絕對最後一遍,再拍下去,你就要累死了!」
不管秦之洲答不答應,我絕不同意再拍下一遍。
所幸這次還算順利。
高度夠了,配角沒拉胯,正常對打來往明確。
我剛要松口氣,控制威亞的設備忽然運轉,半空中水色身影被甩了出去。
「秦之洲!」
我睚眦欲裂,心跳驟停。
秦之洲被甩到屋脊上,後背重重摔落。
「快把秦老師放下來,快!」導演喊。
秦之洲被放回地上,所有人一股腦地衝過去。
我不敢碰他,隻顫聲問:「你怎麼樣?」
秦之洲動了動四肢,扭腰時,猛地抽了口氣。
「秦老師,你怎麼樣?」導演湊過來,問,「還能堅持一下嗎?」
我心頭火起:「堅持什麼堅持!叫救護車!」
小檸立刻打電話。
我握著秦之洲的手,劇烈不安:「腰還是背?哪裡疼?疼得厲害嗎?」
秦之洲臉色不好,妝容遮不住一片蒼白。
他反手握住我,輕喘著說:「我沒事……別怕,別怕……」
說著不讓我怕,自己卻疼得冷汗直流。
我眼眶一熱,眼淚滾著珠兒往下掉。
秦之洲被送到醫院,直接掛了骨科急診。
一通檢查下來,結果不算太壞。
沒傷到骨頭,背後大面積挫傷,屬於比較嚴重的皮外傷。
導演急急地問醫生,這種情況還能繼續拍戲嗎?
醫生不是業內人,隻說最好還是先修養。
我和導演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往秦之洲的病房走。
導演不停勸我,讓我無論如何要說服秦之洲,拍戲的進度不能停。
我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實在忍無可忍。
站在走廊裡,我怒道:「秦之洲是個人,不是布娃娃!他疼成那樣,你就隻顧著拍戲!」
導演沒想到我會翻臉,先是愣了一愣,緊接著就皺眉道:「我是導演,我不拍戲我幹嘛?他又沒斷骨頭,怎麼就不能堅持一下?這部戲的資金有限,萬一拖到沒錢拍了怎麼辦?你給墊付啊!」
我把「墊付就墊付」這幾個字咽了下去。
如果我還是小鄭總,秦之洲怎麼會傷成這樣!
導演見我不說話,冷哼道:「業內都說,秦之洲是年青一代裡有名的敬業,我衝著他的名聲才給了角色,結果小病小傷就撂挑子。現在的演員嬌生慣養,吃苦不行,耍大牌一個比一個強。」
我眼睛裡直噴火:「秦之洲為了一場戲反反復復拍了七八遍,吊了好幾個小時,連口水都喝不上。他是個演員,隻要把戲演好就是敬業,不是非得帶傷上陣,非得加班加點,非得要求一個人履行合約以外義務,那不叫敬業,叫壓榨!叫歪風邪氣!」
導演氣得瞪眼,指著我罵道:「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影視圈才眼看著要完了!」
「沒有我影視圈就好了?」我反唇相譏,「那我可太重要了,你幹脆把我供起來吧。」
導演臉色鐵青,喘著粗氣,一副隨時要和我拼命的架勢。
「胡叔,這是怎麼了?」
百合花濃烈的香氣伴隨甜膩的笑聲傳來,「怎麼還生起氣來了?」
「是關雎啊,」導演看向走來的人,平復了一下臉色,「沒什麼。」
李關雎懷裡抱著花束,眼眸掃過我,又笑著說:「聽說之洲受傷了,正好我在附近拍戲,就過來看看,他怎麼樣了?」
導演冷哼:「皮外傷,能有什麼大事。」
李關雎笑吟吟地說:「我爸總說,胡叔拍戲謹慎,尤其注意保護演員,不像他,要求苛刻,為了效果好,什麼保障都不顧。」
「我和你爸比不了,」導演沒好氣瞪我,「你爸是國際名導,演員到他手裡,都老老實實,我名氣小,駕馭不動大牌影帝。」
「影帝再大牌,也是導演捧起來的,」李關雎笑著說,「之洲前幾天還和我說,能演胡叔的戲,他受益良多。」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
李關雎長袖善舞,把導演哄得高興,又圓滑地說服他,讓秦之洲休息幾天。
導演走後,李關雎笑著看我。
她明眸善睞,聲如其人,當初替秦之洲接了電話,也是這樣的笑語晏晏——我在她說話的一瞬間,就想起來了。
「鄭恩恩。」她精準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眯了眯眼眸:「你認識我?」
「有什麼不認識的,」李關雎看向我,語氣譏諷,「圈子裡從來沒有秘密,我不但認識你,我還知道秦之洲是你捧起來的。你把他捧出了名,又不要他了,雖然不能理解你的決定,但我感謝你的及時放手,才讓秦之洲有了今時今日。」
這話聽著刺耳,我皺眉道:「我沒有不要他,我們已經結婚了。」
「隻是結婚,」李關雎眼含不屑,「結婚不是永久綁定的契約,是隨時可以結束的關系。當年能呼風喚雨的小鄭總,是當年的事,現在的你,沒有任何資本來維持這段婚姻。」
我沉著臉,一聲不吭。
李關雎有些得意道:「秦之洲有名有利,你有什麼?花容月貌、富可敵國、才高八鬥……你一樣都不佔,唯獨給他生了個孩子,可孩子不是能綁住人心的手段。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相互成就的結合才能長久,秦之洲這麼優秀的人,注定要匹配和他同樣優秀的另一半。」
我冷眼看向李關雎:「所謂優秀的另一半,說的就是你自己?」
李關雎笑了:「難道是我表達得不夠明確嗎?
「六年前,我第一次見到秦之洲,就很喜歡這個人,可惜他那時是有主的。後來他一心奔事業,我也不允許自己原地打轉,就耽誤到了今天……可能還會再耽誤一段時間,但我還年輕,我等得起。
「時間過得越久,我和秦之洲會站得越高,那是你永遠攀爬不到的地方。
「地位和涵養不對等,再深刻的感情也彌補不了這個差距。
「秦之洲說的話,你聽不懂,秦之洲做的事,你理解不了,夫妻之間無法溝通,婚姻變得無趣厭倦,爭吵和矛盾充斥彼此的生活。
「最後你會得到什麼?
「一張離婚證,和一地的雞毛。」
……
我蹲坐在牆邊,低低垂著腦袋。
我不是演員,可我卻好像拿到了既定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