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第一排的校花猛地把臉轉了過來,鍾杉也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在他的眼神中讀到了驚訝、震撼,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用這麼復雜的眼神看過我。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全場。
展臺兩側開始響起口哨,甚至我宿舍另外兩個室友也湊熱鬧,「關關姐姐,給個姬會~」
有人已經認出了這件衣服,「這和周筱晗剛才穿的那件好像。」哦對,周筱晗就是校花的名字。
葉初早就安排好的吃瓜群眾開始科普真相。
眾人露出了然臉。
看向校花的眼神多了鄙夷,鍾杉作為當初的證人也連帶在內。
走完秀回到後臺,林之舟正在候場處等我,我剛一下臺,就被他抱了滿懷。
我奇怪,「怎麼了?」
林之舟委委屈屈的聲音從我肩窩傳來,「關關太好看了,怎麼辦?我一點都不想他們看你,你是我一個人的。」
我啞然失笑,正在哄薩摩耶的時候,鍾杉也來到後臺,開口道:「關關,我們談談好嗎?」
林之舟刷的一下從我肩膀上抬起頭,眼神瞬間凌厲,直射向鍾杉。
鍾杉絲毫不後退,他直視著我,「以前是我沒有明白。關關,我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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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鍾杉失蹤了,誰也聯系不上。
甚至鍾叔叔、趙阿姨的電話都打到了我手機上,語氣焦急。
我搬出宿舍的時候,校花找到我,逼問:「鍾杉到底去了哪裡?」
我非常無奈。
以往我在他身邊一步不離的時候,所有人都忽視我。
現在我再也不近他的身,所有人倒都來找我。
鍾杉失蹤之前,隻給校花留了句分手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畢竟是鍾叔叔、趙阿姨的兒子,連爸媽都來問我怎麼回事,我無法徹底不問。
我向所有認識鍾杉的人打探了一圈,仍舊沒有任何消息。
此時已經到了暑假,學校的宿舍樓隻向大三大四開放,我隻得回了家。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樓下的花壇坐在一個人——風塵僕僕的鍾杉。
他見我走來,立刻站起身,跑到我面前,向我展開右手——一串天珠項鏈。
我終於知道他這陣跑去了哪裡。
「關關,高中的時候你說過,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香格裡拉,想要擁有一串戀人做給彼此的天珠項鏈。
「我知道現在直接邀請你一起去,你肯定不會答應,所以我就先把天珠給你帶來了。還有藏地的小吃,我記得有出差的叔叔帶回來過,你好像很喜歡吃。」
我制止了他要翻找東西的動作。
說真的,此刻我才發現,原來過去那些年,我不是對鍾杉毫無影響的。
他這些對人好的行為,都來自我曾經對他做過的那些。
而我那會兒還覺得是他的性格如此,所以才會對我間歇性冷漠,對我的那些討好不予回應,現在看來,不是他不會,隻是他那時候不想。
他現在開始想了。
可我不想要了。
「鍾杉,放棄吧。」清冷的月光裡,我對他說。
就像曾經對我自己說的那樣。
18
我低估了鍾杉的執拗。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媽媽從被窩裡拽出來。
鍾杉來我家了,帶上了他背回來的一系列藏地特產。
我爸媽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在他們的印象裡,鍾杉一直都是那樣一個不怎麼平易近人、既沉默又囂張的少年。
鍾叔叔和趙阿姨也上了門,有鄰居家的小孩辦升學酒,兩家大人準備一起去。
我懶得洗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在席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大人們談笑風生。
鍾杉在對面死死地盯著我。
席間我爸媽和鍾叔叔、趙阿姨談起來我們小時候,趙阿姨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說:「那時候多好玩,兩個小孩吵鬧之後又一前一後黏在一起。唉,我還總想著讓關關當我們家兒媳婦呢。」
爸媽笑出了聲。
鍾杉挺直了背。
我在一旁尷尬地陪笑。
回到家的時候樓下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之舟露出招牌天使般的笑容,向我揮手,然後來到我爸媽身邊,非常自然地接過他們手中的東西,「叔叔阿姨好,我叫林之舟,是關關的男朋友。」
爸媽驚訝地張大嘴,「啊,好的,你好。」
鍾杉在後邊握緊了拳頭。
爸媽看了看我,露出好像知道了點什麼的表情。
我們家的氛圍一向開明,饒是如此,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兒突然招回這麼多桃花,他們的心髒還是有點受不了。
我爸找我單獨談了一次,還是尊重我的意見,畢竟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他相信我能妥善解決。
出來的時候,客廳傳來我媽的歡笑聲。
林之舟正在陪她看八點檔電視劇,是真的陪看,不是在旁邊玩手機陪著的那種,還不時參與劇情討論,把我媽哄得眉開眼笑。
我媽媽還問他:「關關有沒有欺負你呀?」
林之舟害羞地笑,「阿姨您說哪裡話,關關對我特別好,有時候我都會擔心自己配不上她。」
說完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
19
我把鍾杉單獨約出來談了一次,就在小時候我們總去的那個街心公園。
九歲那年就是在這裡,我戰戰兢兢地遞給他我最愛的桃子味棒棒糖,他回懟我傻大個兒。
也是後來,我被他從廁所裡救出來,回家路上經過這裡的時候,他對我說:「醜女是沒有資格哭的。」
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十多年,他的每個表情、每種狀態我都能領會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知道,他現在,隻是不甘心而已。
「你還記不記得,剛上初中那會兒,有個小男孩天天在這裡等我,你把人家推到沙坑裡,問人家是不是變態?」坐在秋千上,吹著晚風,我看向面前站著的鍾杉,「我後來才知道,他是對我有好感。其實你也是知道的吧?你隻是不甘心。」
鍾杉想上來抱住我,我退後,從秋千上下來,拉開和他的距離。
他抿住嘴,沉默幾秒後開口,「關關,不要隨意評價我的感情。
「那個時候我找你問葉初,不是要重新追她,而是想把當年的一些心結了結掉。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想清楚了自己的感情。過去你付出的所有,我都會加倍還給你,學會對你好,學會對你有回應。
「我希望身邊的那個人,仍然是你。」
「可能吧。不過都沒關系了。」我看著遠處的燈火,緩緩說道,「我覺得自己現在很好。長到那麼大,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也可以發著光,而不是默默跟著別人後邊,永遠做不被看見的影子。
「而這些,都是我在你身邊的那些年裡不曾得到的。葉初說得很對,毫無理由地對一個人好會讓人失掉自己。這句話,我也同樣送還給你。」
我慢慢走向公園的出口。
鍾杉在身後喊我的名字,隱隱約約帶了一絲哽咽,「關關,你能不能別走?」
我回過頭,第一次衝他展露不帶絲毫委屈壓抑的平靜微笑——
鍾杉,你該長大了。
20
林之舟在樓下的花壇焦急地繞來繞去,見我回來,立刻正襟危坐,臉上不帶絲毫表情。
我逗他,「在等我?」
他不看我,看著夜空。「哪有,我來看……看月亮!」他指著天空,「今晚的月光那麼美。」
我笑得很有深意,點頭認可,「沒錯,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他聽懂了。
委委屈屈轉過頭,黏上來抱住我,「我以為——」
我摸了摸他的頭,看起來樂觀的林之舟,其實也是一隻內心敏感的薩摩弟弟啊。
林之舟轉過頭,「關關,唔……」
正要說話的他毫無防備地被我吻住。
不過他立刻反客為主,把我揉進懷裡,裡裡外外毫不客氣地掃蕩了一圈。
我氣喘籲籲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他正向某個角落裡露出挑釁臉。
鍾杉站在遠處的陰影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我翻了翻白眼,站起來,喊他,「喂,薩摩耶同學,遛彎時間結束,要不要回家?」
「要!
「哎呀,關關你等我啊!」
(完)
番外 1:六年後的小甜餅
晚上 11 點,關雎回到家。
剛回到家,在玄關換鞋的時候,就被某隻薩摩耶從背後攔腰抱住,「關老師,你讓人家獨守空房。嗚嗚……」
關雎在這隻薩摩耶的「拖累」下艱難地換好鞋,嘴角的小梨渦不由加深,但嘴上還是要「打擊」一下他,「怎麼了?關老師的節目不好看?」
某隻薩摩耶連忙舉起雙手自證自己的鐵杆粉絲身份,「沒有沒有,關老師的節目特別好看,關老師好美,好會點評,好專業~」
關雎嘴角的笑意更深,捏了捏林之舟的臉頰。
從大學開始,關雎就和葉初經常搭檔參加活動,葉初作為設計師,而關雎則是模特,從小雜志的比賽開始,一點一點積累在業內的影響力。
六年時間裡,兩人還創立了自己的女裝品牌。到現在為止,品牌已經小有名氣,而關雎除了自家的業務,偶爾也會接一些時尚類節目的邀約。
沒想到,本來隻是試水的小打小鬧給關雎闖出了名堂,現在各家平臺相關的節目都會找上門來,這幾個月,她確實忙到分身乏術。
關雎反省了一下自己,確實有點疏於關心自家的薩摩耶了。
她拍了拍林之舟的頭,「下個月你的個展,我一定會空出時間去的,好不好?」
林之舟還是不放開抱著她的雙手,「不行,現在就需要關關的補償。」
「所以?」關雎看著委屈屈但狡猾地講條件的林之舟。
「關關叫我一聲哥哥好不好?」
……
沉默了幾秒後,關雎默默開口,「林之舟,你又在網上看到什麼奇奇怪怪的問題了?」
關雎的聲音不大,林之舟卻被嚇得立刻放開了雙手,「關關,這個不是奇怪的問題,男生真的很想聽女朋友叫一聲哥哥的嘛。啊,你不要打我。」
晚上 12 點。
林之舟正在任勞任怨地給關雎收拾出差的行李。
邊收拾邊在內心腹誹:萬惡的節目組,為什麼要把錄制日期排得這麼緊張,真把人都當工具人了,他們家關關累病了怎麼辦?
他豎起耳朵,聽見浴室的水聲停了,趕緊把已經收拾完的半邊行李箱封好,然後裝成漫不經心、敷衍了事的樣子。
關雎一邊擦頭發一邊回到臥室,看到的就是林之舟扁著嘴在默默收拾的側影。
關雎看著這個人,臉上漫不經心,手上卻還把維生素按種類仔仔細細分裝好,寫上標籤,然後貼心地放在夾層——